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他按下了把手，輕輕地拉開了門。音樂聲從門口漏出，聲音隨著門的打開愈發清晰。

  門徹底打開，光照亮了整條通道。

  放映廳裏燈火通明，座位上坐滿了一半人。大熒幕被扯下，前排的椅子被搬走了幾排，換成了一個木製的簡易舞台。

  舞台上放著一家鋼琴，一張鋼琴椅。鋼琴前，身著禮服的瘦削男人正在投入地彈奏著。彭湃見過這人，在那位倒黴的被提取記憶的聽眾腦中見過這人。

  這人就是鋼琴家！

  “總算。”彭湃喃喃道，手指握緊了槍柄。

  這時，門徹底打開，在牆上發出了輕輕的砰的一聲。鋼琴家停下了演奏，頗為驚訝地看向了彭湃。

  “真有意思，你居然沒有被我的音樂所折服。”

  鋼琴家的長相斯文，很像是電視裏的優雅藝術家。而他這句話的意思是彭湃居然沒有被音樂的精神攻擊所幹擾。

  “折服？你用的就是這種詞？”

  彭湃冷笑一聲。這時，他的終端裏出現了一條消息提示。

  新任務！

  任務：殺死鋼琴家

  獎勵：異常能力：靜滯

  “算了。就這麽著吧。”

  彭湃輕聲說著，覺得自己的心髒在猛烈地跳動。而不遠處，鋼琴家的表情溫和，語氣像一個溫和的牧師：

  “你不好奇嗎？不好奇我為什麽能——”

  可他還沒說完，彭湃直接舉起了槍。

  “砰！”

  槍聲在通道裏回蕩，但鋼琴家並沒有像想象的那樣被爆頭——甚至什麽都沒發生。子彈沒有穿過那道門，而是在門前被擋住了。這時，彭湃才發現，門裏被一道薄薄的防彈玻璃所擋住了。子彈隻在玻璃上留下了一個白色印子，什麽傷害都沒造成。

  “我知道在第七區演奏是一個頗有風險的事，”鋼琴家的語氣裏帶上了些得意，“這個區域很危險，不少人覬覦著著我的能力，和聽眾們的財富。好在租借給我這個地方的人留下了許多防禦措施。盡管他們並沒有開放使用權限，但出於安全考慮，我自作主張啟用了它們。”

  彭湃又開了一槍，子彈卻仍被防彈玻璃所擋下。

  “草！”

  彭湃大聲地咒罵，不信邪地又開了幾槍。可除了彈回來的子彈以外什麽都沒有收獲——彈回來的子彈甚至差點打到了他。

  彭湃垂下槍口，單手扔出了一發能量箭，但爆炸也沒有讓防彈玻璃動搖分毫。

  “瑪雅，這玻璃是不是沒法打破？”

  “暫時沒有足夠強的武器能擊破。我們得走正門。”

  “你說得對。”

  彭湃後退了一步，心想隻能走正門了。鋼琴家略顯失望，他渴切地對彭湃問道：

  “你..不準備和我聊聊嗎？你不想知道我是怎麽得到這種能力，而他們又看到了什麽嗎？我對你很感興趣，我很想知道...知道你為什麽能不被我的音樂所折服。音樂會還沒開始，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去聊。”

  “不，我不想。我不關心你的音樂會怎麽樣，也不想知道。”彭湃冷漠地說著，準備轉身。但他立刻想起了阿齊，停住了腳步，改口道：

  “不，你和我說說吧。跟我說說，那些聽眾會怎麽樣？”

  他一手提槍，另一隻手指著鋼琴家身後的聽眾。也許是錯覺，彭湃覺得自己在聽眾們裏麵看到了阿齊。他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多看了幾眼。

  這幾眼讓他徹底確定了一件事——阿齊就在這兒！

  那個失蹤的年輕咖啡店員正癱坐在電影院的軟背椅子上，出神地看著前方。他的視線沒有焦點，和周圍的所有聽眾一樣，仿佛身處夢境之中似的。

  鋼琴家側頭看了眼座位上的幾十個聽眾，他們全都像是睜著眼睛睡著了似的，一動不動。

  “他們很快樂，如果你想問的話，他們現在過得很快樂。看他們現在這副樣子，像不像睡著了？”

  “嗯哼。”

  “他們現在正生活在一個世界裏，一個美好的、他們向往的世界裏，一個我用音樂創造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裏，他們不用去擔心今天的工作，明天的房租，後天的未來，他們可以盡情地享受自己的生活。”鋼琴家同情地說，“這正是我想用音樂表達的——每個人都有資格享受自己夢想的生活。”

  彭湃在那麽一瞬間動搖了。

  “他們還會醒過來麽？”彭湃問道。

  “他們為什麽要醒過來？”鋼琴家奇怪地說，“他們也不想醒過來吧。如果你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並且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後，你還會想回到原本的世界，忍受著自己也許一輩子都沒法過上想要的生活的可能嗎？”

  是啊，彭湃心想，如果我在這個世界發了財，有了超能力，還有美女左擁右抱，我怎麽會想回去呢？回到自己隻是個小白領，得一輩子為了買房發愁的日子嗎？

  不，我被他的節奏套進去了，彭湃反應了過來，我為什麽要在意他說的話？

  “我們假設說如果你死了，”彭湃慢吞吞地問道，“他們會醒過來嗎？會恢複原來的意識嗎？”

  “我懂你的意思了。那裏有你的朋友嗎？”鋼琴家看著彭湃的眼睛說，“你想殺了我，然後讓你朋友的美夢醒來，讓他重新回到現實世界。這樣做很殘忍。”

  “隻殺一個人的話，對我來說不算殘忍。”

  “我說的不是我。”鋼琴家歎了口氣，“我說的是他們。你想把他們從美好的世界拖出來，拽回殘酷的現實世界。”

  彭湃沒說話。他沉默了許久，手裏的槍垂下，槍口對著地麵。

  是啊，他說得對，彭湃心想，這麽做確實很殘忍。把人從美夢裏叫醒，讓他在現實裏生活——換成我的話，我肯定不想被叫醒。

  隻是，我也有我的夢要做。我不是聖人，我隻能做到我能做的。

  “抱歉了。”彭湃說，“這句話是對你說的。對他們的道歉，等我救出他們之後，我會親口對他們說的。”

  “那你的意思，就是沒有別的選擇了？”

  “你可以這麽理解。”

  彭湃說完後，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