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晗月對他滿是敬畏，朝他深深作揖，恭敬至極。

  “小女子柳晗月見過李大夫，我奉皇命而來，解柳州擄瘡之災，還請李大夫放心，我不會傷害任何人的！”

  李大夫有說不出的震驚，細細打量麵前的女子，不過十幾歲的年紀，帶著厚厚的麵罩，清澈的眼睛倒映著初生的太陽，璀璨奪目。

  但，患者和柳州的民眾似乎結怨很深，從他們的眼裏，看不到絲毫信任，流露著無盡的警惕。

  幾個力壯些的男人將女人和孩子護在身後，凶狠地瞪著柳晗月，他們的臉上長了好些紅點，有的已經化膿出水。

  “他們已經將我們趕到了這裏還不夠嗎，一定要趕盡殺絕嗎？！為了怕傳給別人，我們已經很自覺了，還不夠嗎？！”

  “就是，我們做錯了什麽，要如此對待我們？！”

  “朝廷的走狗，你們都不得好死！”

  ……

  隨著其中的一個男人控訴出聲，他們一個個的跟著附和，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圍攏過來，滿眼的怒火，似乎要將一切都吞噬。

  麵對他們越來越高漲的憤怒，墨林和大鼎上前，將她護在身後，怕有什麽武力衝突。

  見此，他們更是憤怒，手挽著手，肩並著肩，一步步的往前，孤注一擲，氣勢恢宏，柳晗月和士兵們顯得很被動，嚐試撫平他們的怒火。

  從周成那裏，百裏得知柳州的民眾有四萬多，便將兩千的兵分成二十人的小組，到城中挨家挨戶地動員。

  百裏寒和周成敲開第一家的門，剛表明來意，就被應門的大姐破口大罵。

  院子裏的小娃娃聽到聲音，擔心自己的母親有危險，悄悄從後門溜了出去。

  門口的周成還在苦口婆心，弄堂裏一小孩領著四五十個抄著家夥的男男女女浩浩蕩蕩的過來。

  她跑到門口的婦人身邊，抱住她的腿，氣喘籲籲地抬起頭，臉上是難掩的擔憂。

  “娘，別怕，我把大家找來了。”

  看他們氣勢洶洶的，周成心裏發慌，挪到了百裏寒身後。

  “少將軍，現在怎麽辦？”

  話音未落，對麵已經先發製人，你一言我一語，充滿了憤怒。

  “李大夫治了那麽久，還不是成天死人，這病根本就治不好！你們這些狗官，別拿些不靠譜的東西來蠱惑人心，他們隻能待在碼頭……”

  “要放他們出來也行，開城門，讓我們走！”

  “對，讓我走，讓我們走！……”

  眼看場麵就要失控，那叫人來的小孩子忽然呼吸急促，麵色蒼白，沒多久就攤到在地。

  “東兒，東兒！……”

  孩子的母親急得大喊，抱起倒地的孩子不斷給他順氣，但沒有任何好轉。

  那些被他叫來的民眾忽然像被噎了一般，驚恐地看著女人懷裏的孩子，對著她大吼。

  “快把孩子送走，不然他會連累我們的！”

  剛叫囂得最響亮的男人，忽然轉向女人，衝過去一把奪過孩子。

  女人上前去護，卻沒男人一拳打在地上，就在他轉身之時，百裏寒的劍橫在了他麵前，嚇得他步步後退。

  “把孩子給我！”

  冷冷的字眼落下，男人像是被控製了一般，哆哆嗦嗦地伸手，遞上孩子。

  百裏寒一把接過，看他氣息微弱，立刻叫了一個士兵過來。

  “快帶他去找少夫人，她在碼頭！”

  “還我孩子！……”

  見士兵抱著孩子就走，女人淒厲地追出去，腳步一個趔趄摔在地上，百裏寒上前將她扶起。

  “本少將的夫人一定會救他的。”

  說著，他又叫了一個兵扶著女人去往碼頭，隨後冷冷地看向弄堂裏的那群人，戾氣外泄，強大的威壓充斥，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看他一步步靠近，那個被他用劍指過的男人，擋在麵前，又是害怕，又是不甘。

  “你，你難道還要殘殺平民百姓不成？！”

  “你剛才把那奄奄一息的孩子從他母親手上奪走，難道不是殘害？！”

  百裏寒提高了音量，一字一頓，說得那男人啞口無言，不等他回答，人群中的另一個男人忽然站出來。

  “他這麽做也是為了我們大家，那孩子染了病，就必須把他送走！”

  “對！他是為了我們！……”

  人群忽然又團結在了一起，喊得尤為高亢。

  在這期間，其他的隊伍也送來消息，大家都遇到了同樣的反對，有的士兵甚至還遭到了毆打，百裏寒聽著，又是憤怒，又是悲涼。

  “那如果剛才倒下的是你們的親人呢？！你們也能如此無情嗎？！擄瘡肆虐，奪去的是誰的生命，是你們的鄰居，你們的朋友，甚至是你們的親人，他們不是你們的仇人！而我們不是來為難你們的！”

  一番話，就像是一把利刃，劈開了包裹他們的恐懼，稍微露出了一點點人性的光輝，眾人麵麵相覷，沉默了下去。

  見此，百裏寒知道要說服他們並非一朝一夕之事，長長的歎息一聲。

  “惠民醫館可以接種‘人痘’，它可以有效的防範擄瘡，你們可以過去。”

  說完，他無力地轉身，帶著隊伍前往下一站，留下人群默默站在那裏，望著他們的身影深思。

  柳晗月那邊，苦口婆心勸了半天，那些人還是不相信她，這時，一個小兵急忙忙抱來一個孩子，氣喘籲籲地向她匯報。

  “少夫人，快救救這孩子。”

  “什麽情況？”

  柳晗月詫異的轉身，見這孩子麵色蒼白嘴唇發紫，已經完全沒了意識，隻有微弱的喘息聲證明他還活著。

  “都散開，快把他平放在地上！青檸，把便攜氧氣瓶拿過來備用！”

  李大夫看到那孩子，眉頭皺起，在孩子被放到地上的時候，跨過圍欄，給他診脈，脈象極為微弱，他隻能無力地搖頭。

  “這孩子，怕是不行了吧？”

  抬頭，隻見柳晗月跪在孩子的身側，將他的腦袋上仰，雙手垂直按在他的胸膛，進行胸外按壓。

  一下一下，她用足力氣，可東兒沒有什麽反應。

  她一把扯下麵罩，對著東兒的嘴給他吹氣，再次按壓，嘴裏輕輕數著數字，如此反複。

  冷風呼嘯，她的額角卻滲出汗珠，不知進行了幾次人工呼吸，東兒終於有了反應。

  他輕輕咳嗽了幾下，艱難地睜開眼睛。

  “青檸，氧氣瓶！”

  柳晗月大喊一聲，接過氧氣瓶就給東兒續上，看他的麵色慢慢緩和，懸著的心才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