50黑暗中的聖女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47      字數:3421
  這頓安息日晚餐吃得很好,不但菜式豐富,極盡猶太風味,而且氣氛也很融洽。大家度沒有談及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包括約書亞軍士長的死。直到開始上由鮮奶油,櫻桃,麵粉混合烤製的餐後甜點的時候,拉賓才端起一杯濃鬱的阿拉伯黑咖啡遞到張靜怡的手中,示意她去餐廳旁的露台。

  這棟別墅是建在一座小山崗的,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一輪明月掛在當空,無數的星鬥像畫在藍色的幕布上一樣,不停地閃爍著光芒。

  混合了水果和鮮花香氣的山風,輕輕吹拂著張靜怡的臉頰,讓她仿佛置身於很不真實的環境中。

  “你受了不少苦,哈蕾娜”

  拉賓直接用張靜怡的希伯來語名字稱呼姑娘。

  “哦,這沒什麽,至少我活下來了”張靜怡呷了一大口咖啡,苦澀的香氣激得她打了個激靈。

  “知道嗎,像那樣的環境,那樣的任務,此前還沒有女性能夠完成,瑪蕾也不行,她的成就無法與你媲美”

  “犧牲也不小”

  “哦,這無法避免,約書亞履行了自己的職責,他是個英雄,他的事跡會成為傳奇,也許還會被寫成書,拍成電影,電視,誰知道呢”

  “不過,這故事裏不會有你的存在,我敢打賭,在你的國家裏,也不會有什麽人知道你所經曆的,你所承受的,不是嗎?”

  大衛拉賓看著張靜怡,他英俊的臉龐在燈光映照下,顯得線條分明。從談話一開始,他就在說中文,流利的普通話讓張靜怡感到很溫暖,心裏像有根羽毛在輕輕撩撥著。

  “可能在檔案裏會有,或者沒有,至少目前沒人讓我寫行動報告什麽的”

  張靜怡笑著回答,她很享受這樣的交流。

  一陣山風吹來,撩起了姑娘的黑發,有幾根貼在了她的前額上。

  大衛伸出手臂,撫摸著張靜怡的秀發,她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但沒有做出任何抗拒。

  接下來的大部分時光,兩人是在獨處中悄然度過的,不過,再沒有開口談話,甚至沒有發出聲音。

  宴會結束已經快晚上10點鍾了,大衛主動提出開車送張靜怡回“度假屋”休息,姑娘沒有拒絕。

  路過雅法港阿拉伯市場的時候,夜市的燈光在空氣中散射開來,像是塊光彩奪目的寶石。

  “想去看看嗎?阿拉伯人不需要遵守安息日規定,這讓他們多掙了不少錢,遊客的,猶太人的,嗬嗬,金錢就是金錢,可不管你是什麽人”

  拉賓停下車,側過頭問張靜怡。

  “有何不可呢?不過,我可不是個善於逛街的女孩子”張靜怡笑著,晚餐的紅酒已經開始發揮效力,讓她微黑的臉龐顯得有些紅撲撲的,像極了山穀中盛開的紅玫瑰。

  夜市的規模並不很大,在街尾的一家首飾鋪子裏,張靜怡被光彩奪目的大小金飾吸引住目光,說來奇怪,這些東西是她以前嗤之以鼻的,但不知為什麽,經過這次冒險,她有了些說不出的變化。

  “這個很好,很適合你”大衛透過玻璃櫃台,指著件不大的藍色手鐲說。

  這是件很簡潔,造型也簡樸的藍色天青石手鐲,張靜怡也被它吸引住目光。拉賓和店主一番討價還價之後,以很合理的加錢買下了。

  “送給你,算是我和”學院“同事的禮物”

  大衛笑著,把手鐲拿在手上,輕輕幫張靜怡戴上。他的動作很溫和,不容姑娘拒絕。

  在“度假屋”樓下告別的時候,大衛用一種很隨便的口吻問

  “你在黎巴嫩遇到了什麽特別的朋友嗎?”

  張靜怡聽到這句話,馬上浮現出阿芙納的身影,她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了,但猛然間,她似乎看見了自己的師傅,韓奇夫的話在耳邊響起。

  “我們這個行業最不需要的,就是誠實,對任何人也不要誠實”

  “沒有,我很希望有,但是沒有”姑娘搖搖頭,用不容質疑的口吻回答。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我和瑪蕾從個人角度,想給予你的國家一點幫助”

  大衛拉賓眨著眼睛,對張靜怡說

  “什麽?幫助?”

  “嗯,最近發生的那件糟糕事情,你當然已經知道了,我有幾個名字,嗯,這不是正式場合可以給予的,但作為私人友誼,也許會對事情的解決有些幫助”

  姑娘點點頭,認真傾聽著。

  亞莎阿布不但是個長相甜美的女子,同時也是個出色的全科醫生。尤其可貴的是,這個無國界醫生組織中的一員,總是對那些需要關心,需要愛護的窮苦人,表現出無私的關懷和愛護。這種品質在哥倫比亞非常寶貴,再加上她說具有的醫學技能,那簡直就像金子般珍貴了。

  這半年多來,亞莎一直待在哥倫比亞西北部的麥德林。這是個聞名世界的城市,盡管規模不大,城市基礎設施古老而陳舊,卻盛產另外兩種特產,可卡因和“光榮兄弟會”。

  從古柯葉中提取的生物堿催生了“光榮兄弟會”,而後者控製著可卡因貿易的幾乎全部。政府,警察,軍隊在這個城市裏沒有任何地位,他們充其量不過是兄弟會所豢養的工具和狗,其作用就是對可卡因生產提供微不足道的保護。

  說是微不足道,並不是警察們不願意出力,而是兄弟會的私人軍隊,擁有從手槍,自動步槍,到防空導彈在內的一切武器,還有最專業的雇傭軍與職業殺手。

  兄弟會的大小頭目們,過著紙醉金迷,香檳洗澡的奢靡生活。萬一身體不適,他們會選擇去美國看病,最不濟,也是去臨近的墨西哥,他們不缺乏醫院,也不缺醫生。

  但是,對這座城市,尤其是山區農村裏的窮人來說,他們處於可卡因產業鏈的最底層。工作不是車間裏的初級提煉工,就是用身體作為容器的“毒騾”,這些人能喝上啤酒就不錯了,至於醫生,醫院什麽的,並不比教堂中的聖母更近一些。

  亞莎這幾天很累,幾天前的一次大規模兄弟會內訌,使得這座城市有很多需要手術治療的窮苦人。盡管不是外科醫生,亞莎也隻能上手術台忙碌,因為醫生很少,忙不過來。

  早上6點半,亞莎阿布醫生按下鬧鈴,匆忙洗了個澡,吞下幾片土司與半杯咖啡。就離開租住的房子,開著一輛破舊的皮卡車,向城市邊緣的醫院駛去。

  沒有人知道,約翰霍普金斯醫學院畢業的她,為什麽不留在美國從業,或者繼續深造,要知道,她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完全具有這樣的能力。卻選擇加入無國界醫生組織,到世界上最困苦,也是最危險的地方來。

  這裏的病人稱呼她為“米哈娜”,意思是擁有善心的聖女。

  大概是因為太過勞累,濃烈的咖啡也無法驅散陣陣困意,她不斷打著哈欠。紮成簡單馬尾的黑色長發,被帶著古柯味道的山風吹起,飄落在她沒有化妝,卻自然清秀的臉龐上。

  醫生當然不會注意到,在皮卡車後不遠,一輛摩托車始終跟隨在她後麵,摩托車不是更換位置,不是從左邊換到右邊,就是躲到另外的車子後麵。

  摩托車手戴著深色頭盔,完全看不清長相。

  皮卡車拐進一座由簡易鐵柵欄圍成的三層咖啡色建築,這就是無國界醫生的工作場所,當地一所教會醫院。

  摩托車手在離醫院幾十米遠的地方停下來,他從黑色騎行服裏取出一個小本子,用筆劃了幾條粗細不一的線條,記下幾個數字。

  下午,亞莎醫生開車出診,這次是和幾個同事一起,摩托車手準時出現,悄然跟在她後麵。

  晚上10點鍾以後,當年輕的醫生拖著疲憊的軀體,開車回住所的時候,摩托車再次尾隨著皮卡車,直到醫生回到住所,關燈睡覺。

  第二天,另一輛完全不同的摩托車接替了工作,隻不過,車手利用每次紅綠燈或交通擁擠的機會,拍下所有經過的路口和附近的建築物。

  第三天,摩托車手仔細記錄下醫生通過每處彎道和紅綠燈的時間。

  這一切發生的時候,女醫生不是在打哈欠,就是在閉目養神,她對所有暗中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第四天晚上,摩托車手結束跟蹤,來到市區東北角的一棟肮髒公寓裏。黑暗,狹窄的樓道中,或坐,或躺著姿勢各異的癮君子及酒鬼,大多數兩者兼之。

  他沒有除去頭盔,身體小心避讓樓梯兩旁伸出的腳或胳膊,在二樓最邊上的一間房門口,他伸出手,敲了敲。

  少頃,有腳步聲傳來,吱呀門打開了。崔勇的臉出現在黯淡燈光的背景下,胡子沒有刮,看上去很邋遢。

  崔勇點了點頭,摩托車手立刻別進來,門被無聲地合上。

  “怎麽樣?準備得如何了?”崔勇點起香煙,猛吸幾口,問來人。

  來人已經除下頭盔,顯露出與本地印第安原住民一般無二的臉孔。

  “都弄好了,目標生活很有規律,就像鍾表一樣”他回答崔勇的提問。

  崔勇轉過臉,麵向窗戶方向,那裏的破爛長沙發上,坐著個中年人。他滿臉黃色胡須,頭發也亂糟糟的,這是他在本地的線人。

  “你呢?老酒鬼,車子和服裝怎麽樣了?你沒有把那些美元都換成酒或可卡因吧?”

  崔勇笑著,用西班牙語問。

  線人張開嘴,露出缺了好幾顆的大黃牙,似乎在噴出淡淡的酒氣。過了一會兒,他正色回答

  “都好了,汽車是麥德林國民警衛隊的,服裝也是,我還搞來幾隻步槍,但是,嗯,很抱歉,沒有多少子彈。如果需要,當然能弄來更多子彈,但嗯“

  他同樣肮髒的右手做出個要錢的手勢,這隻手因為殘缺了大拇指和中指,顯得十分怪異。

  崔勇搖搖頭,慢慢說

  “不,不需要,這個任務甚至用不到一顆子彈,目標肯定要活的,死的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