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混賬東西。那裏是你們說話的地方嗎？沒有半點規矩。”

  回到家之後，馬福祥看著自己最寵愛的兒子和侄子暴怒。雖然是說出了自己想要說的東西，但那裏是什麽場合。哪裏有他們說話的份。

  因此一進來，就開始大罵。

  “雲亭，別說了。”

  “老軍門，你看看，你看看。都是我寵的兩個小子膽子越來越大。這兩個小兔崽子……”

  “雲亭。這兩個小兔崽子，有一個可是我的女婿。”

  馬進祥勸著馬福祥。

  馬福祥的大兒子馬鴻逵，今年才十九歲而已。馬進祥年級都八十歲，不過這位生育能力很強。六十多歲的時候，還生下了女兒。

  嫁給了馬鴻逵，因此馬鴻逵還得叫馬進祥嶽父。

  而且嫁給馬鴻逵的那個女兒，還不是馬進祥最小的女兒。馬進祥還有比這個更小的女兒，那是馬進祥快七十歲的時候生的小女兒。這位老將軍的生育能力你不能不佩服。

  馬進祥年級快八十歲，但身體非常硬朗。現在還能夠拿個大刀，上馬打仗都沒有問題。因此聲音也是相當洪亮。

  “老軍門，你說說。剛才那是什麽場合，有他們兩個小兔崽子說話的份。”

  “阿大，我又沒說錯。”

  馬鴻逵年輕氣盛，站起來扯著脖子辯解。然後繼續道：“阿大，你去看看。現在全國都是革命浪潮，那麽多省份獨立。這是擋不住的。不是有句話叫，天下大勢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馬鴻逵年甘肅陸軍學堂的時候進入了同盟會，因此對於革命黨非常有好感。

  當年他是甘肅陸軍學堂當中最活躍的革命黨。後來被甘肅官府察覺，被抓緊了監獄當中。還好他們家在甘肅實力強大，他老爸馬福祥是甘肅軍方實力派。因此花了點錢，打點一下，才讓馬鴻逵走出監獄。

  可是馬鴻逵依舊不死心。

  還是非常喜歡和同盟會的人接觸。

  “阿大，對方可是張學文。這可是全國首義功臣，擁有川湘滇黔鄂五省。這五省人口加起來有一億多人口，我們甘肅呢？加起來也不到六百萬。我們拿什麽擋住人家。人家輕輕鬆鬆就可以變出幾萬幾萬的部隊，我們甘肅呢？”

  馬鴻逵年幼，但從小也算是好學。

  甘肅是什麽地方？

  經曆了幾十年的戰亂，人口還不到六百萬，甚至能不能超過五百萬都是一個問題。要不是因為甘肅是西北非常重要的省份，這裏怎麽可能會駐紮幾萬兵馬。

  要不是朝廷的撥款，光是以甘肅的財政實力，連一萬人都養不起。

  而且甘肅內亂太多，回漢仇殺幾百年，民族矛盾非常嚴重。根本就無法集齊力量統一對外。不說其他的，就是同樣回族的幾個將領之間的關係就很差，彼此不停地拆台。就差部隊之間互相火並。

  根本無法一致對外。

  但是張學文那邊呢？

  人口超過一個億，估計光是學生群體就比甘肅人口還要多。幾萬幾萬的軍隊，都不算是什麽大事情。甘肅拿什麽抵擋人家的軍隊。

  “這是一個問題。”

  馬福祥點點頭。

  這的確是如此。為什麽現在蘭州這邊雞飛狗跳，還不是因為張學文帶著強大的兵馬來到了蘭州。而幾個軍方實力派意見不一樣。

  “四大，少雲說的對。不說革命不革命。四大，這是一個多好的機會。那是軍法處總巡官，以後看那個馬安良還敢不敢跟你作對。”

  “混賬。馬安良也是你能叫的名字。”

  馬福祥是跟馬安良不和，但馬福祥也不允許自己的子侄隨意的叫馬安良的名字。再怎麽說馬安良也是跟自己一輩的。

  “四大，這是一個好機會。一個整合甘肅軍隊的好機會。以後在甘肅這個地方，就是周將軍和你說了算。”

  雖然挨罵，但馬鴻賓還是勸著馬福祥。

  馬福祥和馬安良他們雖然都是姓馬，但並不是一個家族。馬福祥的家族被左宗棠認為是“良回”，因為他們一直是追求回漢平等的，而且是團練起家的家族。而馬安良的家族當年就是靠著造反起家，然後投向滿清獲得的地位。

  馬鴻賓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

  徹底壓倒馬安良的家族。

  “老軍門，你認為呢？”

  馬福祥心裏當然渴望。但還是問了馬進祥。因為相比起馬福祥、馬安良這種隻在甘肅稱王稱霸的土包子來說，馬進祥卻是見多識廣。

  在南方各地當官，做過廣西提督、廣東提督。要不是年老，是不會回到甘肅的。

  而馬進祥的部隊在甘州府，甘州是馬進祥的老巢。

  “現在已經不是趙惟熙想不想的問題。這件事情勢在必行。你說說李鏡清能夠放棄甘肅民政長的位置嗎？周務學能放棄甘肅護軍使的位置嗎？你再說說，你能夠放棄到手的軍法處的總巡官位置嗎？”

  馬進祥的話，讓馬福祥陷入了深思。

  馬進祥說的對。

  不管張學文的提議，趙惟熙接不接受，這件事情已成定局。不是張學文多麽高明，而是人心就是如此。不要說李鏡清和馬福祥兩個人，就是周務學這樣光明磊落的人，麵對甘肅護軍使的位置，真的能夠不動心。

  誰能夠不動心。

  馬福祥從聽到張學文舉薦自己擔任軍法處總巡官的那一刻起，別看表麵上很鎮定。但心中一直是非常興奮，都找不到宣泄口。

  誰要敢讓馬福祥讓出這個位置，馬福祥一定會斃了他。

  李鏡清、馬福祥、周務學，這三個人加起來在甘肅就是最大的一股勢力。現在又有張學文的支持，趙惟熙能反對？除非他自己不想當甘肅都督。

  “那麽老軍門你的意思是……”

  “接受，為什麽不接受。”

  “可是，老軍門。張學文此人野心太大，一邊跟我們談判，一邊就任命一個平涼鎮守使。一下就劃分了甘肅一半地方，那裏的人口是甘肅總人口的百分之六十。我可是了解過，這一次張學文帶來的部隊有兩萬人。”

  馬福祥是甘肅人。

  對於張學文這樣明目張膽的安排自己人，直接劃分一半地方非常惱怒。畢竟他們家族一直是保境安民為旗幟，他也認為甘肅的事情應該是甘肅人來負責。

  “野心大。”

  馬進祥嗬嗬一笑。

  然後突然壓低聲音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現在滿清看來是保不住了，滿清很快就會滅亡。南京那邊有孫中山，北京有袁世凱，長沙就有張學文。幾方人馬輪番登場，最終這天下屬於誰，我們誰知道。不過不管是誰得天下，都跟我們沒有關係。我們甘肅積貧積弱，要錢沒錢、要人沒人，根本沒有實力加入到逐鹿中原的戰爭當中。你、我，包括甘肅所有人，最後隻能是聽從最後勝利的那個人的命令。”

  這是甘肅的悲哀。

  甘肅地處偏僻，是西北省份。而且地方雖然看起來很大，但經過多少年的動亂，人口還不到六百萬。這裏沒有錢，人口少。而且民族矛盾大。

  就是雲南和貴州，都有千萬人口。而湖南湖北都有超過兩千五百萬人口，四川更是有近五千萬人口。和這些省份相比，甘肅什麽都沒有。

  不僅僅是人口少，甘肅的教育也差。

  教育情況還不如貴州。

  這樣的一個省份，是沒有實力參與到逐鹿中原的遊戲當中。甘肅的所謂實力派，放到整個中國來說，就是一群土包子。如周務學是甘肅軍方最有實力的，但他的軍隊也不過才幾千人。和袁世凱、張學文這種擁有十幾萬人馬的大勢力相比，連參與逐鹿中原的資格都沒有。

  他們最多就是選擇一個好主子。

  “老軍門，你的意思是……”

  “現在看起來能有機會問鼎天下的也就這麽幾個人。論實力肯定是袁世凱的北洋軍最強大，但張學文的希望也很大。”

  “是，阿大。我的那些陸軍學堂的學生，有不少都已經南下投奔張學文去了。”

  馬鴻逵立馬插了一句。

  “對，就是這個。”

  馬進祥讚揚了一下自己的女婿，然後道：“張學文最大的優勢就是這個。他是革命黨出身，是正兒八經的同盟會，是首義功臣。天下的革命黨都視他為大英雄，那些年輕的讀書人都視他為榜樣。就像少雲說的那樣，大批大批的學生都去投奔他。加上他擁有五省的實力，如此名望，未來的事情誰能說得好。”

  “有野心，有野心是對的。他這麽年輕，想要問鼎天下是肯定的。我們甘肅雖然貧窮，也沒多少人口。但我們的位置好，往西就是新疆和青海，往東就是陝西，往南是四川，往北是蒙古。占據甘肅，就等於隔斷中原和西北的聯絡。張學文控製甘肅，就等於控製新疆和青海。往北還能夠輻射蒙古。他豈能沒有野心。”

  馬福祥點點頭。

  甘肅的地理位置真的很重要。特別是對於穩定邊疆來說，甘肅的位置非常重要。包括西藏、青海、蒙古，有了甘肅就都能夠慢慢的控製。不然滿清政府也不會在甘肅養著那麽多的軍隊。因為甘肅輻射蒙古、新疆、青海這些地方。

  “這一次要不是張學文忌憚南京那邊，早就推進到蘭州了。豈能讓趙惟熙有機會當上甘肅都督。”

  “老軍門，你的意思是我們和張學文合作？”

  馬進祥搖了搖頭。

  “雲亭，你的決定我不幹涉。你要是想保住現在的位置，想要提升你在甘肅的地位。就不要投靠任何人，和趙惟熙學學。你有軍隊，誰都要拉攏你。南京要拉攏你，袁世凱要拉攏你，張學文也要拉攏你。隻要保住你的軍隊，就能夠保住你在甘肅的地位。當然這隻是權宜之計。因為一旦某一方勢力一統天下，到時候估計他們首先要收拾的就是你。”

  馬進祥果然是老狐狸。

  幾下之間，就已經說的很明白。

  “當然。如果你想走出甘肅，想讓你們家族走出甘肅。那麽就找一個好的目標，跟著他的步伐參與逐鹿中原。運氣好了，功勞夠了，你跟隨的那個人得到天下，那麽以後你們家就不會局限在甘肅。”

  馬福祥沉默。

  馬進祥說的很明白。

  可是兩個都很難決定。老老實實窩在甘肅，比較安全。但窩在甘肅馬福祥又有些感到窩囊，轟轟烈烈的打出去。說不定他們馬家能夠在自己手上發達。

  這個決定很難。因此這樣的決定，很有可能決定他們馬家未來的走向。

  馬福祥想了片刻道：“老軍門，張學文是什麽人我不清楚。他不是要請你去安定，你去不去。”

  “去。”

  馬進祥點點頭。

  “我也想去看看，這個崛起速度如此之快的張學文到底是何等人物。”

  “老軍門，那就求你一件事情。讓這兩個小兔崽子跟你一起去。也讓他們見識見識天下英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