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階，你說以後會不會有人也罵我是賣國賊，罵我是軟骨頭。”

  送走了譚延闓之後，張學文忍不住問了問鄧漢祥。

  雖然是無奈之下的選擇，但張學文的心情是真的不好。滿清自從鴉片戰爭之後，總共和外國政府、外商、外國組織簽訂了超過一千份的不平等條約。

  中國的海關，中國的鐵路，中國的礦產，很多都被外國人控製。

  滿清末期出賣的國家主權多的數不勝數。

  到了現在，中國的很多東西都被外國人控製。就連湖南、四川這樣的內陸城市，也有一堆的洋貨。一條鐵路建下來，沿途就都是外國人的部隊，沿途都是外國人的勢力。

  如果可以，張學文真的很想宣布，老子不承認你們這些不平等條約，老子從今天開始統統廢了這些條約。可是張學文現在沒有實力，也沒有那樣的魄力。北洋軍一家已經讓張學文拚盡全力，如果那些列強也跳進來，張學文真是很擔心。因此張學文隻能等，等到自己有足夠的實力和他們叫板，等到一戰開始，張學文才能夠和他們較量較量。之前張學文真是沒有膽量和這些列強翻臉。

  可是雖然明白這一點，但今天還是很窩囊，心裏感覺非常不舒服。

  “總指揮，你想多了。”

  鄧漢祥來到張學文這裏擔任副官已經十多天時間。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張學文。就算是前線最危急的時刻，張學文也沒有如此。

  鄧漢祥明白張學文的想法，也知道張學文心裏的不舒服。

  鄧漢祥是張學文的副官，也是張學文的參謀。張學文有什麽想不開的，或者是有什麽苦惱，他有義務開解。他明白張學文的心結在哪裏。

  所以笑著道：“曆史從來不會去責備勝利者。今天我們讓了一步，過幾年我們把這群洋鬼子統統趕回家，廢除所有的條約。到時候曆史隻會說您是大英雄，不會有人說今天的事情。就算有人說今天的事情，他們也會讚揚您如勾踐一樣，臥薪嚐膽。你今天的決定，反而會成為大家津津樂道的、臥薪嚐膽的美好故事。”

  “嗬嗬。”

  張學文忍不住笑了笑。

  鄧漢祥，不僅清楚自己的心結，還清楚中國的曆史。曆史不會責備勝利者，真的是如此。其實不僅僅是中國曆史，世界曆史又何嚐不是如此。當年列寧從德國回到俄羅斯，本來是德國希望用列寧攪動俄羅斯，弄亂俄羅斯，然後拿到自己的利益。列寧也簽了一份賣國條約。

  可是又怎麽樣。

  列寧回去之後，最後建立了強大的蘇聯。至於和德國簽的玩意，他回國立馬就撕了。還有誰會認為列寧是賣國賊，因為他勝利。

  如果失敗了呢？

  就會是他的罪證。

  就如孫中山。

  雖然國共兩黨對於孫中山都是讚美有加，但他並沒有完全成功。因此他之前和日本的關係，承認列強的利益等等，後來都成為大家抨擊的汙點。如果孫中山成功打造了一個強大的中國，那麽這些都不會出現任何的問題。

  因此等到哪一天張學文真的勝利，那麽自然會有無數的文人為張學文粉飾今天的事情。甚至會有無數的文人美化張學文今天的事情。

  “我能糊弄曆史，也能糊弄別人，但不能糊弄我自己。說白了，現在我就是不能，也不敢得罪這群洋鬼子。因此隻能是選擇先穩住他們，我隻能如此。”

  “總指揮，不要想的太多。總有一天我們會找他們算賬。”

  “鳴階，六年前，應該是六年前。我還在日本學習巡警，當時日本公布‘留學生取締條款’。就在那時候星台兄，就是陳天華跳海了。”

  可能是最近革命形勢越來越好的原因，張學文老是想起以前的事情。

  特別是老是想起陳天華。

  那算是張學文第一次感受到那樣的震撼，讓張學文真正的開始要融入這個時代。因此當時陳天華的事情，不時的會浮現在腦海當中。

  “陳天華的屍體撈起來的時候，我就在現場。你想想我當時有什麽想法？”

  張學文臉色變得猙獰，道：“當時我隻有一個想法。等我們中國強大了，一定要讓這群強盜知道厲害。我最大的想法就是，未來我們國家民富國強，再也不用遭受這些強盜的羞辱。以後這些洋人來到我們中國，就要老老實實的接受我們的法律，老老實實的遵守我們的規矩。未來的中國千萬不能出現租借這樣的恥辱，我們的後代絕對不能遭受我們遭受過的恥辱。”

  鄧漢祥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因為鄧漢祥知道，張學文現在更多的是自言自語。不適合自己插嘴。

  懷念一陣之後，張學文道：“鳴階，現在各地學生還是往武昌湧來嗎？”

  “是。”

  “人數如何？”

  “很多。這幾天有幾千學生來到了我們武昌。廣西那邊有個營官帶領千人的部隊來到了武昌，裏麵一大半都是廣西陸軍學堂的學生軍，還起名叫敢死隊。”

  “此人是誰？”

  “林虎。他的資料在這裏。”

  鄧漢祥為了做好張學文的副官，可以說是做足了各種功課。張學文能夠感興趣的東西，他都會提前準備好。張學文接過來一看，這個林虎還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十四歲就進入江西武備學堂，十六歲的時候林虎和幾個同學在街上打抱不平，揍了四個調戲婦女的人。可惜這四個人當中，有一個是後補知縣，有一個是武備學堂監督的親戚，其他兩個都是當地的富二代和官二代。這一下捅了螞蜂窩，動手的四個學生被學校開除，唯獨林虎成績不錯，被留校察看。但是林虎認為，既然其他同學被開除，他自己也應該跟上，所以自動退學。

  離開學校之後，林虎投靠郭人漳。憑借著過硬的本事，很快成為郭人漳部任親軍第四營督操官，旋任新軍督操官。十八歲就成為新軍營管帶。二十歲就是廣西欽州邊防前路四營督帶。而林虎現在也不過是二十四歲而已。這絕對是相當厲害的履曆。

  前幾天廣西宣布獨立，因此林虎就帶領自己的兵馬和廣西陸軍小學堂的學生軍，一起來到了武昌，支援武昌革命。

  這是到現在為止，除了川湘滇黔四省之外，第一個成建製的過來支援武昌革命的軍隊。

  “此等人物，應該大用。”

  雖然林虎僅僅隻是帶來了一千人，但影響力完全不同。應該要重用。

  而且這個林虎，張學文聽著耳熟，也慢慢地想了起來。其他的沒想到，隻記得蔣介石東征的時候，被陳炯明的部隊打的潰敗，幸虧新中國大將陳賡背著蔣介石跑了一夜，才撿了一條命。而當時擊敗蔣介石的陳炯明部隊，好像就是這個林虎的兵馬。

  “還有呢？”

  “來了三百南京陸軍學堂的學生。有個叫徐源泉的，本來是南京陸軍學堂教官，動員了南京陸軍學堂的三百多學生，來到了我們武昌。”

  “太好了。”

  南京陸軍學堂，雖然名氣不如武漢陸軍中學，也比不上那些講武堂。但再怎麽說也是正規的陸軍學堂，學生的實力還是不會太差的。

  三百人。

  突擊培養一下，培養好了就是三百基層軍官。這群人如果都是連排長，那麽完全可以滿足一個師的基層軍官需要。現在成立的那麽多新軍師，最缺乏的就是基層軍官。這些軍校學生，正是目前武昌最缺乏的。

  雖然武昌不停地接待各地的學生，當中有很多軍校生。可是一次性來三百人，卻也是第一次。張學文心中越來越高興。

  這都表明，革命的影響力越來越大，也表明湖北前線的地位也是越來越重要。

  當然武昌前線的地位越來越高，同樣會讓張學文的名聲越來越響亮。會極大地提高張學文在革命黨當中的地位。這些都是好事情。

  “鳴階，下個命令。讓楊傑接收廣西陸軍學堂和南京陸軍學堂的學生，進入他的教導旅。然後從他的教導旅放出一些出色的學生，送到新成立的新兵師當中。特別是講武堂的學生，差不多就都給分出來。”

  楊傑的教導旅，最出色的當屬雲南講武堂的學生。當中一些出色的學生都可以成為營長，不少都是連長級別。現在他們完全可以放出來，去各部隊擔任軍官。

  講武堂學生還不少，能夠滿足一個師的基層軍官。

  “是。”

  “至於，林虎。任命林虎為第十六師四十七團團長。他帶來的部隊為基礎進行擴軍，需要的新兵，去陳嘉佑那裏補充。需要的基層軍官，從楊傑教導旅選擇。命令隨後下達。”

  餘欽翼的十六師實力比較弱，畢竟是地方民軍和會黨武裝組成。不僅缺乏軍官，也缺乏訓練。但現在湖北這邊需要軍隊，所以就拉到了武昌。

  張學文要考慮增加他們的實力。

  所以準備讓林虎的部隊進入餘欽翼的十六師當中。而且林虎是帶著自己的兵馬來到武昌，還帶著廣西陸軍學校的學生。

  應該提升一個級別，讓他擔任團長的位置。等到十六師有了差不多的戰鬥力，就要讓他們上前線。前線非常需要這些軍隊。

  “是。”

  “好了，你趕快下命令。然後準備一下，去見見一位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