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皙子兄，好久不見。”

  “可悲可歎。袁公一代英雄，竟然死於唐天喜這個婊子手中。哈哈，哈哈哈。老話說得好，戲子無義，婊子無情。”

  楊度。

  張學文接下來過來見的就是楊度。因為同樣的原因，那就是楊度也是湖南人。

  此子乃是湖南少年天才，曾經參加考試一度是榜眼，轟動湖南學界。在日本留學的時候，此子還是當時留學生總幹事。不過楊度一直認為自己學的是帝王之術。

  因此和梁啟超的保皇派，孫中山的同盟會都是若即若離。

  楊度的願望隻有一個。

  找一個明君輔佐，來完成一番大業。

  楊度看中的那個人就是袁世凱。袁世凱有實力、有能力，而且用人也非常出色，因此符合楊度心中的明君。楊度雖然是兩度留學日本，甚至清王朝在頒布預備立憲的時候，楊度還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大堆關於立憲的文章。

  被滿清朝廷是驚為天人。

  楊度也因此名聲大噪，成為當時輿論最推崇的人物之一。認為楊度是中國對於憲政最了解的人。

  可是楊度對於憲政其實並沒有多少喜歡，或者說沒有多少認識。他當時的目的不過是提高自己的名望而已。他本人並不是讚成責任內閣製這樣的東西。

  楊度最喜歡的還是強人政治。

  更喜歡明君。希望自己像諸葛亮那樣，選擇一個明君輔佐，以此來青史留名。

  如袁世凱。

  在楊度心中袁世凱就是他的明君。有實力擺平天下，有足夠的能力駕馭天下，對於人才也是非常重視。所以在袁世凱複出之後，楊度立馬就投奔袁世凱。

  在南北和談當中功勞甚大。

  而國民黨成立之後，從孫中山到黃興、宋教仁都是邀請楊度加入國民黨。但楊度都是一一拒絕。最後說出自己加入國民黨的條件，那就是國民黨放棄責任內閣製。

  可是自己如此看好的袁世凱竟然輸了。

  這讓楊度很苦惱，很氣餒。

  “皙子兄，你今年才三十八歲，不會是真的想要退隱吧。”

  “退隱？”

  楊度聽到這句話之後是哈哈大笑，笑聲當中有一些悲涼。然後道：“退隱，我們這些人退隱，你會相信嗎？我自己都不相信。我們算什麽。唐天喜是小人，標準的婊子。其實我們又何嚐不是如此，我們也是婊子，是一個政治婊子。幾個人會真的願意退隱，王士珍窩在正定，他就真的要退隱？哈哈哈。說我們退隱是最大的笑話。包括那些在上海的滿清遺老遺少，哪一個是甘心退隱的。隻要給他們開出足夠的條件，他們都會屁顛屁顛的過來當官。節操，我們這些政治婊子有什麽節操。”

  “大家矜持一點，想要維持一些表麵的尊嚴。其實呢？都是一群連婊子都不如的政客而已。隻要你給得出足夠的價碼，就是王士珍、段祺瑞都會出山。”

  楊度的情緒突然之間很是激動。楊度這些天一直都在不知所措當中。袁世凱的突然死亡，對於楊度來說一直是不可接受的。

  今天碰到張學文，楊度的情緒才會如此激動。

  聽到楊度的話，張學文不知道應該怎麽說。

  因為說的太直白。

  這些玩政治的人，幾個會真的願意隱退。除非是真的心灰意冷，除非是真的看不到出路，不然誰會從政治退出。

  婊子。

  妓女又如何。

  那個在南京不懼生死的何海鳴，他在曆史上留下了一個很著名的話。他說所有玩政治的沒有一個好人，天下的好人隻有妓女。

  中共曆史上出現過一個最大的叛徒。

  向忠發。

  曾經的中共書記。他被捕的時候是跟一個妓女一起被捕的。可是那個妓女一直沒說出向忠發是共產黨，但是向忠發在被捕的瞬間立馬投降。

  以至於總理大罵：節操連妓女都不如。

  “皙子兄，如果政治人物用個人修養來評價，那麽就是大錯特錯。一個潔身自好的人，一個個人節操很好的人，如果治理國家一塌糊塗，那麽就算得到再多人的推崇，他也是一個失敗的政治家。一個人就算有點問題，但隻要他做好自己的工作，那麽大家就應該讚揚他。”

  “袁宮保？毀譽參半的人物。他對於中國現代很多製度的發展還是有貢獻的。現代稅收、現代警察製度，這些都是他的貢獻。但同樣他本身就是接替滿清的舊官僚，很多問題隻想用拳頭和權謀。皙子兄，放下那些東西。出來幫我一把。”

  對於楊度這樣自認為學習帝王之術的人來說，他是絕對不會放棄自己一展才華的機會。

  袁世凱輸了。

  但這個世界上並不隻有袁世凱一個人。袁世凱死了，現在入主中央的張學文比袁世凱更年輕，比袁世凱當時實力更強大。

  “你的情況比袁公好一點，但也好的有限。”

  “我知道。”

  “那你知道你最大的弱點是什麽？”

  “願聞其詳。”

  張學文看了看楊度。

  楊度果然這些日子沒傻嗬嗬的待在家裏吊念袁世凱。相反是考慮過現在的情況。所以才會直接這麽說。

  “袁公他本身就是滿清大臣，因此他做一些事情，大家都能理解。認為他並不太懂現代政治，而且認為這是他的做事方法，連革命黨都會這樣認為。因此對於袁宮保的要求不會太過苛刻。可是你卻是出身革命黨，你要是做一些事情，他們就會不理解。也就是說，袁公可以肆無忌憚的打壓革命黨。但你不能。”

  “說下去。”

  楊度說的沒錯。

  袁世凱可以用一切的辦法打壓革命黨，就是革命黨也會認為是理所應當。他們從來沒有人認為袁世凱是自己人，大家本來就是敵對的。

  可是張學文不同。

  同盟會出身，辛亥革命時候的首義功臣。

  身上的烙印就是革命黨。

  因此對付革命黨，對付那些政黨的時候肯定會束手束腳。畢竟一旦張學文做出一些過分的事情，大家就會質疑。你不是革命黨出身嗎？

  怎麽會這樣。

  “你的出身對你有巨大的好處，給你帶來了巨大的榮耀。首義功臣，因此大家會對你有很高的期待。但同樣因為如此，你的很多事情無法隨意。這些名望同樣在束縛你的一切行動。”

  “皙子兄，說的不錯。”

  名望累人。

  張學文是靠著名望，在革命黨當中一飛衝天。沒有首義功臣這個名望，張學文就很難控製西南五省。但有了這個名望之後，不僅僅是控製了西南五省，很多革命黨出色的人才，也都投奔張學文。

  可是同樣，因為有這樣的名望，所以張學文做什麽事情都是束手束腳。

  “你雖然是被那些實力派推舉為臨時大總統，但是現在的國會你要如何？國民黨在這一次可謂是兵敗如山倒，他們起兵的地方江蘇、安徽、江西、福建、廣東，現在除了安徽和江西的一小部分之外，全都被人瓜分。實力大減，但是他們畢竟是在國會席位最多。如果不是鈍初的事情，那麽國民黨已經是組閣了。臨時約法的約定之下，袁公都要霹靂手段，你要怎麽對付他們？暗殺？軍隊？”

  楊度的確是一個大才。

  雖然一直不願意接受共和，但能力上絕對是出色的。一下就看到了目前張學文最尷尬的地方。那就是如何處理國會。國民黨可是正正當當的經過選舉，成為了國會第一大黨。

  袁世凱就是無法對付他們，所以直接采用了軍事手段。可是張學文和國民黨算是同根，怎麽對付都不好說。難道和袁世凱一樣，再次用軍隊碾壓他們。

  不可能。

  “皙子兄，那你說說我應該怎麽做。”

  楊度慢慢的喝茶，然後站起來走了兩步，接著道：“你可知雍正爺當年為什麽建立軍機處？”

  “軍機處？”

  “是。康熙年間，朝廷有內閣、上書房、有議政王大臣會議，都嚴重製約雍正爺的權力。正是因為如此，雍正爺利用在西北用兵的機會，建立了軍機處。不過自從雍正爺成立軍機處之後，內閣、上書房、議政王大臣會議都成為了擺設。很快乾隆爺更是直接廢了議政王大臣會議。”

  張學文看了看楊度之後微微一笑。

  果然是學習帝王之術的人。

  國會張學文無法控製，楊度這是讓張學文另立一個部門，慢慢的把國會的權力拿過來。

  “那麽我呢？”

  “成立又一個國會性質的部門。我看過你的文章，你是支持總統製的。既然是支持總統製，就要擺脫‘臨時約法’。想要擺脫‘臨時約法’，就要慢慢來。畢竟你是以袁世凱違背‘臨時約法’的名義出兵的。總不能自己打自己臉，自己去違反‘臨時約法’。正好你是臨時大總統，就可以設立一個臨時的部門，來代替國會的一些作用。”

  張學文忍不住站了起來。

  “皙子兄，你一番話，讓我茅塞頓開。”

  楊度果然是人才。

  隨著張學文控製地盤的增多，張學文身旁的很多人都開始往外放。張其鍠不說，但懋辛張學文最近也準備外放到河南，擔任河南副省長。

  唐天喜雖然兌現承諾給了一個河南省長，但張學文從不認為他能夠成為省長。因此調來但懋辛，去擔任河南副省長，穩定河南局麵。

  鄧漢祥也是如此。

  張學文正準備把他放出去。鄧漢祥還年輕，需要到基層鍛煉一番，以後也好有大用。

  因此看到楊度真是大喜。

  “皙子兄，不瞞你說。我準備以我是臨時大總統的原因，成立一個全國政黨合作討論治國方案的新部門。就叫他政協會議，全稱是中國政治協商會議。畢竟是剛剛結束戰爭，我希望中國各方勢力都出代表進行政治協商，討論如何應對現在的中國局麵，討論如何治理中國。到時候把中國所有的政黨囊括進來，把中國所有的地方實力派都弄進來，暫時代替國會的作用。未來再恢複類似國會的部門。”

  “好。”

  楊度是震驚萬分。

  對於如何對付那些革命黨分流出去的黨派，楊度想了很長時間。還有目前人民黨在國會處於劣勢，怎麽扳回來，楊度都想了很多。

  最後他才想到軍機處的成立。

  想要成立一個新的部門，慢慢的剝奪國會的實力。這樣就能夠巧妙的避過“臨時約法”，加強張學文的統治力量。沒想到張學文想到了，而且想的更好。

  先用政治協商的名義開一個政協會議，然後把所有政黨一網打盡之後，再次設立一個國會這樣的部門，來剝奪政協的權力。

  幾下之間估計那些政黨都成為政協會議的玩物。

  這麽一想，楊度看張學文的目光就有很大的變化。這是一個有實力，有能力，還有足夠的手腕。當然更多的是懂得現代政治的革命黨出身。

  明君。

  所謂的明君不就是這個。

  當然如果他能夠重視人才，那就更加完美。因此楊度站起來，抱拳道：“公在上，楊度能夠得到公之器重萬分榮幸。”

  當確定出山之後，楊度的稱呼都出現了變化。

  “皙子兄願意出山，小弟榮幸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