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等我
作者:馮苦懦      更新:2022-04-22 16:33      字數:7436
  第七十二章 等我

    ,那是謝厭愛慕的證據。,

    宮苑深深。

    琉璃瓦, 金頂牆,參天古樹掩映下,宮女簇擁著一人自殿堂款款出來。

    富麗華貴的宮殿抵不過女子周身的榮華。

    鏤金百蝶對襟襖, 下罩玉紅散花裙, 腰間錦絲緞帶, 束起她纖細的腰。

    蓮步嫋嫋, 高攏如雲的髻隨步釵環搖曳,是養在深宮, 金尊玉貴的永章公主, 趙薑。

    趙薑起初還能端著嬌姿, 被宮人請出來後,一眼看到站定階前的衛冀方。

    “衛哥哥!”她杏眼圓溜溜, 提著裙擺幾乎要飛去, “你離宮了好幾月,終於回來了。”

    暗衛挺拔頎長, 趙薑得仰起臉才能和他對視。

    衛冀方低頭,恭敬道:“參見公主。”

    “說過不用行禮的。”趙薑圍著他像蝴蝶一樣轉, 臉上掛著笑,“回來便不走了吧?”

    衛冀方隻盯地麵, 不敢看她:“回稟公主, 屬下忝為禦前暗衛,當護聖上金安。”

    趙薑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不知看了衛冀方多久,宮人輕咳一聲, 她才頓覺,衛冀方並非獨自前來。

    趙薑俏眉一皺:“這位姑娘是?”

    尹嬋深感公主不悅的目光, 麵不改色, 依著嬤嬤曾經教的宮禮, 福了福:“民女請公主安。”

    “民女?”趙薑打量她,既自稱民女,卻會宮中的禮儀。

    衛冀方環顧四周:“公主,可否借一步說話。”

    趙薑自無不可,揮退宮人,帶他們進殿內。

    四下無人,衛冀方直言道:“屬下此番出宮,隻因得禦詔,尋找一女。”

    趙薑:“就是她?”

    衛冀方點頭。

    趙薑手托著腮,納悶:“父皇找她作甚?”

    “牽涉頗多,請恕屬下不便相告。”衛冀方請求道,“陛下如今纏綿病榻,待醒了,便會召見,隻是兩位皇子侍奉禦前,她身份不宜暴露。屬下左思右想,唯將其安置在公主宮中,方能放心。”

    最後一句實在戳到了趙薑的心坎。

    她眨眨眼睛:“衛哥哥是說,讓她先住殿裏,時機成熟,再帶去見父皇。”

    “正是。”衛冀方稍頓,“不知公主可方便?”

    趙薑嘟唇,漫不經心端詳起了尹嬋。

    想她在宮中見過多少美人,環肥燕瘦,嬌美各色,卻無人比得過眼前的,父皇究竟從何處尋來。

    “她的身份總該告訴我。”

    衛冀方難言:“陛下密詔,不可泄露,屬下不敢。”

    趙薑笑眯眯看他:“衛哥哥好笑,我豈敢讓不知底細的人,與本宮同住。”

    衛冀方也知這事難辦,但皇宮眾地,唯獨永章公主深受帝寵,不依附任何妃嬪皇子。

    他能信任的女眷,也隻公主一人。

    稍作遲疑,便拱了拱手,正色道:“公主見諒,往後若遇難事,屬下但憑吩咐。”

    “好,我就等衛哥哥這句話。”趙薑杏眼輕挑。

    便撫掌道:“你放心,我護著她,在宮中,我平安一日,她便跟著富貴榮華。”

    衛冀方和尹嬋相視一眼,雙雙拜謝殿下。

    等衛冀方離開,趙薑帶尹嬋進內室,喚宮人斟茶,問道:“姑娘怎麽稱呼?”

    尹嬋略低頭:“民女單名一個嬋字。”

    趙薑嘀咕:“瞞的真深,連名字都不說。”

    “也罷。”她托著腮,滿臉掛笑,還在回想衛冀方,嬌俏的一哼,“既是衛哥哥帶來的,我自然信你。”

    尹嬋但笑不語。

    趙薑看她眉目如畫,點點頭:“你我年歲相仿,往後,我喚你嬋兒可好。”

    “是。”尹嬋站起來,恭恭敬敬,福身道,“此番多謝公主相助,恩情難消,嬋兒一定相報。”

    趙薑訝道:“快別這麽說,倒叫我臉熱了。”

    “舉手之勞。”她絞著衣角,撇嘴小聲說,“若真要報,我瞧你、你和衛哥哥挺熟,有機會讓我多見見他就是了。”

    尹嬋鳳眸微睜:“公主,”

    金枝玉葉的殿下,竟是這麽坦率又嬌憨的性子。

    那衛首領,可知公主的心思?

    尹嬋一時連茶也忘了喝。

    趙薑察覺她的注視,連忙捂臉,跺腳轉過身:“本宮什麽都沒說!”

    同為女子,且年齡相仿,加之衛冀方從中相連,趙薑性子純良,對尹嬋無甚提防,一番笑鬧後,親近不少。

    尹嬋方知,永章公主生母早亡,是現今唯一聖上賜居宮殿的公主。

    幼時由父皇親自養育,十歲起便開殿獨住了。

    難怪衛首領會將她安置在此。

    既親近了,趙薑免不得要纏她問衛冀方的事,尹嬋隱去原州,隻說一路赴京的相處。

    她繪聲繪色,趙薑聽著好不歡喜。

    尹嬋掛念父親的事,借故提起皇上的病症。

    趙薑歎氣:“太醫說,父皇操勞國事,傷及陽神,病痛難免,如今二哥和三哥在禦前侍奉。”

    尹嬋蹙起柳眉:“民女如何才能見到皇上?”

    “這不難。”宮人送來裝盒的藥膳,趙薑道,“我正要去請安。”

    尹嬋立時歡喜:“多謝公主。”

    趙薑頓了頓:“以往,連著幾日都沒能見到父皇,你要做好準備。”

    尹嬋深深一提氣:“民女明白。”

    趙薑由宮人幫著更衣,她往銅鏡裏打眼一看,靜候旁邊的尹嬋憂心忡忡,不知在想什麽。

    “嬋兒。”她隨口問,“你就這麽急著見父皇?”

    尹嬋唇一抿,不知從何說起。

    趙薑換好宮裝,擺擺手灑脫著呢:“罷了,不說也好,我最不愛想這些,樂得輕鬆。”

    她吐了吐舌頭。

    尹嬋被她嬌憨的模樣逗笑,咬了唇,沉默半晌,道:“待見過陛下,我一定告訴公主。”

    趙薑往髻上簪了一支步搖,回頭看她:“好啊,我等著。”

    去給父皇請安,趙薑帶著尹嬋和浩浩蕩蕩一列的宮女。

    方到寢殿,二皇子從裏麵出來,攔住了她。

    “永章,回去吧。”

    趙薑道:“我想見見父皇。”

    “父皇已經用藥安睡。”

    趙薑蹙眉,她自是不能和二哥的勢力相較,以往也總被他趕回去。

    輕輕瞥了尹嬋一眼,無奈搖頭。

    隻能等二哥不在的時候來了。

    趙薑自認行事細微,但二皇子深居朝堂,練就一副火眼,豈會不見她的小動作。

    目光轉向其後的尹嬋,隻一眼,驚歎連連:“永章身邊何時有了這樣一個妙人。”

    尹嬋從容地垂首,麵不改色。

    趙薑眨著無辜杏眼,輕笑:“哥哥不是對我宮裏的人了如指掌嗎,竟不識得她?”

    二皇子一噎:“永章說笑了。”

    明擺著在諷刺他把手伸到後宮。

    免得這丫頭胡說,他掩唇輕咳:“父皇睡前吩咐過,不見人,你改早再來吧。”

    就這樣半催半趕了回去。

    宮殿主院。

    趙薑托腮歎了歎:“自從父皇生病,就是這樣,其實我也許久沒有見到了。”

    她似想起什麽,眼珠滴溜溜地轉。

    湊近問尹嬋:“經此一事,你還想見父皇嗎?”

    尹嬋重重點頭。

    “那好。”趙薑挑眉,“我們再等兩個時辰。”

    尹嬋一頭霧水,待那時,便深夜了。

    趙薑自有打算。

    夜晚的皇城就像一個巨大漆黑的籠子,高高的宮牆壓得人喘不過氣。

    尹嬋提著糕點盒,一路跟隨趙薑繞過朱漆大門,走到禦花園。

    守夜的侍衛數不勝數,戒備森嚴。

    這般重地,於她而言,就像蝴蝶落進長滿刺的荊棘叢,稍行差錯,便會死無全屍。

    趙薑小聲說:“你來得巧,今日正是父皇與先皇後相識之日,每年這時,不論風雨,父皇都會到禦花園走走。”

    “原來如此。”

    “不過,看二哥那嚴陣以待的派頭,想必會守著父皇。”趙薑問她,“害怕嗎?”

    尹嬋緊了緊手,搖頭道:“不怕。”

    夜色蒙矓了她的神情,說話卻實打實的堅定,趙薑不由道:“見到二哥時,我都被他嚇得心跳撲通撲通,你卻鎮定之極,處變不驚。”

    “真好。”她撫掌笑出聲,“讓二哥吃癟最好呢。”

    尹嬋跟著揚了揚唇角。

    她不是真的沉住氣,實則,因蘇臣,對二皇子略有認識。

    謝厭數次受傷皆在他。

    雖一直低頭,未見二皇子麵容,但其言語做派,便知野心勃勃。

    “到了。”趙薑突然站住。

    尹嬋循聲看去,蓮塘清池邊的亭裏,站在一群人,侍衛分守兩旁,宮婢提燈。

    唯獨一人是坐著的。

    皇上看起來已經很老了,方過五十的年頭,卻鬢發斑白,時不時低咳。

    趙薑帶著尹嬋過去,果不其然被侍衛攔住。

    見是永章公主,侍衛忙去稟報,半晌,被傳喚進亭。

    尹嬋規規矩矩跪在公主後麵,拜見皇上。聽這對父女說話一個撒嬌一個寵溺,便知趙薑受盡帝寵。

    四周的目光宛若刀鋒,這人盯著那人,頗多算計。

    或許宮闈深沉,實屬常態。

    她不知亭中有哪些貴人,但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在,就像現在,二皇子便開始打量她。

    尹嬋強自冷靜著。

    皇上寵溺地訓斥趙薑兩句,說夜裏涼,讓她回宮。

    趙薑喚尹嬋至近前,撒著嬌道:“父皇疼愛,兒臣理應告退,但這些點心都是兒臣親手做的,讓嬋兒服侍您品嚐可好。”

    皇上沒有看尹嬋,對著女兒含笑點頭,差人送公主回宮。

    趙薑一走,亭中笑聲盡去。

    沒有人敢打破這低迷的氣氛,尹嬋也一樣,捧著點心靜候。

    過了會,皇上低綿長歎,起身:“都回吧。”

    “你。”他掃了一眼尹嬋,漫不經心道,“帶著永章的點心隨朕回宮。”

    尹嬋便就亦步亦趨。

    幼時逢年節進宮,嬤嬤便嚴肅叮囑,不可麵視貴人,不可胡亂言語,能做的事便不說。

    尹嬋一直謹記。

    但見龍輦上疲態愁容,那是天下的至尊至貴,是曾對父親冤案置之不理的皇帝。

    尹嬋心口發酸,眼眶噙著濕潤,一路忍耐,進了天子寢殿。

    皇上揮退眾人看向她。

    尹嬋喉間咽動,想著公主教她的話,跪下道:“奴婢侍奉陛下用膳。”

    手腕卻被虛扶而起,尹嬋訝然。

    皇上嗓音微啞:“你是尹家女。”

    足足沉默了半盞茶的時間,尹嬋眼睛驟然盈淚,拜伏在地:“臣女尹嬋,叩見陛下。”

    皇上還是在幾年前的宮宴上,遠遠見過她。

    小姑娘沒有母親,將軍列外席,她那麽小一個人坐在席毯,小口小口咬著糕點。

    如今長大了,長得極美,恭敬地捧著點心跪在他麵前,皇上竟然一時語塞,渾然不知該如何與她說明。

    但尹嬋已經忍著哭腔,等不及地問:“陛下,敢問臣女的父親,如今可還安好。”

    良久的靜默。

    從來最懼無言無語,把心口的驚惶放大。

    她捏緊了手,猛然抬頭,直視普天之下至高無上的皇帝,眼眶微震:“請陛下告知。”

    皇上閉了閉眼,咽下無盡的懊悔,喚尹嬋起來,啞聲道:“放心,將軍無恙。”

    他以手抵額,自嘲地輕笑:“是朕,聽信讒言,以為將軍投敵,證據確鑿,不加查證,便妄自定罪。就在你離開石花巷前的幾日,朕秘密接到來信,方知將軍陣亡是假,孤身入敵營為真。”

    皇上將信箋遞給尹嬋,最後的一封,無關朝事,盼望陛下能厚待家眷。

    他收到信時,大驚大喜,視將軍為忠骨。

    立時派了最信任的暗衛尋找尹家女,無奈時過數月,方才尋回。

    但總歸對將軍有了交代。

    尹嬋捧著父親的親筆書函,手在發抖,眼淚撲簌落下,喜極而泣。

    “此事不可走漏風聲。”皇上腦中昏沉,幾欲睡去,低緩緩地說,“你先住在宮裏,待將軍回來,朕即刻下詔,洗去罪名。”

    說著便再無聲音,尹嬋霍然抬頭,他已閉了雙眼。

    總管太監進來:“尹小姐,老奴派人送您回永章公主宮中。”

    “陛下,”

    “如有吩咐,陛下會遣老奴傳喚您。”

    事關朝事的信箋尹嬋不能帶走。

    隻最後那封,字字句句寫著對她的擔憂,尹嬋揣在懷裏,連綿不絕的思念寄來,心口泛起一股股酸澀。

    夜宿宮殿偏院,她攥著信箋,整夜輾轉。

    得皇上金口玉言,拴在喉間的一塊大石終於沉下,如今隻盼父親歸來,低聲念著他平平安安。

   ,

    暮去朝來,兩日後。

    京城第一酒樓,雅間。

    “世子成了親,倒難得敷衍咱們兄弟了?”

    謝琰一連被灌兩杯,揮了揮手,笑著走到闌幹吹風。

    雅間有人笑罵:“胡說,二郎剛成親幾日啊,自然比你等招貓逗狗的忙,過會還得進宮叩拜太後娘娘。”

    “哎哎,在下糊塗,倒忘了二郎娶的,是那天之嬌女。”

    雅間一片笑鬧。

    謝琰麵生薄紅,雖有醉意,卻因膚色白,模樣俊美,紅暈倒不狼狽,更添幾許風流。

    酒樓下路過的女郎紛紛側目。

    謝琰雙手搭著闌幹,從容迎來各路眸光。

    對麵的酒館二層圍著七八女子,嬌怯羞赧,似在看他。

    謝琰輕輕頷首,報之淺笑。

    那一串串銀鈴的說話聲似雲雀唧啾,很難聽清字眼,卻不妨礙謝琰朝她們點頭致意。

    這樣的騷動隻持續半晌,隨後而來的,是驚慌和奔逃。

    “這是誰家公子,容貌如此駭人?”謝琰聽見一人說。

    他循聲望去,那群姑娘已被嚇走。

    前方酒館,與他正對的雅座,一身華貴蝠紋錦袍的男子斂袖而坐。

    右臉的胎記,左邊是深長瘢痕,眼眸淩厲如鷹,眉弓高聳,薄唇緊壓,看相貌便覺得不寒而栗。

    謝琰皺了皺眉。

    那衣著華貴,非尋常百姓可得。但京城的王孫公子,他無人不識,從未見過這等相貌。

    縱然如此,卻有莫名的熟悉,引謝琰頻頻望去。

    不知是否他的眼神過於直白,那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看了過來,正與謝琰目光相對。

    幽邃的眸子,就像一柄劍。

    謝琰猝不及防,下意識朝他笑笑,男子卻轉過頭,不冷不熱。

    謝琰愣了下。

    腦中慢慢悠悠現出一個人影,似曾相識,他苦惱地蹙起眉,想不明白。

    這時,仆從前來稟告:“世子爺,該進宮謝恩了。”

    謝琰和雅間眾友告辭,臨走時,再往對麵一看。

    那人卻消失了。

    徒留一盞空杯,幾文銀錢,擱在桌麵。

    謝琰將此事拋之腦後,回府準備進宮謝恩。

    這樁婚事除去父母之命,是由太後做主,理當敬拜。

    謝琰與夫人進宮,新婚夫妻難舍難分,引路宮婢見夫人親熱挽著謝琰的手,禁不住的偷笑。

    相較夫人的嬌羞甜膩,謝琰要穩重許多,好似有心事。

    快到太後宮中時,謝琰走過雕門,餘光忽瞥,遠遠覷見一盛裝女子帶著宮婢往另一邊走。

    謝琰打眼晃過,隱隱覺得宮婢身影有些眼熟。

    他心神不定,被夫人拽了拽衣角。

    “夫君,快到了。”

    謝琰忍不住回頭。

    兩人停在琉璃花壇前,背對著他,看不見容顏。

    謝琰頓了頓,點頭說道:“好。”便隨夫人踏過太後宮殿的紅漆大門。

    琉璃壇中盛放著的春日嬌花。

    可賞花人卻無心。

    “嬋兒,我怎麽感覺有人在盯著?”趙薑皺起眉頭。

    尹嬋環顧左右,並無奇怪之人。

    趙薑嘟唇,大抵明白是有煩心事,這才胡思亂想。

    她沒了賞花意趣,拉尹嬋往宮裏走:“待會孟柏香要來給皇祖母請安,我才不見她呢。趕緊回宮,玉英做了一道稀奇的點心,你得嚐嚐。”

    “孟柏香?”尹嬋暗忖。

    若沒記錯,是太後的娘家親戚。

    趙薑心道尹嬋不知,回宮後,揪著眉頭細說:“是皇祖母的侄孫女,從小到大,一年三百多日,大半都和祖母同住。她剛成親,今日要帶夫君給祖母請安,得用了晚膳才走呢,我最煩見她。”

    又補充道:“對了,孟柏香的夫君是信陽候世子。”

    “他娶的不是柳,”尹嬋頗訝,險些說漏嘴。

    “誰?”趙薑眼睛一眯,但見尹嬋眨著鳳眼,幽幽問她,“你知道謝琰?”

    尹嬋捂住嘴,眼珠烏溜打轉,略點了頭:“大名鼎鼎,曾有耳聞。”

    趙薑沉肩:“不怪連你都有耳聞,他的確風頭盛。”

    她悄咪咪湊近尹嬋,嘀咕道:“都說謝琰文武兼備,難得的郎君,我卻不以為然。嬋兒,你可別被他的名聲誘昏頭了。”

    尹嬋輕抬眉尖,霎時明白公主的意思,哭笑不得。

    公主竟怕她被才貌雙全的謝琰拐進情坑。

    趙薑是說正經事,可嬋兒貌似懵懂,還在笑。她生氣了,煞有其事道:“你聽我一言,便知那謝琰為何徒有虛名。他啊,自小有過一樁青梅竹馬的婚事,配的是鎮國大將軍之女。”

    尹嬋別扭地抓抓臉,眼神微滯。

    她怎麽是說這個?

    趙薑捏緊粉拳,氣惱至極:“可將軍一死,他拍拍屁股就去尚書府提親。好似成了,卻不知為何,又與孟柏香定親,還請了太後指婚。你說,這樣的男子,朝三暮四,豈會是良配?隻有一張俊皮子罷了。”

    公主滔滔不絕,宮婢若有所思。

    趙薑在她眼前晃晃手:“嬋兒,難道我說的不對?”

    見尹嬋呆了,她深感危險,急道:“你、你你、你該不會真的對謝琰,”

    尹嬋啞然失笑。

    “公主說笑了。”她隻是想,原來謝琰迎娶的並不是柳盼秋。

    趙薑長籲一口氣:“那還發什麽呆,嚇得我。”

    尹嬋忍俊不禁,可見公主真的不喜謝琰。

    提及謝琰和孟柏香的婚事,趙薑可煩。

    突然轉興,問尹嬋道:“我瞧嬋兒也到議親的年紀了,可有意中人,或是父母已定了親事?”

    尹嬋一愣,臉頰微紅。

    雖說那情思藏得深,可她白著呀,稍稍臉熱便如櫻桃檀粉,紅得要滴血,趙薑看出她的小九九了。

    湊近,眼巴巴瞅著她,迫不及待問:“真的有,是誰,長什麽模樣?你和我說說。”

    尹嬋抬眸,對上趙薑天真又好奇的神色,輕輕搖頭:“不能告訴公主姓名。”

    趙薑委屈巴巴。

    “說說別的。”尹嬋歪頭,發髻朱釵搖曳,她莞爾一笑,捧著臉綿綿低語,“他臉上,有很大的胎記和疤痕。”

    “嬋兒難道喜歡他的內在。”

    尹嬋說:“他脾氣差。”

    這便讓情竇初開的公主暈乎了。

    她要追問,玉英在院外驚呼:“公主,有隻蒼鷹呢!”

    “呀。”趙薑提裙跑出去,仰頭一看,嚇得拍拍胸脯,“好大的鷹。”

    尹嬋抬眼,褐色蒼鷹在宮牆盤旋,翱翔撲著翅膀,仿佛把這塊天都遮暗了。

    和宋鷲的蒼鷹竟有些相似。

    或者,正是同一隻?

    尹嬋稍愣。

    那蒼鷹忽然打著翅膀俯衝而下,直抵尹嬋撲去。

    鷹眸銜著寒光,越飛越近,尹嬋眼眸慢慢睜大,唇角噙起一絲笑意,站定不動。

    黑色尾羽在趙薑眼前急遽劃過,她一聲驚呼,捂住眼睛。

    隻聽尖銳的鳴叫,再睜眼,那猛禽停在尹嬋身旁,穩穩抓著樹枝丫。

    尹嬋試探著靠近它,果然很乖,一動不動。

    鷹腳係著竹筒,尹嬋取下,霎時,蒼鷹便搧翅飛走了。

    竹筒裏藏著字條,她沒有展開看,想藏進袖子。趙薑在旁邊叉起腰,哼道:“好啊,這是你養的鷹,淨來嚇唬人。”

    尹嬋搖搖頭,說不是。

    趙薑哪信,纏著要看她的信。

    尹嬋唯躲不快,笑鬧笑鬧,你追我趕,繞著庭前花樹,好像兩隻粉蝶嬉玩。

    趙薑腿腳沒著力,牽帶著尹嬋,雙雙跌倒,躺在花叢間。

    趙薑氣喘籲籲,但躺不動,望向被宮牆遮蔽得隻剩一角的純藍的天,哪還記得字條,喃喃道:“蒼鷹飛得好高啊,”

    尹嬋偏過身子,深吸一口氣,避開公主悄悄展信。

    其上隻寫著兩個字:

    等我。

    尹嬋心尖悸顫,彎了彎唇瓣。

    他來京城了?!

    忙把字條塞進袖口,短短一息,臉頰酡紅得發熱。

    尹嬋按住狂跳的心扉,還沒緩好神,公主就擠過來,扒著她的手,笑哼哼道:“我方才說話,你都不理,到底是什麽信箋,快給我看。”

    尹嬋就躲著她,衣裙落滿了花瓣,烏發鬧得微亂,垂在胸前。

    公主忽然停了鬧騰,以手撐地,趴在尹嬋旁邊看她的臉,豔羨道:“嬋兒,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美。”

    尹嬋想到謝厭,有些難為情,輕輕一點頭,很小聲地說:“有。”

    趙薑好奇:“怎麽說的?”

    “他才不會說話。”尹嬋眉眼笑意愈濃,想了半晌,心裏犯軟,“喜歡用一雙烏雀似的眼睛,傻傻看著。”

    趙薑捂臉:“被人這樣盯住,我隻想想,就難受的一身雞皮疙瘩了。”

    “會嗎?”尹嬋陷了兩顆笑靨。

    她隻覺得歡喜。

    那是謝厭愛慕的證據。

    ,最新評論:

    【給我甜甜甜】

    【好甜呀】

    【下章快點見麵!甜甜甜】

    【期待快點見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