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

  “將軍。”

  司徒拔看到福勒將軍，沒有繼續收拾東西，而是邀請福勒坐到一邊。此時的司徒拔臉色難看，因為他已經是接到了國內的電報。

  司徒拔要為香港發生的事情負責。

  內閣認為司徒拔在香港的處理不當，造成了大英帝國在遠東外交的一係列失利。所以撤銷司徒拔香港總督的職務，讓他回國述職。在這一次和中國的談判當中，英國讓步頗多。

  撤銷英租界，放棄“庚子賠款”剩餘的部分。

  其實自從法國開始放棄租界和“庚子賠款”之後，這已經是大趨勢。一個崛起當中的中國，是不可能允許在中國的國土上存在租界。從一戰開始之後，中國已經是陸陸續續的廢除了大部分的租界。

  現在隻剩下英美日三國租界。

  而當英國跟上之後，聰明的美國也是立馬跟上。

  美國其實並不怎麽在乎在中國的租界。對於美國來說，中國最吸引美國的就是大市場。美國現在資金很多，他們非常希望能夠進入中國投資。

  所以英國都廢除租界、放棄“庚子賠款”，美國在談判當中也是立馬同意。

  隻有日本一直硬挺著。

  至此列強在中國，除了日本之外，已經陸陸續續全都聲明放棄在中國的租界。包括放棄“庚子賠款”，這部分也隻有日本硬挺。

  不過張學文既然已經不準備還錢，就不會給他們一毛錢。

  自從一戰開始之後，張學文就各種借口拖欠“庚子賠款”，從1914年開始就再也沒有還過一分錢的“庚子賠款”。一戰結束也已經四年時間，張學文這四年當中更是各種各樣的借口，反正就是不還錢。

  日本雖然一直在要錢，但中國就是賴著“庚子賠款”不給。

  以前列強不怕。

  因為他們控製中國的海關、中國的鹽稅、煙酒稅這些。可以直接扣除。但現在這些東西都在政府的控製當中，隻要中國不給錢，他們是拿不到錢的。

  因此張學文就是不交。

  不管他們怎麽施加壓力，怎麽罵中國政府，張學文是一概不理。

  畢竟“庚子賠款”要賠的東西太多。

  到了現在，全世界除了日本所有國家都已經是放棄“庚子賠款”，以及“庚子拳亂”當中和八國聯軍簽訂的大部分條約都廢除。不僅僅是如此，英國還承諾對於“善後大借款”重新審定。

  畢竟當初給的錢很少，要還的太多。

  袁世凱隻拿到七百萬英鎊，但最後要還八千多萬英鎊。

  就算是對於現在的中國來說，這筆錢也是非常大的負擔。畢竟換算成人民幣，要還十多個億。不過這個不是賠款，是借款。是當初袁世凱政府從各國銀行借的錢，張學文也不好全盤否定。因此中國的意思很簡單。

  你們借我們多少錢，按照正常利息還錢。

  八千萬英鎊？

  想都不要想。

  如果惹急了中國，中國就直接宣布不還這筆錢。畢竟當初袁世凱借這筆錢除了維持北洋政府的正常辦公之外，更多的是為了武力鎮壓二次革命。

  別說二次革命的正當性如何，人民黨能夠入主中央，也是靠著二次革命。甚至人民黨當初起兵的原因和國民黨沒什麽區別。

  因此人民黨自己是高度評價二次革命的。畢竟人民黨就是靠著二次革命成為中國的執政黨。

  所以中國政府如果按照這個理由來賴賬，也不是不可以。

  欠債的是你大爺。

  現在中國就是如此。英國是急需要中國的市場，以此來複蘇他們的工業，讓他們的工業品能夠進入中國市場。美國則是全世界都在找投資的對象，而目前最穩定、發展最快的中國市場是美國最虎視眈眈的。

  可是現在中國關稅很高，對於資金的流進流出更是控製很嚴格。

  英國的工業品無法進入中國市場，就算勉強進入也是價格昂貴。而美國的資本更是無法在中國直接投資。

  因此英美都希望中國在這方麵放開。

  所以才會在談判當中紛紛讓步。中國到了這個時候當然也是需要一些讓步。包括在關稅問題上，美國的投資問題上。當然這些和司徒拔沒關係，司徒拔作為這一次事情的替罪羊，隻能是黯然離開香港。

  “將軍，遠東再也不是帝國的。”

  司徒拔心情低落。

  當年英國在遠東最威風的時候，英國普通商人都能夠威脅中國地方官員。英國公使說一句話，滿清朝廷都要思量，都需要慎重對待。

  英國的利益在中國是有絕對保障的。

  可是現在呢？

  自己堂堂一個香港總督，隻是因為沒有同意工人的條件，就要被革職。

  真是可笑。

  “不會的，爵士。等到帝國重新關注遠東……”

  “已經沒有機會了。”

  司徒拔搖搖頭。

  “中國，這是一個古老的大國。他擁有五億人口，當他開始發展之後，我們是不可能在遠東和這樣人口龐大的國家衝突。最近一段時間，我也仔細看過關於中國的情報。我們都太小看中國了。”

  這段時間司徒拔才真正的開始正視中國的發展。

  以前都沒有怎麽在意他，但這次的事情才讓司徒拔警覺，開始閱讀英國在中國的各大情報機構收集的情報。看完之後司徒拔心情非常低落。

  “就算帝國重新關注遠東，也不應該和中國出現直接衝突，也不能和中國出現軍事衝突。上一次在廣州灣，中國海軍第二艦隊和法國軍艦對峙的時候，他們亮出了八艘潛艇。八艘潛艇，該死的德國佬。那群德國的軍工專家跑到中國來，幫助中國提高軍工實力，特別是告訴中國軍隊怎麽造潛艇。現在中國海軍公布自己擁有十八艘潛艇。但我懷疑，中國海軍是不是配備了三四十艘的潛艇，甚至更多。一旦如此，在中國的海域，誰敢放肆。這麽多潛艇，我們有多少軍艦可以派到中國這邊。”

  司徒拔搖搖頭。

  德國佬。

  一群戰爭瘋子。早知道如此，協約國就應該把德國佬的軍工專家都給瓜分才對，不應該讓他們留在德國。僅僅是把機器拆走，一點用處都沒有。一戰德國佬的潛艇戰，可是讓大英帝國吃盡了苦頭。

  現在這群德國軍工專家來到中國，開始幫助中國的海軍。

  中國的造船廠。

  經過這些年，特別是一戰的發展，中國的造船廠已經有了一定的規模。他們如果開足馬力生產各種潛艇，如果中國海軍擁有上百艘潛艇，到時候世界上任何國家的海軍都不會在中國海域放肆。

  “他們的海軍發展意圖很明顯。”

  對於軍事方麵福勒還是有發言權。

  福勒作為香港三軍統帥，對於近在咫尺的中國海軍也是有過了解。

  “目前來看，他們是大力發展各種魚雷艇以及潛艇，主要做的就是近海防禦。他們這幾年各種魚雷艇和潛艇的數量增加很快。目前看來中國對於大海沒有多少野心，或者說他們對於深海沒有多少實力。因此他們現在的戰略就是想要防禦。”

  “這是肯定的。中國畢竟是一個大陸國家，他們首先要保障的是陸地上的安全。而且他們海軍發展很晚，不可能有太多的實力。”

  說到這裏，司徒拔苦笑。

  這跟自己有什麽關係，自己馬上就要離開中國。因此他站起來道：“今天我的離開，不是我的失敗，是帝國在遠東的失敗。”

  司徒拔總是認為，自己並沒有錯誤。

  相比起來，英國在其他的殖民地過分很多。其他的殖民地也有很多暴動，但英國鎮壓起來一點都不手軟。死傷非常嚴重，打死個幾百人都是小意思。香港和他們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才死了幾個人，六個人。

  相比之下，中國軍隊反擊英國軍警，反而打死了十幾個。可最後的結果呢？

  自己一個香港總督要被撤職。

  自己失敗了。

  為什麽？

  是因為英國實力下降，無法控製遠東局麵。麵對越來越強大的中國，英國在遠東也隻能是步步後退。

  “帝國失去了好機會。半個世紀前，帝國曾經有機會分割中國，把整個中國都變成殖民地。可是大家都害怕中國被某個國家獨占，所以你扯我一下，我扯你一下。”

  司徒拔感歎。

  當年滿清最虛弱的時候，列強如果合作是真的可以拿下中國，瓜分中國。就算中國內部反抗激烈，以當時中國的實力，列強隻要強硬對待中國真的有能力把中國變成殖民地。

  可惜列強都有各自的利益和小算盤。

  互相牽製。

  反而讓中國在夾縫中生存。

  “現在中國要重新崛起。遠東很快要變成中國人說了算。”

  說完之後，司徒拔感到一種失落。

  日不落帝國。

  很多英國人還在做日不落帝國的夢，但在美洲有美國的崛起，開始排斥英國。在遠東有中國的崛起，也不會讓英國決定遠東的事情。看起來帝國的日子會越來越不好過。

  …………

  “怎麽了？”

  “怎麽這麽多人。”

  “你們不知道？”

  “什麽？”

  上海。

  很多人湧向上海公共租界。上海公共租界是原來的英租界、美租界、法租界合起來成立的。後來法租界獨立，但中國和法國簽訂合約之後，法租界已經取消。

  公共租界一直是上海最發達的地方。

  因為這裏有英美法德日各國商人，包括從俄羅斯、歐洲逃難的猶太人。他們的存在帶來了巨大的資金，讓公共租界一直非常繁華。

  就算這幾年上海發展很快，但公共租界不管是從哪方麵來說，實力都非常強大。

  上海目前人口還沒有超過三百萬，但公共租界就有百萬人口。可以想象公共租界的發達程度。

  “你們真不知道。”

  被幾個人拉住，那個人就像是看一群傻子一樣。

  不過看大家都過去，他也是有些著急，所以直接道：“哎呀，租界要取消了。國家要收回租界，從此上海就再也沒有什麽租界。再過一會上海警察就要跟租界的警察交接，全麵接管租界。”

  說完之後，沒有搭理幾個人，也是跟著人流跑去。

  “收回租界。”

  “好啊。”

  “我們也去看。”

  稀罕事情。

  公共租界在上海已經有半個多世紀，差不多上海大部分人有記憶開始，公共租界就在那裏。沒想到現在要收回公共租界，大家都是非常歡喜。

  “市長先生，恭喜你們。”

  費信惇一臉落寞的和唐紹儀握手。

  唐紹儀作為副總理兼任上海市長，這一次出麵收回上海公共租界。漢口和天津租界則是當地政府收回來。費信惇是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總董。

  看著好好的公共租界要被中國收回，費信惇當然心情不是很好。

  從此公共租界原來的政府機構、法律都要統統廢除，一律接受中國政府的管理。

  “隻是結束了一段恥辱曆史而已。”

  唐紹儀回答淡淡的。

  其實唐紹儀表麵上的表情是淡淡的，但是心情卻非常激動。因為從今天開始，上海就再也沒有任何的租界存在。上海將會完全的成為中國的土地。

  唐紹儀做過多年的外交，租界其實就是恥辱。

  還剩下一個。

  雖然已經是上海市長，但唐紹儀也在考慮很多外交方麵的事情。日租界，隻要解決了這個問題，中國就再也沒有租界，可以結束一段屈辱的曆史。

  “市長。”

  此時夏超走上前，對唐紹儀道：“市長，時間到了。該交接了。”

  “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