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圖和韓子成他們之前給她的差不多，眼前的繪製更為規範和細致.

  從地圖上看，來時的路上是有農戶的，可他們卻沒有見到，怕不是逃了，就被困在了城中。

  柳晗月心底無聲歎息，轉向周成。

  “周大人，現在病患都安置在何處？”

  周成拿著筆過來，沿著途中標注了碼頭的那塊地方，柳晗月看得怒氣上湧。

  來之前就聽他們被關在碼頭，現在沒有絲毫改善，這簡直就是不把他們當人看！

  “這巴掌大的地方，四千多人，他們睡哪裏，吃什麽？！”

  麵對柳晗月的質問，周成麵露難色，注意到百裏寒冷厲的目光，嚇得跪倒在地，連忙解釋。

  “大人容稟，下官也是沒有辦法，城裏的百姓容不下他們，天天來鬧事，唯有碼頭不屬於任何人，下官和百姓們也打成共識，讓他們待在那裏，李大夫在盡力救治……”

  “能不能辟出半條街，暫時讓這裏的商戶撤出，這整塊地區作為治療區？”

  柳晗月打斷周成的話，用筆在圖上劃出地界，征求他們的意見。

  百裏寒指了指地圖，示意周成起身，周成戰戰兢兢上前，盯著地圖甚是艱難。

  “怕是不行，這條街上的客棧、酒肆、飯館、青樓……大多都是容軒公子的產業，雖他是商人，但富可敵國，下官覺得他不會答應。”

  “幾位大可放心，我家公子來信了，這些地方少夫人可以隨意安排，並且所有員工聽從少夫人差遣。”

  眾人尋聲望去，墨林和大鼎領著韓子成以及一個中年男人進來，向大家見禮。

  男人走到柳晗月麵前，再次行禮，遞上容軒的親筆書信。

  “少夫人，小的是容軒公子分管柳州的賬房，姓於，公子說了您有什麽需求就提，隻要是他能辦到的，一定竭盡所能。”

  柳晗月滿心感激，收下信確認內容後，將其工整的收起，眼裏閃動著淚花。

  “老於，你替我好好謝謝他。”

  “公子應該快到了，到時少夫人親自謝他就好。”

  老於笑嗬嗬地說著，並未注意到其他人的麵色，和韓子成隨著柳晗月到了桌邊，就著地圖進行部署。

  周成驚得雙眼發直，轉頭見百裏寒麵色驟冷，又根據他們之間的稱呼，他緩過來，原來這次來的是百裏少將軍夫婦。

  而這位少夫人，看似很不簡單，竟得容軒公子如此庇護，少將軍怕是吃醋了。

  思索間，柳晗月已經和韓子成他們討論出了結果，看向周成和百裏寒。

  “少將軍，周大人，我認為以惠民醫館為分界，這片街區全部用於醫療區，明天天一亮，少將軍給我一隊人馬，一部分人接替周大人的人馬維持秩序，其他人隨我將病人分區，按輕、中、重症分別送往我在地圖上標注的地方。”

  兩人上前，看了眼地圖上的標注，點頭表示同意，周成還有些擔心，看向柳晗月。

  “少夫人，要是百姓們不同意怎麽辦？”

  “這需要你們二位來做工作了，組織城裏還沒有發病的所有民眾，到惠民醫館接種‘人痘’，注意來的時候，讓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注意隱蔽口鼻。”

  這時，廚房送來了湯圓，聞到香味，肚子就有了反應，柳晗月表示先吃東西。

  大家都做下來，端起碗默默地吃，周成不太餓，吃了兩口放下碗，心裏更是疑惑。

  “這‘人痘’是什麽，為什麽每個人都要種？”

  “它可以讓人很好的避免感染擄瘡，每個人都種了，那擄瘡就不會在他們之中再爆發，也就能控製感染蔓延。”

  柳晗月想了想，盡量尋找這個時代可以進行理解的詞匯解釋，然，周成還是聽得一頭霧水。

  “那，到底是什麽原理，讓‘人痘’如此神奇？”

  這話問出了大家的心聲，就連一向不為所動的百裏寒也覺得好奇，和他們一起看向柳晗月。

  她一門心思的吃著剩下的湯圓，百裏彥則耐不住，在旁催促。

  “小月，你快說嘛！”

  “別急，先讓我吃完！”

  把湯都喝幹之後，柳晗月擦了擦嘴，將碗放到一邊，清了清嗓子。

  “我們可以把我們的身體比作是國家，而護衛我們身體的免疫係統比作是將軍和士兵。這次的擄瘡之所以這麽嚴重，因為身體不認識它，它進來的時候，沒人發現，它便悄悄的招兵買馬，壯大勢力。”

  “小月，那你的意思是，這‘人痘’就是向我們的身體介紹它是誰，然後將它抓起來？”

  百裏彥眨巴著大眼睛，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沒想到人還有這麽有意思的事情。

  柳晗月笑著點頭，給百裏彥比了個大拇指，不愧是她的彥姐姐。

  這波“眉目傳情”百裏寒看在眼裏，眉皺得更深了，不耐煩地咳嗽了兩聲，冷眸瞟向百裏彥，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阿月，除了剛才說的，還有其他嗎？”

  “嗯，街道每天都要進行消毒，病人碰過的東西，穿過的衣服也都要消毒處理，還有病死的人，要將他們火化，所以還得有個處理屍體的地方。明天開種‘人痘’之後，還需要士兵維持秩序……”

  柳晗月一樣一樣的提，百裏寒一樣一樣的記，這是他有史以來聽得最認真的一次，眼裏滿是驚歎，她竟能考慮的那麽細致，安排那麽妥帖。

  討論完，天就快亮了，柳晗月他們在衙門稍作休息，就全副武裝兵分兩路，柳晗月先出發，披著晨露前去惠民醫館安排，在路邊搭建了臨時的點，接種“人痘”。

  留下兩百士兵維持秩序，讓百裏彥帶著柳若梅和春桃以及兩名大夫在這裏待命，等待居民們的到來。

  剩下的人全部趕往碼頭，遠遠看到碼頭黑壓壓的一片，一個挨著一個，他們身後還有一艘殘破的大船，在薄霧籠罩下更顯淒涼。

  見有人來，他們如驚弓之鳥，紛紛起身，相互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墨林和大鼎上前交涉，原先守著的那批人迅速撤走，人群中一個穿著破布藍衣，文人風骨的穿過人群，一瘸一拐地過來，將他們護在身後。

  “你們是什麽人，來幹什麽？他們可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士兵們分散兩邊，柳晗月上前，看男人單薄的身軀，甚至腳受傷了都顧不上包紮，卻還想以一己之力來保護他們，猜到了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