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深入窗境，並直接取走鐵樹的部分汁液。

  因為它開的鐵樹花還沒長成，他們沒有顧及采集解藥。

  也不知他們是如何活下來的。

  “應該是吧……鐵樹的毒藥可以讓人被石化，但它的解藥，一千年來，隻能救下兩個人。”

  千年鐵樹從來就隻同時開兩朵花。

  站在旁邊，默默看著的葉安歌，也露出了然於心的神色。

  “林染，你也快醒了吧？”

  她的身上，衣服還是幹的，也不知石化需要多少水加入，但她看起來，如一朵柔弱的花。

  這讓葉安歌感覺心傷和同情。

  僅此而已。

  “咳咳……”

  隨之而來的咳嗽聲，葉安歌眼前的林染，突然睜開眼，露出一條縫。

  抬起頭，她的意識在同一時間轉為清明。

  “怎麽了？師父，我……你是誰？”

  “林染……”

  旁邊離不棄聽見她的聲音，微微沙啞。

  盡管如此，他的手還是歪了。

  下一刻，一抹淡色的蜜汁從杜英嵐口邊流下。

  離不棄沒有絲毫在意，點點頭，穩定思緒，繼續救人。

  林染也應該明白他的苦衷。

  杜英嵐的眼球轉了一圈，離不棄回過頭，望見的，是少女明眸皓齒的倩影。

  “師父……是你救了我？”

  “是的。”

  旁邊葉安歌並未言語，而是輕輕攥緊拳頭。

  她倒沒多大吃醋，隻是望著離不棄不放。

  “離不棄……”

  林染猶豫開口之時，她腦子裏還頗為沉重。

  暈眩的感覺，撲麵而來。

  她睡了一覺，很長的一覺。

  夢中隻有黑白之色，將自己密密匝匝籠罩。

  她無力於改變這些，隻能對準眼前，踽踽獨行，展望夢境消逝。

  最終，她睜開眼的時候，夢境清晰可見，就如印刻入自己心裏。

  至於杜英嵐……

  “他怎麽了？也和我一樣？”

  “嗯。”

  看林染的表情，她這是要好好珍視杜英嵐了。

  “他沒死，是無償采集到解藥……”

  “你是……”

  林染顧盼生輝，臉上白淨，讓葉安歌一時不想拒絕。

  “我是葉安歌。記住了？”

  --

  “杜英嵐……”

  猛然失去的勇氣，讓林染一時微微不適。

  站在杜英嵐床前，他的眼緩緩翻動的時候，林染突然湊上去，用唇堵住他的唇。

  “唔……”

  葉安歌忽地莞爾，笑得讓離不棄心中別扭。

  “怎麽……”

  杜英嵐和他曾經的邂逅，曆曆在目。

  現在，他們自然皆大歡喜了。

  --

  溺水於廣袤的深海之中，掙紮無力，心顫陣陣。

  身體被沉重之氣感染桎梏，一點點喪失的意識，愈發模糊的感知……

  最終，他如衝破了什麽屏障，耳畔聲音輕微，眼前世界敞亮起來。

  些許冰涼涼的東西灌入喉嚨。

  他的眼旋即睜開。

  “英嵐，別動嘛……”

  少女含羞帶怯的聲音，在耳畔。

  “嗯？”

  尚未意識到自己被偷襲了個正著。

  杜英嵐張開嘴，一陣馨香盈滿他口中。

  “杜英嵐……我，我喜歡你。”

  刹那，整個世界轟然抖顫，化為烏有的是他的理智，他心飄然。

  “真的？”

  她親親得很笨拙，也不會用什麽別致方法。

  同樣不懂的杜英嵐隨即堵住林染的退路。

  “林染，你怎麽突然……突然喜歡我了？”

  林染略羞惱地撲騰著。

  “我，我……我師父還在場呢，你別……”

  她羞愧難當，卻擺脫不開。

  她聲音微弱，場麵無法控製。

  自己肯定丟大臉了……

  一時，她隻麻木地迎合杜英嵐。

  渾然不覺，自己是誘導他這樣做的“罪魁禍首”。

  --

  “葉安歌，你和林染溝通溝通，我下麵。杜英嵐，難道你不想和林染喜結連理？”

  “我怕她不同意。”

  “杜英嵐，你怎麽這樣羞澀呢，林染都知道你的心意了。”

  旁邊離不棄突然笑起來，抓過離不棄手上一把麵條。

  他轉身進入廚房中，看到窗戶上凝結的冰花，若有所思。

  “若是我和葉安歌可以永永遠遠這樣就好了……”

  開火，持鍋鏟，水霧彌漫整個廚房，一切的一切變得朦朧。

  一如往昔，離不棄重複著煮麵條的流程。

  葉安歌坐在旁邊椅子上，津津有味望著離不棄搖曳的身影。

  他和之前一樣，頎長的身姿，嫻熟的動作。

  --

  “葉安歌，這是給你的。”

  冬日，葉安歌沒有離不棄身體內的千萬冰霜，自然覺得更冷。

  離不棄身懷冰霜，雖然可以吸取葉安歌身上的冷氣，但他思前想後，還是果斷地選擇下麵。

  配上離不棄剛剛做的小菜，葉安歌眼前是白生生的麵條。

  它們浸泡在湯汁中，頗為閃爍，細韌自然。

  “離不棄，你……”

  “林染，杜英嵐，你們也是。”

  心莫名一陣舒服，離不棄望了眼葉安歌，她正拿著筷子，空氣中彌漫熱氣。

  他看不清葉安歌的臉，而旁邊離不棄卻轉身離去。

  “桌子讓給你們聊。”

  想必，他這是要去懷念已經死去的妻子了吧……

  離不棄垂首不語，葉安歌欣然吃著麵條。

  “林染，來，我喂你吃。”

  下一刻，離不棄回過頭，發現杜英嵐將林染納入懷中，毫不猶豫喂給她麵條。

  她吃得頗為享受，臉上盡是紅暈。

  “那個，我，我師，師父看到了……這樣不好……”

  “你也來。葉安歌也想這樣。”

  “你！”

  杜英嵐笑了笑，繼續和林染打成一團。

  留下彼此默契的離不棄和葉安歌，在吃著麵。

  “你們先歇著，我們出去一下。”

  清晨，薄霧未散。

  離不棄牽起葉安歌的手，輕輕說著的時候，葉安歌也暗中點頭。

  “離不棄，我不知道你在煉丹部是幹什麽的。而且剛剛，你畫什麽……”

  “煉丹……你吃不吃？我這兒有補血的丹藥。喏，給你。至於符籙，你也知道。”

  “好……”

  葉安歌猶豫一瞬，接著將離不棄遞給她的藥瓶子拿起。

  窗花凝聚，而他們也看不到窗外的景色。

  此刻，是三九嚴寒時期。

  整個世界，都籠罩在晶瑩的冷氣之中。

  “葉安歌，不怕冷吧？”

  打了個響指，離不棄的指尖騰起一團焰火。

  “有一點點。”

  她已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頭上飄著白發帶，身穿素白色布衣，拖曳至腳踝，腳踏保暖的雪白靴子。

  和之前那個雷厲風行、身穿紅衣的少女，大相徑庭。

  “你這樣更好看點。”

  “離不棄，你這麽早把我拉起來幹什麽？”

  “我……我怕你沒睡好啊。”

  “哼。難道想和我住一間房？做夢去吧！”

  下一刻，離不棄將葉安歌的手拉緊。

  默然無聲地傳遞著溫度，他的手居然是熱的。

  “走吧。要不，我們去欣賞一下護城河的風光？這個時候，它是最好看的。”

  “去。不過，它這是穿過了皇宮？”

  “是。”

  得到離不棄的回應之後，葉安歌如一個孩童，迅速到達皇宮旁邊。

  “門……為何門還沒開呢。”

  皇宮之門緊閉，而葉安歌的身份敏感，她也不如離不棄，是皇宮之中的煉丹師。

  索性，離不棄牽著她，在垂柳依依的道路之上，緩緩走著。

  皇宮西門有一條筆直寬闊的水道穿過。

  這是青滄境內，帝都護城河的一條支流。

  它跨越皇宮，最終穿過很長路程，和護城河融為一體。

  參差十萬人家的青滄帝都，繁榮昌盛的發展之地。

  “眼前就該是了吧……”

  離不棄自然穿著質樸的藥師服裝，沒有鮮豔奪目的渲染，他和葉安歌也不為人知。

  “若我父親知道我在這裏和你逛……”

  “好啦，你最好趕緊回去，你父親會想死你的。”

  “嗯。”

  言談之間，兩人已到達寬闊橋麵的起始。

  橋下昔日波光粼粼的護城河支流清天河，因為太陽未露麵而黯淡下去。

  不過，這兒風景獨好，又有別致的霧凇景致，臨近辰時之時的世界，還略有暗色。

  天空是灰白色的淺淺幻影，如夢似幻。

  絲絲縷縷的霧氣融入空氣中，葉安歌打了個噴嚏。

  “你……你和我離別的一個月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走在橋上的離不棄，終究將深埋心中的問題道出。

  “沒……沒什麽啊。我想著你，我也不會……”

  “你真瘦……”

  少女頭上，也凝聚了透明的雨露。

  離不棄輕撫著她的頭，將那些礙眼的東西拂去。

  “走。”

  “嗯……你好暖。”

  葉安歌則一臉自然地靠在離不棄肩膀上，站在晶瑩剔透的霧凇之間，她美如畫。

  今昔對比，恍如隔世。

  “誒？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樓昱？！”

  --

  “我出去一下。”

  走在深冬淒寒的夜裏，樓昱的身上氣勢陰鷙，卻沒人察覺到他的任何異常。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青滄帝都裏。

  深夜的帝都，也是萬籟俱寂的，沒半點聲音，犬吠也因為空氣被凍裂，閃爍的星子不再清晰。

  “離不棄，我記得之前你對我的一幕幕。但，我到底是誰……”

  抓著頭皮，滿臉心緒被鎮壓。

  站在寒冬之中，樓昱的身上，肌膚五官之中，都有立體的血色。

  他冷漠而譏諷的微笑，也不知何時降臨在他臉上。

  “天，就要亮了。”

  突然，他抬頭望向天邊。

  那裏點綴著一朵雲。

  一朵本是雪白的雲彩，在他截然不同的視角之中，居然多出絲絲縷縷的紅。

  緋紅之色，瀲灩風華。

  “嗯……”

  本就是默不作聲的散步，樓昱的身體，因為這別具一格的畫麵，運動顏色那奇怪而詭異的反射，而輕微痙攣起來。

  他的眼白在變，瞳孔顏色也在變化。

  他已不再是之前那個樓昱，他的手上沾滿鮮血。

  --

  “葉安歌，小心！”

  “離不棄，我也可以……”

  張著嘴，卻無力於呼吸。

  葉安歌眼前，霍然一陣黑光漫天。

  她和離不棄刹那警惕起來。

  黑色四散，葉安歌眼前，沒了濃霧，隻有鋪天蓋地的黑色，模糊不清的世界。

  “我……離不棄，我感知也沒用了！”

  她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自己眼前，盡皆黑色，她該怎麽脫逃？難道還要順其自然，忍下去？

  她當然不願意！

  “離不棄……”

  “啪！”

  下一刻，葉安歌身體急轉，她一臉驚詫。

  “這是誰……”

  霧氣朦朧，和黑氣融為一體。

  她的身體，因為黑色的侵蝕而開始自衛。

  她的身上，隱隱有感知探出，但每次都被黑色屏障擋了回去。

  她心急如焚，感覺自己到達青滄，有來無回。

  她和離不棄還沒……

  “離不棄！聽得見我的話嗎？！”

  在黑暗之中發泄自己，葉安歌的聲音愈演愈烈，充斥著希望。

  突然，她的耳畔，風聲再度襲來。

  “幹什麽！”

  心中震顫之下，葉安歌側身繼續閃躲。

  在身體搖晃之時，她已清楚這個人的修為高妙之處了。

  “他明顯針對我，這還可能是一個團夥在設局……”

  圖謀不軌，放出黑霧，無法和離不棄連接上，甚至沒有活下去的機會。

  黑氣並沒有那麽刺鼻，但讓葉安歌潛移默化嗅到危險的信號。

  四麵八方，頓生無數幻影，交織，重疊，徹徹底底將她籠罩其中。

  她根本沒法子掙脫開來。

  暗夜之中，一抹身影……

  “糟了，我……我的小鈴鐺沒帶！”

  為方便，葉安歌隻帶了佩劍赤麟。

  此刻，她被黑氣趕得焦頭爛額。

  耳畔絲絲縷縷雜音冒出，纏繞，經久不息。

  她毅然決然拔出佩劍，天地之氣灌入，猛地劈砍，帶著疾風，帶著淒涼和悲壯。

  “葉安歌……”

  被黑氣和葉安歌徹底衝散的離不棄，心跳不經意間加速。

  他第一次感覺自己是如此脆弱。

  他的眼前，揮之不去的黑霧連綿不斷。

  自己和葉安歌的分別，已成定局。

  “葉安歌……”

  焦急地呼喊著，離不棄卻沒聽見自己的聲音。

  在這個狹小且逼仄的空間之中，他聽見葉安歌輕微的喘息，雜亂無章的心跳。

  “離不棄，你在哪裏--”

  她的聲音，撕心裂肺，讓離不棄垂下眼簾，沒再言語。

  “她到底是怎麽了……”

  自己剛剛畫了幾張符籙，有爆破符，有護身符，而葉安歌安靜地看他畫。

  此刻，被困在這隻有她聲音的空間裏，離不棄腳一軟，沒有跌倒。

  “咻--”

  導致橋上濃霧飄散的人，肯定不是好東西。

  他們目的何在？難道顧及過橋？

  這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