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甫，你告訴我。對麵的劉家廟你到底能不能攻下來。”

  袁世凱鐵青著臉。

  不由得他不怒。袁世凱此次出山，是有一整套的計劃。他從來就沒有把這些所謂的南方革命黨放在眼裏，也從來沒有把南方新軍放在眼裏。

  因為袁世凱對於自己的北洋軍有絕對的信心。

  北洋軍可是袁世凱利用十多年培養的，和南方這群烏合之眾完全不一樣。光是武器裝備就有很大的區別。北洋軍是朝廷最強大的軍隊，武器都是最精良的。

  可是袁世凱親自坐鎮，但是在進攻劉家廟，也是進攻漢口最重要的一個支點。本來北洋軍和薩鎮冰的海軍配合，三道橋、姑嫂樹這些地方已經陷落。

  可是革命軍後撤到劉家廟之後，反抗非常激烈。

  雖然傷亡慘重，但是死不後退。讓北洋軍在劉家廟足足打了四天，也沒有拿下劉家廟。這讓袁世凱勃然大怒。因為對於袁世凱來說，最缺少的就是時間。

  一個小小的劉家廟都拿不下，讓袁世凱是臉麵盡失。

  現在袁世凱是非常著急，因為形勢的發展對他非常不利。就在他剛剛來到湖北，開始和北洋軍會合的時候，山西就發生了兵變。山西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直接和直隸接壤。山西革命黨發動起義之後，不僅僅是占據了太原，連石家莊也受到他們的威脅。

  山西革命軍這一下就卡在北洋軍的喉嚨上。

  因為石家莊是北洋軍非常重要的據點。一旦丟失石家莊，北洋軍的後路都要被掐斷。北洋軍的後勤物資可都是經過石家莊的。

  幸虧山西革命軍的實力不強。如果他們有湖南革命黨的實力，完全可以直接把北洋軍的後路給斷了，把北洋軍的後勤給斷了。但就算如此，目前山西革命軍在石家莊虎視眈眈，對於北洋軍非常不利。

  而他在這裏已經是快一周時間，開始進展還是比較順利。但是隨著革命軍在劉家廟反抗激烈，北洋軍連續四天都沒有推進。

  而這段時間，上海發生起義。

  黃興、宋教仁、陳其美都在上海，他們發動上海起義，然後宣布上海獨立。上海起義第二天，杭州就發生了兵變，浙江看起來就要獨立。然後就是安微兵變，安微的淮上軍已經占據了安微一半地方。

  快的讓人眼花繚亂。

  就幾天之內，滿清王朝已經有十個省宣布獨立。這個和袁世凱想的完全不同。北洋軍是中國最強大的軍事力量，但是現在陝西和山西的獨立，直接威脅北洋軍的後方。

  而上海、安微的獨立，則是側麵威脅北洋軍。

  袁世凱開始著急。

  如果無法擊潰前麵的兩湖聯軍，那麽北洋軍的壓力就會非常大。四麵八方都是革命軍，會極大地威脅北洋軍。

  因此袁世凱才會跟愛將馮國璋發火。

  “都是卑職失職。”

  馮國璋趕緊承認錯誤。

  馮國璋也是感到憋屈。開始還以為南方軍隊都是軟柿子，隻要槍炮一響，這些人就會屁滾尿流。可是沒想到打了這麽久都沒有打下劉家廟。

  說起來，論起打仗的真本事，趙恒錫的第二師真不是馮國璋的對手。雖然都是新軍，但戰術素養就不同。

  可是南方新軍雖然戰鬥力不行，但他們敢於犧牲。死傷這麽嚴重，都沒有潰敗，讓馮國璋頗為意外。如果北洋軍遭受如此的打擊，說不定北洋軍已經潰敗了。

  倒不是說北洋軍承受能力比南方新軍差。而是這一群革命軍真的是舍生忘死。

  這讓馮國璋也是非常佩服對麵的軍隊。

  “華甫，你告訴我。對麵的是誰的部隊？”

  袁世凱來到湖北之後，是兩路進攻。一路就是馮國璋的部隊，另外一路就是袁世凱親自帶兵從河南信陽，直接進入湖北孝感。

  準備兩路夾擊，一舉拿下漢陽和漢口。

  可是馮國璋這裏四天都沒有打下劉家廟，所以袁世凱才會親自來到這裏。如果江蘇、浙江、安微都獨立，到時候他們從側麵給北洋軍的壓力就非常大。

  “番號是國民革命軍第二師陳複初的部隊。原來是湖南新軍二十五混成協四十九標。”

  “二十五混成協，他們什麽時候有如此的戰鬥力。華甫，現在形勢對我們很不好。你就告訴我，你能不能拿下劉家廟。”

  “能。”

  “好。我給你兩天時間，兩天之內必須要拿下劉家廟，包圍漢口。”

  “是。”

  …………

  “呸——”

  “北洋軍這是瘋了。這炮彈都tm不要錢。”

  陳複初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後跟自己旁邊的人開玩笑。雖然整個臉已經被硝煙熏的黑黑的，但陳複初依舊很樂觀。咧著嘴笑著，隻有牙齒是白的。

  “團長，看來北洋軍要大舉進攻。我們剩下的人不多。”

  “恩。”

  陳複初臉色變得凝重。

  就在劉家廟，陳複初的團已經跟北洋軍打了四天時間。陳複初手上當初有三千正規軍，還有不少漢口招的民軍，總數一度達到五千人。可是幾天之後死傷嚴重，傷亡近三千人。

  現在完好無損的不到兩千人，加上一些能戰鬥的輕傷員也不過是三千人左右。

  北洋軍的確比湖南新軍戰鬥力強悍。造成革命軍三千人的傷亡，他們自身的傷亡還不到一千人。

  陳複初跟程潛、趙恒錫他們是同學，都是同一時間在日本士官學校上學畢業的。但是和相比他們，陳複初的官不高。回到湖南之後，僅僅在二十五混成協四十九標當中當一個營官。而他的同學程潛回到四川之後就在四川新軍擔任協統，趙恒錫在湖南也是擔任二十五混成協的參謀官。都是位高權重。

  對於士官學校的畢業生來說，陳複初的起點很低。他的那些同學，很多回國之後都是從標統開始做起。因此陳複初一個小小的營官，在他的同學當中算是官位最低的。

  但他滿腔熱血。

  從來沒有抱怨過自己的官位。

  趙恒錫的第二師，在這一次保衛戰當中表現最好的就是陳複初。要不是陳複初在劉家廟擋住馮國璋，漢口外圍早就全部陷落。

  第二師另外一個團魯滌平的部隊，雖然也是反抗激烈，但是他們的陣地是接連丟失。魯滌平第一次上戰場，讓北洋軍好好地教訓了一頓，教會他如何打仗。但陳複初卻在劉家廟守了四天。

  “契雋，你我今天很有可能死在這裏。你怕不怕？”

  “怕，當然怕。”

  和陳複初說話的是李仲麟。李仲麟比不上陳複初這些正規軍校畢業的，他完全是從低層爬上來的。很小就進入二十五混成協當兵。

  他雖然年紀小，但表現非常出色。因此很快就成為四十九標的正目，也就是班長。然後被推薦到二十五混成協隨營學堂學習。這個學堂就是軍隊內自己辦的基層軍官培養的學堂。

  他在這裏學習之後，回到二十五混成協成為排官、隊官。長沙起義之後，二十五混成協改編成第二師，李仲麟成為了陳複初手底下的營長。

  李仲麟今年才二十五歲，卻是從小兵開始爬到現在的位置。

  陳複初非常喜歡自己團的這個營長。因為李仲麟作戰勇猛，是真正的猛將。每次陣地危險的時候，李仲麟都會親自帶兵猛衝猛打，打亂北洋軍的進攻節奏。

  還好命大。到現在雖然受傷三處，但無一致命傷，反而都是一些輕傷。

  “可是能死在這裏，我死得其所。趕走建奴，複我漢家江山，死而無憾。”

  李仲麟豪氣幹雲。

  “對。”

  陳複初哈哈大笑。然後拍了拍李仲麟的肩膀，道：“我們為革命而死，我們為共和而死，未來的曆史必會記錄你我的壯舉。到時候我們也算是青史留名，光宗耀祖。”

  “哈哈哈。”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革命者。

  隻能是這麽說。說起來陳複初這個士官學校的畢業生也好，李仲麟這個從小兵開始成為營官的軍官也好，其實都沒有打過仗。這幾天的戰爭，是他們第一次上戰場。

  從指揮來說，出現過很多的缺點，很多的失誤。相比起北洋軍的軍官，在戰術上、戰場的把握上，他們都差了不少。他們都是慢慢的從戰爭當中學習打仗，把課本上學到的東西靈活運用起來。

  但他們有一樣別人沒有的東西。

  那就是敢於拋頭顱灑熱血的精神。他們不怕流血，不怕犧牲。戰鬥力不足、訓練不足，他們用他們的生命來彌補這些不足。

  他們還沒有經曆後來的軍閥戰爭，腦袋當中還沒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想法。現在對於他們來說，共和就是他們最大的夢想。為這個夢想，他們不懼生死。

  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能夠堅守劉家廟四天。不然劉家廟的防地早就崩潰了。

  “報告。”

  “什麽事？”

  “團長，第一師的商震團長來了。”

  “商震？在哪裏？”

  “就在外麵。”

  “走，去迎接。”

  陳複初和商震不算很熟悉，但兩個人是認識的。仇亮當初是湖南武備學堂的提調，商震是湖南武備學堂的教官。當時仇亮主要工作就是新軍。

  所以陳複初當年和仇亮走的比較近，在仇亮那裏也看過商震。

  後來陳複初在趙恒錫第二師擔任團長，而商震則是去了張其鍠的巡防營，成為了第一師的團長。

  “啟予兄，你來了。”

  陳複初大笑著上前迎接商震。不過商震表情非常認真，看到陳複初的那一刻立馬給陳複初敬禮。來到前線，商震是非常震驚的。

  因為劉家廟的革命軍實在是太慘。

  劉家廟之前的防禦陣地，被北洋軍的炮火弄得七零八落。而且到處都是革命軍留下的血，到處都是革命軍屍體的碎末。

  商震雖然是軍人，但什麽時候看過這樣的情況。

  震驚。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你這是幹什麽。”

  “坤載兄，我代表第一師向你們致敬。”

  “謝謝。”

  商震壓住心中的佩服，很直接道：“陳團長，根據前線司令部的命令，我部將會接管劉家廟的防守。等到我的部隊進駐，你讓你的部隊撤下去。”

  “什麽？”

  “我們是來接替你們的。”

  “不走，我們不走。我們這麽多兄弟都死在這裏，我死也要留在這裏。”

  李仲麟一直在四十九標，在四十九標認識的人很多。這一場戰爭，四十九標死傷慘重，不少都是李仲麟的好朋友。他實在是無法接受。

  商震看了看李仲麟，並不認識他。

  但是商震對於四十九標有無線的敬仰。因此他立馬道：“這不僅僅是前線蔡鍔總指揮的命令，也是張學文總指揮的命令。你們要盡快下去修整，恢複戰鬥力之後，過來代替我們。你們放心，劉家廟如果在我商震手裏丟了，我就死在這裏，絕不會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