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出賣甘肅利益。”

  趙惟熙拿到李鏡清簽字的合約，大為惱怒。

  李鏡清認為張學文的條款不過分，但趙惟熙看到之後卻是勃然大怒。讓秦州起義的幾個人擔任甘肅政府的位置，這倒沒有什麽。

  除了甘肅警察廳長的職務，有一些含金量之外，其他的趙惟熙都不怎麽在乎。

  可是讓他不滿的是，關於甘肅省的機構改革。要是完全按照這個來，甘肅的政府機構完全出現大變化。會嚴重的打擊甘肅的官僚係統。

  而趙惟熙最重要的支持力量就是這些人。

  再者對於軍隊的改革，統一軍令、統一軍法等等。都讓趙惟熙很難接受。

  當然統一軍令，如果是讓自己統一軍令他當然高興。可是那麽多獨立的部隊，自己哪裏能力統一號令，統一軍法。想想也不可能。

  可是讓趙惟熙憤怒的是，李鏡清竟然簽字，他竟然敢簽字。這樣重要的事情，他竟然都不問自己就簽字。李鏡清把自己這個甘肅都督放在哪裏。

  趙惟熙雖然知道李鏡清此人目中無人，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裏。但這一次這麽明目張膽，還是讓趙惟熙怒氣衝天。

  李鏡清，實在是太囂張。

  “大人，這個合約千萬不能認。”

  馬安良立馬反對。

  因為按照這個來說，自己的軍隊不是要接受上麵的指揮。對於這些回族將軍來說，軍隊就是私人軍隊。朝廷隻要發軍餉就可以，但是想要插手軍隊事物，那是萬萬不可以。

  特別是馬安良這樣出身的人。

  馬安良是先造反，後被招安的人。非常明白軍隊的意義。如果沒有軍隊，朝廷怎麽會招安自己，怎麽會給自己這麽高的職位。

  因為馬安良是絕對不會把軍隊交給任何人。

  軍隊是馬安良的命根子。所以對於全省統一整編軍隊，他的反應最強烈。

  “大人，這個合約可以消弭一場戰爭。我認為裏麵並沒有什麽不能承認的內容。”

  劉爾炘站出來支持。

  趙惟熙看到劉爾炘之後，心中更加惱怒。因為劉爾炘是甘肅非常知名的學者。曾經是光緒乙醜科進士，授翰林院庶吉士、編修，後來回到家鄉辦教育。

  出錢出力。

  甘肅教育不發達，而且甘肅因為同治回亂，人口減少很多。甘肅人口最高峰的時候達到過一千五百萬人，可是現在的甘肅人口還不足六百萬人，隻有五百萬出頭。

  因此劉爾炘辦教育，為甘肅的教育貢獻非常大。因此在甘肅學界，劉爾炘的名氣非常大，超過李鏡清。

  而李鏡清和劉爾炘私交很好。

  因此看到劉爾炘，趙惟熙就生氣。

  “該死的。大人沒有簽字，這份合約就無效。誰要是敢支持，老子斃了他。”

  馬安良著急。

  在會議當中，甚至都開始直接威脅。

  “砰——”

  “你以為這裏是什麽地方。”

  一直不說話的馬進祥大怒，直接拍了桌子。本來馬進祥就看不慣馬安良，看到馬安良在會議當中如此威脅，因此直接發脾氣。

  馬安良看到是馬進祥，才收斂了一下。

  因為馬進祥是什麽人。

  這可是做過廣西提督、廣東提督，現任甘肅提督的大人物。在回族將軍當中，馬進祥絕對是目前地位最高的一個。馬安良跟他相比，就是小字輩。

  可是馬安良隻是收斂一下，並不服氣。

  “對，沒有大人的簽字，這份合約就無效。”

  馬安良的嫡係人馬，馬麟、馬麒兄弟立馬鼓噪。趙惟熙這個時候非常欣慰。這群人沒有一個可以信任，隻有馬安良最懂自己。

  “大人，張學文電報。”

  就在七嘴八舌討論的時候，張學文的電報來到。

  “念。”

  趙惟熙現在最怨念的就是張學文。

  “同盟會西南支部支部長，南京政府西南巡閱使張學文：歡迎趙惟熙大人反正，為共和做貢獻。甘肅革命政府成立，李鏡清積極努力促成甘肅革命政府成立，建議其擔任甘肅民政長，負責甘肅民政。周務學將軍果敢勇毅，建議其擔任甘肅護軍使，負責甘肅軍隊，主持甘肅軍隊的整編工作。”

  聽著這份電報，趙惟熙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趙惟熙此時隻有一個想法。該死的李鏡清和周務學，說是什麽去談判。原來是把自己賣了，然後跟張學文做了一個交易。

  心中尤其惱怒李鏡清。

  對於周務學，趙惟熙有些了解。這是一個非常耿直的將軍。相反李鏡清這個人目中無人，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果然拉攏周務學，然後做了一筆生意。為了自己成為甘肅民政長，把自己的利益給出賣了。

  李鏡清，李鏡清。

  如果李鏡清現在在趙惟熙麵前，趙惟熙恨不得直接槍斃他。

  “閉嘴。”

  馬安良聽著也是大怒。

  不管是李鏡清，還是周務學，都跟馬安良關係不好。特別是李鏡清這個人，平常就非常清高，非常瞧不起馬安良。李鏡清本人有些口無遮攔，和人喝酒的時候，對於馬安良這個造反出身的回族將領非常瞧不起，有很多諷刺之言。而且對於馬安良平定寧夏府革命黨的時候，在寧夏府燒殺搶掠，非常不滿。一見麵，就批評馬安良。

  馬安良早就心中不滿。如果他成為甘肅民政長，那自己怎麽辦。

  當然甘肅民政長和自己這個軍方並沒有太多聯係，那麽周務學成為甘肅護軍使，那麽就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周務學嚴謹、耿直，這一點甘肅官場誰不知道。

  這可是非常正派的軍人。他治兵和馬安良完全不同。如果讓周務學主持甘肅軍務，讓周務學主持整編甘肅軍隊。哪裏還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可是還沒有念完。”

  “我讓你閉嘴。”

  那個讀電報的唯唯諾諾。趙惟熙看到如此擺擺手，道：“繼續念。我倒要看看都寫了什麽。”

  “建議馬福祥將軍擔任甘肅軍法處的總巡查，負責甘肅軍隊的軍紀問題。鑒於甘肅一直以來需要朝廷撥款，財政問題很大。因此邀請馬進祥將軍親自到安定，商談關於甘肅軍隊後勤的問題。”

  “還有呢？”

  趙惟熙此時對於張學文真的恨不得食其肉。

  現在趙惟熙突然變得很難辦。因為張學文把甘肅的實力派都給弄了出來。周務學擔任甘肅護軍使，馬福祥擔任軍法處總巡官，這樣兩個人就成為甘肅軍隊的最高領導。

  而這兩個人就是目前甘肅最有實力的兩個人。

  周務學手中有忠武軍，馬福祥手中有昭武軍，是甘肅三大部隊當中的兩個。另外一個就是還在陝西境內的路洪濤振武軍。

  馬安良現在雖然叫的狠，但他的主力部隊並不在蘭州，相反一部分在寧夏府，另外一部分在陝西境內，還有一部分在蘭州。

  目前蘭州最重要的兩支部隊就是忠武軍和昭武軍。

  這樣的情況之下，趙惟熙如果反對這個任命，就會同時得罪周務學和馬福祥。所以他的臉色才會如此難看。該死的張學文，這是真的要釜底抽薪。

  還有甘肅財政的問題。

  這不僅僅是甘肅一省的問題。就說說雲南，雲南一年的歲入才三百萬左右，而一年的支出超過六百萬。經過多年的暴亂，甘肅的財政比雲南更難堪。

  甘肅之前能夠保留那麽多軍隊，幾萬兵馬駐紮甘肅。那是因為朝廷的撥款。但現在甘肅獨立，財政自負，那麽財政漏洞非常大。一年估計有幾百萬的漏洞。

  馬安良之前在寧夏放縱兵馬，也是因為很長時間沒有軍餉，控製不住軍隊有關。

  現在甘肅這麽多兵馬，根本就沒錢養活。張學文邀請馬進祥，正是看準了這一點。趙惟熙很厲害，本來希望在袁世凱和南京兩邊左右逢源，但是現在被張學文逼得越來越難受。

  其實說白了，並不是張學文比趙惟熙厲害。

  而是雙方的實力不成對比。張學文傭兵十萬，這一次進入甘肅更是帶著兩萬多人馬。而趙惟熙在之前，隻是甘肅布政使，兼任巡警道而已。

  在甘肅有陝甘總督，有甘肅巡撫，還有原陝甘總督現任陝西巡撫的升允。這些人哪一個不比趙惟熙實力強大。趙惟熙突然之間接任長庚的陝甘總督印，手底下連嫡係人馬都沒有。

  要不是有馬安良這樣的回族武裝，還有甘肅一些士紳不想打仗，所以支持趙惟熙。不然趙惟熙拿什麽和張學文這樣的實力派大人物爭鬥。

  因此趙惟熙才處處被動。

  “沒了。”

  “這……”

  這個時候趙惟熙真的不能隨便說話。

  他不怕得罪一些官僚，得罪一些官員。但在甘肅這等民風彪悍的地方，他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軍隊。甘肅的軍隊都是常年打仗的，這裏的將軍一個比一個心狠手辣。

  如果真影響他們的利益，就是趙惟熙他們也敢下死手。

  看看他們的發家就知道。

  馬福祥的父親，那是辦團練之後，親自鎮壓回民起義的人。弄得那些回民把他們家祖宅都給燒了。而馬安良本來就是反賊，後來接受朝廷的招安，才混到現在的位置。

  這都是有了利益，就可以為所欲為的將軍。

  趙惟熙如果敢擋大家升官發財的道，誰知道他們會選擇什麽。趙惟熙隻是一個文官，可不敢得罪這些手握大權的軍方實力派。

  “太好了。應該答應。”

  大家都沉默，沒想到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打破平靜。大家的目光突然轉向了馬福祥身後的年輕人。馬安良的眼睛更是要殺人一樣。

  但馬福祥身後的小夥子，卻一點不懼怕。看到馬安良的時候，甚至是用一種挑釁的眼神。

  “閉嘴。”

  馬福祥大聲嗬斥身後的年輕人。

  他沒有說話，但是他旁邊還有一個年輕人，立馬道：“軍門，少雲說的沒錯。”

  “這裏哪有你們說話的份。都給我閉嘴。”

  馬福祥直接拍了桌子。

  但上麵的趙惟熙卻是苦笑。因為他已經認出了馬福祥背後的兩個年輕人。這兩個人一個是馬福祥的長子馬鴻逵，一個是馬福祥的侄子馬鴻賓。

  在甘肅誰不知道馬福祥的兒子馬鴻逵是同盟會，當年因為參與甘肅武備學堂同盟會活動，被官府抓了。是馬福祥花錢活動，才放了出來。畢業甘肅陸軍學堂，在目前的昭武軍騎兵營擔任幫帶。

  還有他的侄子馬鴻賓。

  馬鴻賓是馬福祥哥哥的兒子。當年馬福祥和他的哥哥在清朝做官，駐防山海關。正直八國聯軍從天津進攻北京，他們帶領部隊在廊坊車站合圍八國聯軍，打的非常出色。在抗擊八國聯軍的過程當中，他們這一仗算是打的非常好的一次。

  不過就在那次戰爭當中，馬福祥的哥哥殉職。馬福祥帶著剩下的人馬邊打邊退，後來慈溪逃出京城，馬福祥就帶著部隊護送慈溪。

  正是因為如此，馬鴻賓這個侄子，馬福祥完全是當兒子對待。十七歲就開始跟著馬福祥當兵，現在已經是騎兵營管帶。

  兄弟兩個帶領馬福祥最有戰鬥力的騎兵營。

  這兩個人一唱一和，其實說出了馬福祥的意思。畢竟一旦馬福祥成為軍法處的總巡查，那麽地位陡然升高好幾遍。從昭武軍領頭的，一下就成為整個甘肅省都舉足輕重的地位。

  旁邊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馬福祥已經意動，那可是全省管軍隊軍紀的。他不好說話，他兒子和侄子幫他說了出來。

  “是。”

  “大人——”

  大家是再次沉默。這個時候突然從外麵再次進來一個人，聲音很是急促。趙惟熙本來心情就不好，因此直接道：“成何體統。”

  “大人恕罪。”

  “什麽事。”

  “程潛宣布就任平涼鎮守使，下轄寧夏府、平涼府、慶陽府、秦州、階州、涇州、鞏昌府。”

  “什麽？”

  趙惟熙一瞬間感覺天都要塌下來。

  該死的張學文。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趙惟熙已經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為程潛的平涼鎮守使所管轄的地方，那就是甘肅一半的地方。而且甘肅人口的百分之六十都在他的管轄當中。

  目前的甘肅人口稀少。

  人口最多的就是秦州，當中有一百萬人口，是甘肅人口最多的地方。寧夏有二十三萬人，平涼有四十萬人，慶陽有十萬人，鞏昌府有六十多萬人口，階州有四十萬人口，涇州有二十萬人。

  這樣平涼鎮守使管轄範圍的人口超過三百萬。

  而十年前的人口統計當中，甘肅隻有五百一十萬人。就算這些年人口有增長，也不可能超過六百萬。甘肅人口集中在東南部，全都被人弄走了。

  自己就是一個空頭甘肅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