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出發
作者:馮苦懦      更新:2022-04-22 16:33      字數:4570
  第三十二章 出發

    ,正好聽見了這聲輕啞低沉的“阿嬋”。,

    謝厭倚著廊柱, 抱臂,垂目不言。

    究竟誰給他額頭敲了一榔,竟破天荒來找歐陽善顯擺了。

    謝厭移開眸子, 忍著胸口起伏, 盡量不要升起暴打他的衝動。又見歐陽善停下提袍的手, 警惕掃看四周。低斥道:“衣衫不整, 還不快穿。”

    “現在什麽時辰,”歐陽善莫名其妙,“天蒙蒙亮, 公子就過來, 還怪我穿戴不齊整, 昨夜我在書房忙了整晚,才睡醒好麽?”

    說歸說, 手上動作沒停, 三兩下成了平日長身鶴立的斯文模樣。

    謝厭同他再無話可說,掉頭往外走。

    歐陽善正打理腰間革帶, 一抬眸瞅見他大步遠去的身影,脊梁挺拔, 雷厲風行,渾身覆著古怪的狠煞,誰招惹他了, 沒有土匪賊子作亂, 難道不應是好事?

    歐陽善不懂,收回眼神,手正碰上革帶, 指尖忽然抖了抖,立刻又朝謝厭看去。

    不對。

    公子今日有奇怪之處。

    說不上來, 但就是感覺和從前迥然不同。

    歐陽善皺眉, 見他快出院子, 忙追去:“公子。”

    謝厭衝聲:“什麽?”

    “,生哪門子氣?”這眉間黑氣,神情沉肅,薄唇下壓的,仿佛自己再說兩字,就要被他連罵上七天七夜。

    不覺吞了口唾沫,更不敢問了,訕訕道:“沒、沒事。”

    謝厭長眸微眯,眉宇顯而易見的陰沉。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來官邸,老老實實待謝宅,守在尹嬋院子裏,等她起了再給自己重新束髻不好?

    越想越虧,指不定尹嬋早已醒來,正和倆丫頭說說笑笑。

    但有楚楚和阿秀在,她很難再如昨晚那般對待自己。

    往深處一想,此行不該。

    如此,再看歐陽善懵然不知的神色,更在他心裏落下一塊搬都搬不走的巨石。

    謝厭非常懊悔,擺擺手,神情不虞:“行了,我先回謝府,別忘了明日要去蒼盤山,你早做準備。”

    議起正事,歐陽善無暇再想心頭迷惑,正色道:“是,公子放心。”

    謝厭淡淡“嗯”了下,轉身。

    此時,宋鷲急衝衝地跑進官邸。

    見歐陽善和謝厭都在,凝重麵色放鬆須臾,躬身至謝厭跟前,稟報:“公子,我方才去牢獄看,嗯?”

    話戛然而頓,雙目睜大,看向謝厭的發間。

    歐陽善瞧他支吾,怕耽擱要事,催道:“怎麽了?快說。”

    謝厭也被歐陽善打擊得失望,沒了顯擺心思,聽聞此話,思及獄中土匪,沉聲道:“牢獄如何?”

    “這,”宋鷲想說牢獄正事,可再緊急的事,在他看來遠不敵謝厭重要。

    公子今日麵目一新,宋鷲既是驚,更有喜。

    天知道他等這幕多少年了。

    當即不暇顧及土匪,唇側噙笑,驚訝且無比鄭重地說道:“公子的墨玉竹節簪很好。”

    謝厭稍怔。

    歐陽善在宋鷲話落時,已瞪大眼,不可思議道:“公子、公子今日,”

    方才便篤定謝厭不對勁,但興許昨晚失眠的緣故,愣是頭腦空空。眼下宋鷲一提,可不是嘛!

    自打與謝厭相識,歐陽善就沒見過他束發。

    從前滿頭烏絲日日淩亂披散,擺著一副冷戾無情,讓人望而生畏的樣子。哪像現在,頭發盡數挽上,盤束著一絲不苟、端正的男髻。

    墨玉簪落在他髻間,更透了幾分矜貴。

    隻一點,他沒有戴冠。

    麵部瘢痕毫無遺漏地展現,出奇的,歐陽善竟覺得將疤痕盡顯,較往日半掩半露的披發,氣勢更足。

    謝厭不動聲色受著兩人注目,巋然不動。

    麵容沉肅,默默無言。旁人殊不知,他心口早已泛著一波又一波的潮起。

    到底宋鷲與他更為默契。

    謝厭斂眸,悄悄給他記上一功。

    “行了。”繼而繃起唇,口吻微淡,“少見多怪。”

    語畢,睨了兩人的震驚臉色,輕輕一咳,口吻平靜道:“不過是束發。”

    宋鷲本就不是話多的性子,聽公子嗬斥,立即閉嘴。

    但歐陽善有的說了,輕鬆躍進謝厭欲擒故縱的陷阱,走到他跟前,圍繞他的嶄新發髻,侃侃道:“公子,近日有大喜事?”

    謝厭鎮定的麵色露出一絲破綻,自然想到了尹嬋。

    但與尹嬋的私事如何與外人道,便隻照舊擺出冷硬麵孔,含疑地“嗯”了一聲。

    這簡單一字,其中卻蘊含許多道理。

    落字時氣息不能平穩,要稍上揚,但不可過分冷硬,需帶幾分請教。方能在詢話間,提起歐陽善的好奇,又不叫自己落得下風,始終占據得勢之地。

    所幸歐陽善還算聰慧,亦與他配合得當,當即問道:“公子,您束發的手法甚好,鬢間沒有餘發,簪子也恰到好處,極配極配。”

    謝厭理所當然道:“非我所束。”

    “哦?”歐陽善起了興致,“哪位丫頭的手法?我不信謝宅裏有這麽手巧的?”

    謝厭輕嗬。

    歐陽善眨眨眼:“難道不是?”

    謝厭驕傲抬頭:“自然。”

    歐陽善試探開口:“不知公子,可指教一二?若我有幸,也去尋一尋。”

    本要脫口而出的話,謝厭卻霎時沉下了臉。

    “你說什麽,”他長眸微眯,“尋她?”

    “不錯!”歐陽善理直氣壯。

    探向自己高束的發髻,是還沒醒神時隨手弄的:“官邸一個丫鬟都沒有,小廝也手笨,這種事還是得自己動手。這不,我也想尋個專門束髻的,養屋裏。”

    他不吝誇讚:“公子的就很好,平整卻不呆板,精神又不放浪,墨玉簪更佳,點睛之筆。”

    “是嗎。”謝厭扯了下唇,皮笑肉不笑地說,“你想要?”

    在歐陽善大笑點頭時,宋鷲已經明白了。

    時時隨侍公子,對他神情了如指掌。何時怒,何時喜一清二楚。譬如此刻的挑唇,顯然帶著森冷的寒氣。

    又看那束得齊整好看的發髻,後知後覺了某些事。

    連忙拽住歐陽善的手。

    “好了,阿三。”

    歐陽善皺眉,一拍宋鷲的肩:“我可不像你,整日冷臉不近女色,與和尚無異。所謂悅己者容,紅顏知己且在癡癡等候,我豈能落了麵子。”

    宋鷲黑著臉:“你還剩什麽紅顏知己。”

    “話不能這麽說。”歐陽善頗覺尷尬,摸摸鼻子,“在下雖已收心,但同處原州,隔三五日就見的,自然得把自己拾掇好,免得辱沒了那些過往情誼。”

    他嫌棄宋鷲:“你啊,萬年不開花的鐵樹懂什麽。”

    “,”宋鷲罷了。

    他想討打,誰攔得住。

    歐陽善笑看謝厭:“公子快說。”

    謝厭咬牙,自喉間擠出兩個涼薄的字眼:“做、夢。”

    歐陽善撓撓臉,朝宋鷲攤了一下手。

    仿佛在說,公子犯毛病了?

    末了,見謝厭臉色冷得快結霜,一咋舌,幹巴巴道:“不說便罷,一大早公子就發火,對身體有礙。”

    複又故意壓聲,和宋鷲嘀咕:“可知西街的劉掌櫃?他家喜得千金,但那媳婦不知著了什麽邪,要姑娘取名菜花,說懷胎十月多虧那幾壇醃菜保胃。丈夫便更好笑了,近日賭錢上頭,直說姑娘是天賜,非取個名兒,叫鬥雞。把老丈氣得躺床,幾日沒醒,大夫說再不行,便得下他家祖傳藥方了。你問什麽方子?說來怕二位笑,是要田裏的泥漿,猛灌三大桶。世間之大,怪哉怪哉。”

    宋鷲:“,”

    謝厭:“,你似乎很閑。”

    “非也。”歐陽善無辜搖頭。

    宋鷲唯恐再這麽下去,歐陽善必定得不償失,遂不提此事,轉而說起獄中土匪。

    臉色凝重道:“公子,阿三,我方才去牢獄,原想趁機再行審問,不料他竟欲服毒自盡。”

    歐陽善神情大變:“死了?”

    “並未。”宋鷲搖頭,“我正撞上,已將他穴道封住,手腳盡鎖,晾他不敢再妄動。”

    歐陽善籲氣,回頭對謝厭道:“幸好沒死,去蒼盤山還得用上他。”

    謝厭卻與歐陽善所想不同,沉吟一二,冷笑道:“他不是求死。”

    “怎麽說?”

    謝厭條分縷析:“他非輕易送死之人,否則,早在被抓審問時,就已斃命。況且若已無生念,昨晚夜深人靜不動手,何以正值白日,在所有人都可能審問他之際,意欲服毒。”

    宋鷲:“公子是說,他故意?”

    “目的呢?”歐陽善皺眉,“總不能就是虛晃一招吧。”

    “昨日審問,他透露出消息時,便知我們遲早會去探蒼盤山的底。”謝厭思忖,“但卻不知究竟什麽時候。我想,他沒有深不可測的想法,無非是借機提醒我們,早去蒼盤山。”

    “就這麽簡單?”歐陽善並不相信。

    謝厭看向他:“月前,他們抓你進土匪窩,問了些什麽,想必你還記得。”

    提起這岔歐陽善便垮了肩:“不敢忘。”

    “後來,他再進原州,擄了你與阿秀,留下那張字條所寫,也是讓我們親去穀城蒼盤山。”

    “我想。”謝厭沉沉道,“這幫土匪,和眉州的同屬一類,他們不洗劫城內,不搜刮銀錢,唯獨隻想見各州府的官吏。”

    歐陽善迷茫:“但那日他們見了我,除了問些奇奇怪怪的話,並無其他。”

    宋鷲想明白了,笑看向歐陽善:“他們問了什麽,你是如何回的?”

    “提這作甚,”歐陽善嘀咕,“一開始便甚是無趣,我都納悶了,哪個傻子想的。”

    宋鷲抬眉:“說來聽聽。”

    歐陽善聳聳肩:“他們說,如今抓了你,原州群龍無首,由他們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你如何答複?”

    “哈哈哈哈哈哈。”

    宋鷲:“?”

    歐陽善重複一遍:“哈哈哈哈哈。”

    宋鷲皺眉:“?”

    歐陽善攤攤手道:“就這麽回的。笑話,我雖為州牧,事事卻得仰仗公子,除非他們把公子抓了去,否則哪能肆無忌憚。故而沒忍住,便嘲諷笑去。”

    謝厭無言以對。

    宋鷲失笑:“所以,你不是他們要找的人。”

    歐陽善回過神來,想當時情景,喃喃自語:“難怪我輕輕鬆鬆便從土匪窩逃了出來,感情他們主動放的啊。”

    “你不是拚死才逃出嗎,渾身還落得狼狽。”

    歐陽善臉一紅,硬著聲道:“不是誰都像你們功夫傍身,我一文弱書生,能逃出已是難得的天分。”

    “罷罷罷!”他飛快轉移話題,“那土匪既是打著這副算盤,可不能著了他的道。”

    “不。”謝厭一臉神秘。

    “公子?”

    “何不順水推舟,如他所願。”謝厭慢悠悠道,“我太好奇,他們究竟有什麽目的了。”

   ,

    兩個時辰後,宋鷲整裝待發,正在官邸清點隨同之人。

    歐陽善忙裏偷閑,伸長脖子朝向官邸門口:“公子回謝宅一趟,是做什麽?”

    宋鷲斟酌片刻:“不知。”

    歐陽善忽的一笑,眉眼曖昧:“我猜,是舍不得五姑娘。”

    宋鷲瞥他:“慎言。”

    “又不在。”歐陽善笑吟吟道,“說不準正黏著五姑娘不肯走。嘖,以公子平日的凶橫,五姑娘豈能招架得住?可別惹哭了才好,美人梨花帶雨好看是好看,也叫人心疼啊。”

    宋鷲麵無表情地開口:“你去公子跟前,再說心疼。”

    歐陽善一噎:“,”

    “宋鷲,咱倆是、”他一甩頭,重重哼道,“話不投機半句,多、好多啊!”

    歐陽善霎時目瞪口呆,唰地起身。

    艱難咽下險些卡喉的一句話,踩著嗵嗵的步伐,直奔向門口那扛著四大箱子進來的幾人。

    “好家夥!”歐陽善圍著箱子撫掌。

    見謝厭背著手踱步而來,驚呼:“公子,有必要嗎,裏麵都是些什麽?!”

    謝厭鎮定自如:“這一箱是糕點和菜肴羹湯,芸香樓訂的。這箱是蠶絲被和軟枕,那邊的裝著應急藥材和日用物什。”

    “我們是去剿土匪。”就說鼻間怎麽一陣飯菜香,歐陽善吞了吞口水,忍著不去回想芸香樓的美酒佳肴,艱難道,“需要這些麽,”

    謝厭嫌棄瞥他:“你在想什麽。”

    歐陽善懵地扭頭:“?”

    “不是你的。”謝厭狠戾的麵孔柔和下來,唇角似有笑意,端詳那箱蓋片刻,緊了緊手說,“給尹、咳,給阿嬋用。”

    尹嬋正拉著楚楚跑進官邸。

    天曉得,她剛理好行裝,等待出發,謝厭卻說什麽都不用收拾,他已安排妥帖。

    這、這便是他的妥帖?

    歐陽大人的驚呼直傳到官邸門外,尹嬋羞紅了臉,匆匆踏入,卻正好聽見了這聲輕啞低沉的“阿嬋”。

    作者有話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38051294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最新評論:

    【哈哈哈哈哈 歐陽太搞笑了】

    【大大新年快樂!】

    【撒花】

    【好寵】

    【嘶,好甜!太太新年快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