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去東瀛？”

  張梓看著自己的大兒子很是嚴肅的問。

  “是，父親。”

  張學文很肯定。“父親，現在舉國上下都在學習新學。還有不少人已經呼籲朝廷廢除科舉。我想朝廷廢除科舉之日不遠。我也想去看看，為什麽我們在甲午年間輸給了小小的東瀛。我也想去學學，學學能夠強國的辦法。”

  張梓沒有說話。

  這些年留學日本已經是一種風潮了。湖南尤其如此。

  在留學日本的留學生總人數當中，湖南籍的學生是最多的。甚至最多的時候，能夠占據留日學生總數的四分之一。

  湖南是很特殊的地方。

  當年太平天國席卷天下的時候，湖南就是太平天國的大兵營之一。幾千人的太平天國軍隊來到湖南，短短時間之內太平天國在湖南可是招了幾十萬的兵。而後來平定太平天國的曾國藩，他的兵同樣又是出自湖南。

  正所謂無湘不成軍。

  到了戊戌變法，湖南又是維新派和守舊派之間碰撞最厲害的地方。戊戌六君子之一的譚嗣同就是湖南人，後來的自立軍唐常才也是湖南開始鬧事的。

  當然湖南更是戊戌變法的時候，全國唯一支持變法的省份。

  同樣湖南的守舊派士紳也很多。他們當時和那些維新派，在湖南內部天天打嘴仗。

  留日風潮興起之後，湖南更是最積極響應的。一批又一批的學生遠赴日本，想要了解日本這幾年崛起的秘密。

  這就是湖南。

  張梓是舊讀書人，而且曾經還是一名進士。但是在湖南這種新舊風潮激烈碰撞之下，還是接受了一些新思想的。對於兒子要出國學習也不是很反對。

  隻是很意外。

  雖然之前也說過，但是沒有今天這麽堅決。

  張梓當然是想到了幾天前華興會的事情。這件事情鬧得很大，但是消失的也快。因為華興會的所謂暴動還沒有開始就被清廷鎮壓了。那些華興會骨幹紛紛逃離了湖南。

  他們隻是在湖南留下了人們飯餘茶後的話題。

  張梓明白華興會的事情刺激了自己的這個兒子。

  “就算去也應該過完年再去吧。”

  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份了。

  “不，父親。一年又一年，時間就是這麽過的。過完了年還會有這樣那樣的事情，一拖兩拖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我希望在年內動身。”

  張梓笑了笑。

  “年複一年，明日複明日。也對。下了決心就應該去做。”

  …………

  張學文是跟著二叔家的商隊一起離開湘潭的。

  張學文的選擇很正確。清廷在通緝了一段時間的華興會骨幹幾乎沒有任何的成果。華興會的幾位核心大佬黃興、劉揆一、宋教仁、陳天華、章士釗等人全部逃離了湖南。

  這些華興會骨幹能夠逃離湖南就要感謝湖南士紳的幫助。

  黃興他們逃跑之後是藏到了龍家，其他有些人則是受到了其他士紳的包庇。而湖南官府，湖南巡撫陸元鼎明明已經是懷疑龍家為首的幾家士紳，但是攝於這些士紳的威名，也不敢派人去搜。隻能是派人在外麵盯梢，最後也沒有等到黃興他們出來。

  不少消息張學文都是從官府的小道消息當中聽到的。

  起初聽到湖南官府懷疑龍家的時候，張學文可是嚇了一跳。

  龍家都懷疑？

  簡直是膽大包天。那可是龍家。

  自己家雖然在湘潭也算是稱王稱霸，但是和龍家這等在明清兩朝都混得相當好的家族完全不可相比。龍家在湖南真的是根深蒂固，絕對是湖南最頂級的家族之一。

  但是聽劉道一後來講，張學文才明白華興會成立的時候就是在龍家，得到了龍湛霖的侄子龍璋的鼎力相助。

  清廷真是不得人心。

  連龍家這樣的家族都相助革命，看來革命真是不可阻擋的大勢。

  華興會骨幹都跑了。那個哥老會老大馬福益更是消息靈通，一溜煙已經不在湖南了。現在又過了一個多月，湖南的官府檢查力度已經是小了很多。

  加上這次的商隊是張學文二叔家的買賣，那些兵丁真不敢搜查。

  所以張學文和劉道一還有王亮都是順理的通過了哨卡。大搖大擺的離開了湖南。

  …………

  “哥。”

  “炳生，你沒有事情吧。一直沒有你的消息，讓我擔心死了。”

  劉揆一和劉道一兩人是同胞兄弟，長相差不太多。隻不過劉揆一多了一些滄桑的感覺，多了一份成熟。而劉道一則是更有活力。

  “霖生哥。”

  劉揆一看到劉道一很是激動，因為一直都沒有劉道一的消息。現在看到劉道一完好無損，所以情緒太過激動沒有看到劉道一後麵站著的張學文和王亮。等到張學文出聲，劉揆一才從巨大的驚喜當中回過神來。

  “子清、易宗，你們也來了。”

  以前在湘潭劉道一、張學文、王亮三個人是最好的朋友。當中劉道一和王亮都有些江湖俠客的意味，而張學文反而多了一絲儒雅的味道。劉揆一雖然和劉道一是同胞兄弟，卻更喜歡做學問，因此也更喜歡張學文的性格。

  “哥，這次要不是他們我就走不出湖南了。”

  “謝謝你子清、易宗。”

  劉揆一下明白了劉道一的意思。張學文和王亮家族都是湘潭的大家族，想要匿藏一個人還是不成問題的。

  “霖生哥，你這麽說就見外了。”

  王亮搖搖頭。

  “是啊，霖生哥。我們和炳生是生死兄弟。”

  “好。不說了，你們快進來。外麵怪冷的。”

  劉揆一他在上海的住處隻是一個平房，周圍甚至看起來像是貧民窟。張學文有些意外，這些日子張學文也算是搞清楚了華興會是怎麽一回事情，華興會的成員都是什麽人。成員雖然不少，加上一些外圍的有幾百人之多。但是大部分都是來自湖南的鄉紳之家。

  那些人家裏一個個就算不是巨富之家，也都是生活殷實。這個時候能夠讀書，能夠上學的基本上都是出自於殷實之家。就算一些人自己家裏貧窮，但如果真的很優秀，就能夠受到家族的扶持。也就是說背後的家族實力也不差。

  他們這次雖說是倉皇逃出湖南，但是也不至於淪落到連住一些好一點的房子都不可能。而且黃興可不隻是在湖南學界聲望很高。他是湖南人，卻是在湖北上的學，因此兩湖學界當中黃興的威望都很高。

  兩湖學界和江浙又有一些關係。

  以黃興的地位不至於到了上海之後就囊中羞澀，住不起一些好房子。如果江浙學界看黃興落難，不伸出援助之手，那是要被人指著脊梁骨罵的。

  “哥，克強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