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魯內尼陳坐上機場班車去莫斯科市中心，一路上，他興致勃勃地用匆忙好奇地目光注視著滾動中的車流，在終點站下車後，他馬上直奔衛生間，進入男廁所的小便池，當確認他是唯一的使用者之後，他走進了帶有抽水馬桶的隔間之中。

  酒精溶液就盛在他的大號旅行香水瓶裏，這是個雙層構造的玻璃瓶，最上麵是味道濃鬱的男士香水，按動底部隱藏的按鈕之後，內部的機構倒轉了一番，露出膠狀的酒精溶液。

  當他走出廁所的時候，黑色的休閑西服已經調換了一麵，變成米色格子條文，褲子也變成白色的，他的兩腮不在深陷，顴骨也變得扁平，他的頭發已經不在油黑，而變得灰白，嘴唇上多了兩撇濃黑的小胡子。

  如果剛才那個邊防檢查員來到這裏，一定無法認出剛才的“猴子先生”，就算要他出示證件，也是徒勞的，因為眼前的這個男子是個來自遠東貝加爾地區的俄羅斯公民，他的身份證上寫著

  “切裏尼比科肖斯塔維奇”

  莫斯科郊外茂密的樹林中，有座神秘而豪華的建築，從20世紀30年代起到90年代末，這裏是蘇聯另一處權利中心，與克裏姆林宮相比，這個地方更像是無數宮廷鬥爭和陰謀的策劃地與風暴中心，這裏，連同附近方圓1公裏的警戒區在內，由森林，草地和豪華別墅共同組成了孔策沃修養度假地，或者就叫孔策沃別墅。

  自從蘇聯解體之後，這個神秘的黑屋逐步向普通民眾開放，短短幾年，圍繞著原來的度假地，一座座高級餐館開門迎客，自然，能夠光臨這些飯店與酒館的都不是靠工資吃飯的普通大眾，從這點看，這片風景秀麗的森林仍然是某種“高貴的場所”。

  紅海鷗酒店是這片森林中當之無愧的王冠寶石，它的主體結構完全來自於樺木和其他實木，坐在散發著森林氣味的酒店中品嚐純正的俄羅斯飯菜，自然不是市區那些鋼筋水裏建築可以比擬的。

  現在是莫斯科時間晚上7點半，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整個大地在無月的天空下像口倒扣下來的大鍋，冷寂而黑暗。

  酒店中已是高朋滿座，靠近石砌壁爐旁邊的桌子上，一個教士裝扮的人正與幾個亞洲人一起就著克列克白蘭地品嚐“酸奶焗龍蝦”，教士大約60多歲年紀，穿著黑色羅馬法衣，佩戴白色襯領，語調輕柔，彬彬有禮。

  侍者送上了紅菜湯與黑麵包，教士起身，和同桌的人低語了幾句，順著過道向洗手間走去。

  教士沒有進洗手間，而是快速回了一下頭，確定身後無人，然後推開一扇側門，從消防走道踱進了酒店停車場。

  在停滿各種豪華車輛的停車場才站了幾秒鍾，一道有節奏的閃光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汽車的前車燈。

  順著閃光的方向找尋了一下，教士看見東邊靠近圍牆方向有輛奔馳轎車，燈光就是從那裏發出的。

  他輕輕吐了口氣，仿佛要把某種肮髒的東西呼出來，邁開步子，走向奔馳轎車。

  “吱呀”左側的車門從裏麵打開了，露出儀表盤微弱的黃色光線，教士低頭看了下，就矮著身子，鑽了進去。

  “你好，羅伯特”駕駛座上的司機開腔了

  教士睜大眼睛，似乎想努力看清司機的麵貌，過了好幾秒，他才回答

  “你看起來氣色不錯，波德”

  “哈哈，是的，沒有聯邦安全局2科的老朋友護送，我都奇怪自己能在莫斯科的車流中堅持下來”

  司機發出會心的微笑，“寒鳥”也就是他英文名字的諧音，此刻的聲音既平靜又放鬆

  “你要的東西我準備好了”教士把一個很小的微型錄音磁帶遞過去

  “你是怎麽來的莫斯科，這趟旅程順利嗎？”

  “哦，將軍的腎髒病發作了，我是到歐洲采購藥品的，作為私人醫生，我的處方包括莫斯科郊外的礦泉水，因此，必須親自來把關質量”

  教士的英語帶有某種外國口音，但還算清楚

  “那些信息呢？搜集困難嗎？”

  “不，不，不。一點也不，作為教士，將軍的告解人，他對我言無不盡，包括內心所有的恐懼”

  “謝謝你，羅伯特，還需要你幫我個忙，是最後一次”

  “寒鳥”說完把頭湊過去，伏在教士的左耳邊，輕聲的耳語著。

  幾分鍾後，教士推開車門，重新走進酒店。

  又過了一會兒，奔馳車發動起來，雪亮的車燈劃破夜空，照亮了前方連接莫斯科環城快速路的岔道口。

  “寒鳥”開著車，右耳塞著耳機，索尼錄音機中傳來遠方的囈語，當奔馳駛下高速路，進入城市內環的時候，趁著轉彎減速的當口，一團被消磁，拉散的錄音帶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一隻野狗立刻從暗處竄出來，把垃圾吞進了肚子裏，它以為這是可以吃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