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鬧市紈絝
作者:普小通      更新:2020-03-30 04:56      字數:3405
  傷口失血過多的桃紅奄奄一息,請來的郎中搖了搖頭,歎息道救不活了。

  劉五這條五大三粗的漢子當場就泣不成聲,一麵訴說兩人這些年的艱辛不易,一麵苦苦哀求救人一命。郎中是在附近行醫的,並非是見死不救,而是這傷確實超出他能力之外。禁不住劉五苦苦哀求,郎中猶豫再三才說有家醫館可以去碰碰運氣。

  從劉五話中方岩大概猜到了過往。

  兩人本是一道來長安的同鄉,可桃紅畢竟是浮生軒的姑娘,耳濡目染盡是達官貴人的闊綽豪奢,所以眼光甚高,無論如何看不上劉五。後來她被富家子始亂終棄,生了一場大病,靠著劉五衣不解帶的照顧這才康複,但還是嫌棄劉五窮,慢慢斷了來往。

  前些日子她突然找到劉五說要私奔,隨後又沒了音信,劉五覺得事情有蹊蹺,幾次去浮生軒找人都被拒之門外。方岩斬殺忽左的那天晚上,劉五才趁亂進了浮生軒,救出了被折磨多日的桃紅。

  郎中說的醫館叫濟世堂,名字很是普通,可開張不到半年就震動長安。起先是醫好了幾個傷重必死之人,據說手段之高連宮裏的禦醫都自愧不如。可後來有人說親眼見濟世堂的大夫把大活人開膛剖腹,這根本就不是醫術,是妖術,這也根本不是救人,其實是惡鬼附了病人的身。消息一傳十、十傳百,長安老百姓知道了以後就不敢再去了,暗地裏把那濟世堂叫做惡鬼堂。

  這時大家也顧不了那麽多了,死馬當活馬醫吧,管他什麽惡鬼堂還是濟世堂,去看看再說吧!葉念初更是拿出供弟弟留京的積蓄,方岩跟劉五雇了輛馬車直奔惡鬼堂而去。

  一路上心急火燎,偏生在西市的要道上被阻住了。十餘匹高頭大馬並轡而馳,馬上坐的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正是那些豪門的遊俠兒。這些少年身形瘦小單薄,就像十幾個猴子騎在馬上一般。

  其中一個少年身穿胡人的服裝,竟然當街取出一幅弓箭!貞觀初年雖說早已胡漢雜處,但漢人著胡服之風還未盛行,而且大夏天的穿一身毛皮確實不倫不類。

  胡服少年對著一眾少年大聲呼喝,隻是這鬧市上人生嘈雜聽不太真切,依稀聽見什麽昔日趙武靈王胡服騎射,我等少年也應尚武圖強,如何如何。其他少年也齊聲迎合,而且騎馬奔走,引弓四射,竟在這鬧市之中演練起隊型來!

  長安城內、天子腳下,著胡服、鬧市縱馬,箭射平民!這幫少年根本不理會眾人詫異而憤怒的眼光,正相反,旁人越是注視他越是興奮。

  街頭眾人見勢不妙四散逃竄,這幫遊俠兒哈哈大笑,越發肆無忌憚起來,不但縱馬四處驅趕行人,更有甚者竟然衝著人群射箭!雖說箭支上沒有箭簇,弓也不是硬弓,但初夏的衣服很薄,射中人是能傷人的。

  方岩看見這幅場麵恨不得把這些囂張至極的遊俠兒痛打一頓,可是眼下急著救人也隻得躲避著往前走。可路就這麽寬,馬車繞來繞去還是跟奔跑的馬匹撞在了一起。

  馬上少年大怒,舉起馬鞭劈頭蓋臉就往車把式身上抽。其他少年也都圍攏上來,口中喝罵不止。

  這幫少年都是公侯之後,卻不學無術,他們不敢在皇城裏為非作歹,整日在西市平民聚居之地胡作非為,芝麻小事都會拔刀相向,而且出手狠辣不顧後果。還自以為頗有任俠之風,不過是一群囂張且愚蠢的人渣罷了。

  “把那馬車給我砸了!”為首的胡服少年高喊,一眾少年和惡奴嗷嗷叫著向方岩等人衝了上去。這馬車是車把式的命根子,一家老小就靠它養家糊口,當時嚇得目無人色。

  那胡服少年端坐馬上,引弓就射!這一箭準頭居然不差,穿過擁擠的人群直奔車把式麵門而去,若是射到眼睛肯定會射瞎!

  車把式根本對飛來的箭矢沒有絲毫反應,眼看要正中麵門,胡服少年的眼神裏則閃現出興奮殘忍的光芒。千鈞一發之際,一隻手砰的淩空抓住箭矢!這手如同鐵鑄一般紋絲不動,箭尾猶自顫動不已。正是方岩。

  街上圍觀的人群齊聲叫好,那胡服少年覺得當眾丟了麵子,策馬向方岩衝去,在腰間抽出一把彎刀當頭就劈。

  囂張至極,全然不把人命看在眼裏!

  方岩飛身掠到胡服少年馬上,一把奪過彎刀,把他從馬上丟了下來,二話不說,按在地上劈裏啪啦正反十幾個耳光!其他的那些遊俠兒見狀紛紛策馬上前,就要圍毆方岩,跟隨他們的一眾惡奴護主心切,也紛紛衝了上來。

  鬧市立刻變成了一鍋粥,一條身影在馬蹄間穿梭不已,拳打腳踢,塵土漫天,慘叫聲中那些少年和惡奴紛紛倒在了地上。方岩還是手下留情了,否則這些驕狂少年哪裏還有命在?

  “有種今天殺了小爺,要不我非殺光你全家不可……”領頭的那個胡服少年咬著牙,用變聲期少年特有的公鴨喊不停咒罵。在他看來這些低賤的平民就是任他淩辱的,即使是殺了幾個人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因為他是人上人,他生來就是淩駕於他人之上的。

  方岩拽著這小子跳到馬車上,一腳踹在他膝蓋後方,讓他跪在眾人麵前。

  好!不知是誰第一個喝彩,隨即街上一片喝彩之聲。這些遊俠兒在鬧市中馳騁已久,整日踐踏攤檔、毆打百姓,圍觀這些人平日裏都是敢怒不敢言,今天終於有敢出手收拾他們,為老百姓出了一口惡氣。

  方岩低頭看著那年輕且猙獰的麵龐,沉聲道:“我叫方岩,記得來找我!”然後將他從車上丟了下去,衝著街上的百姓拱了拱手,駕車揚長而去。

  方岩打的很爽,更爽的是圍觀百姓的呐喊聲和喝彩聲,但是他沒注意一個身著青衣的人眼帶怨毒始終盯著他!

  ……

  ……

  濟世堂的門很不好進,馬上遇上好幾幫人的阻擋。這些看起來像是在附近閑逛的,看見一輛馬車急匆匆趕路,就湊上前來攔車,嘴裏一直說什麽千萬不要進去,這裏麵住的根本不是郎中,而是索命的惡鬼什麽的。

  同行是冤家,方岩第一反應就是長安其它醫館派來敗壞濟世堂名聲的青皮無賴,於是更堅定了送桃紅進去醫治的信心。

  就在方岩等人剛要院門的時候,背後突然一陣馬蹄疾馳的聲音,一隊盔甲鮮明、全副武裝的騎兵飛奔而來,剛剛被方岩打了一頓的胡服少年居然在其中!

  麻煩來得好快!看著滿臉焦急和關切之色的劉五,方岩笑了笑,“救人要緊,五哥你放心吧,這裏是長安,天子腳下他們不敢亂來。”說完不再管劉五,回頭迎向氣勢洶洶的騎兵。

  迎麵一個約三十歲的校尉策馬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方岩幾眼,然後道:“你可是在鬧市行凶的人犯?”

  “是這些少年當街縱馬,箭射平民,我不過是見義勇為而已,怎麽成了鬧市行凶?你這廝顛倒黑白,甘為權貴走狗,大唐軍人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平常日這等騎兵抓捕的陣勢一排開,在凶悍的匪徒就是不是目無人色,也必定忙不迭的逃竄,眼前這人神色自若,而且反唇相譏,當真的膽大包天!今天要是不能把這家夥辦了,以後怎麽有臉麵在長安世家子的圈子裏混?

  校尉緩緩抽出腰間佩刀,沉聲喝道:“人證俱在,你便是狡辯也無用。若不束手就擒,格殺勿論!”

  這校尉叫做段破虜,乃是名將段誌玄的長子。他自幼弓馬嫻熟,膂力過人,在長安城的世家子中素有勇武之名。他今日摔軍執勤,正好遇上被打的胡服少年,他雖然然知道對方的惡名,但礙於雙方長輩的麵子也不得不管。

  “外城當街鬥毆應當歸京兆府的管轄,看你服飾鎧甲該是羽林軍,便是要拿我也應有衙役在場!”方岩不慌不忙。

  段破虜吃了一驚,想不到對方非得不驚慌,反而侃侃而談,言語間對禁軍似乎很是熟悉。羽林軍是北衙禁軍之首,是直接保衛宮城和皇帝的武裝力量,非身家清白的將門之後不得入,非身手極好萬裏挑一的勇士不得入,所以羽林軍幾乎的全大唐最驕傲的軍隊,而他正是羽林軍中號稱刀馬第一的戰士!

  “某有戍衛長安之責,於作奸犯科之人也可從權處置,先緝拿再送有司法辦!”段破虜佩刀高舉,身後數名弓箭手挽起硬功,數點寒星直指方岩,隻等校尉大人一聲令下。

  這可是禁軍製式硬弓,在這個距離鎖定敵人幾乎是出手必殺!方才那幫遊俠兒手中的弓箭與之相比就像玩具一樣。

  “想不到天下聞名的羽林軍居然甘當權貴走狗!”方岩冷眼看著眼前的禁軍,雖然有著同為大唐軍人的香火情,但此時此刻絕不能折了定北軍的名聲,大唐最能打的是邊軍,絕對不是長安城裏的少爺兵,“我乃是大唐戰力第一的定北邊軍,隸屬前鋒團斥候什,名叫方岩,打突厥人,更打紈絝子弟!”

  方岩整個人如同出鞘的利劍,渾身散發著一股殺伐彪悍之氣。段破虜看了不禁一愣,這種味道他很是熟悉,那些在戰場的屍山血海中幸存下來的老兵都有這種鐵血肅殺之氣。

  段破虜手中刀緩緩放下,身後張弓搭箭的兄弟們也慢慢鬆開了弓弦。軍人的驕傲讓他必須麵對這種挑戰,不知道今天這個對手能在他手下走幾個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