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氣氛是越來越凝重。

  宋教仁的案子是上海公共租界的巡捕房破獲的。因此中國政府跟他們交涉，希望把案子移交到中國政府這邊。很快這個案子就交到了江蘇都督程德全的手中。

  不過問題是越來越複雜。

  直接下手的武士英被人毒殺滅口，留下了應桂馨。而應桂馨和洪述祖之間的電報往來已經被租借的巡捕房拿到，轉交給了程德全。

  江蘇都督程德全把這份電報往來，直接公布於天下。

  然後程德全，包括上海警察廳方麵直接傳喚洪述祖。可是當時擔任內務部秘書的洪述祖，已經是逃離了北京，躲進了青島的德國租界區裏麵。

  中國這邊要求德國把人交出來，但是德國方麵表示他們不承認中華民國，並沒有什麽引渡條例。所以他們不放人。

  所以洪述祖就躲在青島。

  說起洪述祖，他的祖宗也是大名鼎鼎，他們家也是江蘇常州的名門望族。他老祖宗一直是安徽的官宦世家，不過當中出來了一個入贅的後人。

  任山西大同知府洪璟曾，他有個兒子洪公采入贅於常州趙氏。而這個趙氏是江蘇常州嘉澤的大家族，有過一門三代五進士的美譽。在康熙年間，鼎鼎大名的趙申喬，康熙末年一直混到大學士的位置。死後，雍正元年，加贈太子太保，後入祀賢良祠。

  是當時的天下第一清官。

  而這個趙申喬有個兒子叫趙熊詔，是康熙四十八年的狀元。而洪公采入贅取得媳婦就是這個趙熊詔的女兒。而這個洪公采有個孫子，是乾隆五十五年的科舉榜眼。這位就是乾隆嘉慶年間赫赫有名的大文豪洪亮吉。從此洪家就開始在常州發展。

  洪述祖的祖上就是這麽牛氣哄哄。

  據聞洪述祖的老爹，在洪述祖小的時候，希望洪述祖能夠向他的老祖宗那樣出色，所以給他取名字叫洪述祖。可惜洪述祖簡直給他們老祖宗丟盡了臉麵。

  他們家是江蘇大族，在官場當中人脈很廣。因此他老爸憑借關係讓他進入軍隊，擔任中軍參謀。但是正好出來了法軍劫軍火的事情，他收了法軍2000兩白銀的賄賂，被判罰三年監禁。不過洪述祖有錢，買通了獄卒然後跑了出去。

  接著讓自己老爸再找關係，找到了他老爸的故交岑春煊，擔任漢口清文局坐辦。在這個位置上，他又是勾結洋人偽造地契把土地賣給洋人，鬧成了外事交涉。湖廣總督張之洞大怒要槍斃他。

  還好洪述祖家裏實力不俗，洪述祖的老爸找到了趙秉鈞。最後是趙秉鈞幫忙跟張之洞求情，才讓張之洞放他一馬。但張之洞還是把洪述祖轟出了湖北。

  辛亥革命之後，洪述祖通過趙秉鈞成為了內務部秘書。

  這一次他直接牽涉宋教仁的案子。不過洪述祖此人真是膽大包天。洪述祖接到宋教仁已被成功刺殺的消息後，仍舊打算按計劃南下嫁女及掃墓，並寫信給應桂馨讓他幫忙找個可靠便宜的女仆。似乎在洪述祖眼裏，刺殺宋教仁——這位未來的內閣總理不過是件小case，或者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不過當應桂馨被租借巡捕房抓獲，找出了他們的電報來往，洪述祖的名字開始出現在報紙上之後，他才知道事情變大了。

  因此洪述祖這才迅速的帶著家人逃跑。北洋政府袁世凱親自下令逮捕洪述祖，可是洪述祖已經躲進了青島的德國租界。

  事情就僵在這裏。

  特別法庭要求趙秉鈞過來接受問話。趙秉鈞就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洪述祖的事情，別來找我。反正你們公布的證據當中，隻是牽涉到洪述祖。難道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自己堂堂一國總理要去你們法庭接受問話。

  所以現在袁世凱和國民黨互相指責，互不相讓。

  甚至已經有很多北方報紙，直接表示宋教仁的死是國民黨內訌。直指是黃興和陳其美兩個人幹的。反正是比較意外。後世很多人都說是孫中山幹的。

  但是目前的輿論，卻沒有人說是孫中山。

  就連袁世凱控製的報紙說的都是黃興和陳其美，沒有人說是跟孫中山有關。因為在同盟會內部最喜歡用暗殺手段的就是黃興和陳其美。而且自從國民黨成立之後，國民黨內部就一直有“黃派”和“宋派”的說法。

  當中“黃派”說的就是黃興的派係，“宋派”說的是宋教仁的派係。

  兩個派係在國民黨內的關係並不是很好。

  因此袁世凱的報紙都說是黃興派人幹掉宋教仁的。不過這些報紙都隻是寫小說，並沒有什麽證據。相反程德全手上可是有上海公共租界的巡捕房移交的洪述祖和應桂馨之間的電報往來。

  算得上是直接證據。

  “真是一天一變。”

  現在全國的目光都放在宋教仁的案子上，但張學文在西南卻是踏踏實實的做建設。

  當然現在西南這邊也是輿論滔滔。

  張學文利用建設的機會，看似到處走動，其實是秘密的和軍隊高層見麵。當然回到長沙之後，張學文再次關注長沙這邊的建設。

  第三次來到了株洲。

  張學文和張謇、張靜江來到株洲，陪同的是擔任目前株洲經濟園區主任的王永江。

  株洲的發展絕對是一日千裏。

  畢竟是投入了那麽多錢，數不清楚的工廠在這裏誕生。這裏注冊的各類公司已經是超過了四百多家。裏麵有不少客棧，還有一些小型的運輸公司。

  株洲這邊的發展，帶動最快的是運輸業。這周圍的很多農民都開始在株洲工廠工作，因為現在工作很多。建廠房、修路、進廠當工人。

  甚至已經有很多上百家的工廠開始開工。

  “王主任，你這裏還需要什麽？今天正好季直先生和靜江兄也在。”

  “那我就直接說了。”

  “說。”

  王永江立馬道：“缺電、缺水，當然也缺煤。這些東西已經製約株洲的發展，想要繼續發展，就必須要解決這些問題。”

  “嗬嗬。哎呀——”

  張學文忍不住歎氣。

  果然老話說得好，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這些東西哪裏是那麽容易解決的。不過張學文很快道：“季直先生、靜江兄，你們看株洲這裏。水資源如此豐富，我們是不是率先在這裏建造一個水電廠。解決一下缺電的情況。”

  “我們已經有計劃，而且已經開工了。不過想要發電，還需要半年多的時間才可以。”

  張靜江回答。

  張靜江和王筱齋兩個人這一年當中已經規劃了好幾個水力發電廠。株洲是西南重點發展的城市，這裏當然是第一個考慮的。而且株洲這邊水資源非常豐富，株洲是湘江下遊地區，最不缺的就是水。

  已經建造了半年多時間，想要發電還需要半年時間。

  這已經是相當快的速度。用的發電機是從西門子上海訂購的，是一個裝機容量達到七百千瓦的發電機。

  “那就好。”

  張學文點點頭。

  “水的問題，應該是擴大自來水的提供。而且株洲離湘江這麽近，先克服一下。剩下的靜江兄，這個水的問題你們也要給解決了。”

  “我們有這方麵的計劃。”

  “好。”

  缺電、缺水，都能夠慢慢的解決。張學文最後的問題想了想，道：“缺煤，這是好事情。表明我們株洲的發展一日千裏，需要的煤越來越多。湘江要利用好，湘潭那邊的煤礦要加快生產。還要規劃一條株洲和衡陽的小型鐵路，衡陽的煤礦資源也非常豐富。株洲發展越快，就會帶動湘潭、衡陽地區的煤礦業的快速發展。這需要好好規劃，不能隻發展一個株洲，要帶動周圍城市一起發展。季直先生、靜江兄，這些都需要好好規劃。”

  “沒問題。”

  對於株洲的發展，張學文非常關心。

  因為株洲的地理位置真的很好。這裏有發展大規模工業的基礎，周圍城市湘潭、衡陽，江西的萍鄉等地鐵礦、煤礦、銻礦、鎢礦等等都非常豐富。

  四通八達的水資源，還有株洲這個地方還是交通要道。未來規劃鐵路、公路，株洲都會成為交通中心。

  所以張學文才會選擇這裏。

  為了發展這裏，從長沙起義開始，張學文往株洲投入的資金已經超過了千萬。加上江浙商團、南洋商團，西南五省富豪投入的錢，一個小小的株洲投入的資金有好幾千萬。

  所以才會有這麽快的發展。

  什麽麵粉廠、榨油廠、造紙廠、電燈廠這些輕工業不說，銀行、典當行這些金融機構，還有客棧、輪船公司等等服務公司。當然也少不了張學文要成立的西南電力集團公司、西南煤礦集團總部、西南電動機公司、西南拖拉機廠等等重量級工業也在這裏。

  不僅僅是如此，張學文還在這裏成立了西南機床公司、西南電氣公司等等。

  當然這些企業想要掙錢，沒有幾年是不可能的。現在隻是剛剛成立，弄個殼子。買外國人淘汰的東西，當廢品收購之後過來研究而已。

  張學文讓陳嘉庚成立的貿易公司，什麽都做。連別人不要的垃圾，張學文都要買下來。因為張學文要拿這些垃圾，給學校的學生、給工廠的工人練練手。完好的東西張學文沒有那麽多錢可以買。一些別人不要的，修修補補還能夠用。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對於株洲，張學文是寄予厚望。

  “巡閱使，長沙來電。”

  朱少屏來到張學文旁邊，給張學文長沙的電報。因為要發展，所以株洲建立了電報局。張學文拿過來看了看之後，臉色變得很難看。

  對著張謇、張靜江道：“林述慶死了。很多人懷疑是他在梁士詒家裏喝的酒有毒。是被袁世凱毒死的。”

  張謇拿過來看了一下之後，惱怒道：“這到底是在幹什麽。宋教仁被暗殺還不到一個月，林述慶怎麽會又死了。”

  “袁世凱越來越明目張膽了。”

  “林述慶，林述慶。”

  張學文隻能是歎息。

  一代英雄。

  民國年間這樣犧牲的人不是一個兩個。陳天華、姚紅業選擇投海自殺，陶成章、吳祿貞、宋教仁包括這個林述慶都是一代幹才。

  沒想到都是死於暗殺。

  林述慶也是革命功勳。

  被孫中山譽為是“光複南京第一人”。因為林述慶是光複鎮江第一人，他光複鎮江之後，帶著部隊參與了光複南京的戰爭。而且他還是北伐司令。

  在徐州地區和張勳的鞭子軍幾度交手，都擊敗了張勳。

  正是因為林述慶如此大的功勞，還支持江蘇統一號令，徹底得罪了陳其美。陳其美本來是要把林述慶和他的參謀長陶駿保一起幹掉。好在林述慶逃過一劫，陶駿保則被陳其美槍殺。

  林述慶現在才三十一歲而已。

  “靜江兄，株洲需要的一切東西，你要辛苦協調。”

  死的人太多，張學文都有些麻木。

  不過林述慶的死已經是不同尋常。不管林述慶是不是袁世凱毒殺的，反正他的死會進一步造成袁世凱和國民黨的對峙。本來就已經硝煙彌漫的中國，對抗味道會越來越濃厚。雖然林述慶活著的時候，沒見國民黨對他怎麽重視。

  甚至內部有些排擠他。

  但林述慶畢竟是辛亥革命功勳人物，而且功勞還很大。

  現在這個關頭，因為宋教仁的事情整個氣氛本來就非常凝重。林述慶在這麽一死，雙方的信任會進一步下降。國民黨激進派本來就要武力討袁，現在這個情況國民黨那邊的激進派會越來越活躍。

  張學文要準備回到長沙進行布置。

  因此留下張靜江進行調節。王永江雖然能力強，但他畢竟是新來乍到。在人民黨內部來說，還是缺少很多人脈。需要調節各部門的時候會是力不從心。

  “你放心。”

  “季直先生，看起來你我要回長沙了。”

  “恩。”

  張謇的臉色也非常嚴肅。

  張謇是真的不希望打仗，張謇最大的希望就是中國和平，可以進行建設。張謇很喜歡西南，因為辛亥革命之後的這一年半多的時間，西南是全中國最穩定的地方。

  張學文是一邊建設，一邊剿匪，一邊出台各種各樣的法律條文。

  在西南做的是一步一個腳印。

  剿匪開始隻是張本率領兩個獨立旅，還有各地方巡警剿匪。可是南北和談結束之後，張學文的軍隊也開始投入剿匪當中。也算是給軍隊增加戰爭經驗。

  因此西南五省的土匪消失的速度很快。

  沒有了土匪，張學文在西南五省之內又是撤消了厘金局，所以西南五省在穩定的情況之下，發展很快，建設很快。這樣大好的局麵，張謇真不希望打仗。

  張謇敢保證，隻要西南能夠穩定十年，那麽十年之後的西南一定是中國工業最強大的地方。

  可是看現在的情況，戰爭是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