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天河沒有結冰期，他們的意思……”

  下一刻，離不棄蹙眉聽去。

  “樓昱？！”

  他的臉上，突然夾雜了些許不可置信。

  他很少如此失態。

  而今日，他終於明白，什麽是心碎的滋味。

  樓昱的呼吸聲，他自然可以辨認。

  他已完全不記得之前和自己杜互動，在雲隱仙境中的來來去去。

  但，離不棄自始至終記得樓昱的呼吸。

  他呼吸的聲音……也被離不棄聽見了。

  “是樓昱……”

  捂住嘴，頭一次感覺自己是如此柔弱，不值一提。

  樓昱已變了模樣，而他還在原地踏步，不願意接受現實折磨之苦。

  時光荏苒，樓昱已不再是之前的他。

  “哈！”

  “嗤……”

  若有若無的打鬥聲音，讓離不棄飄忽不定的意識回歸本體。

  他側頭對準黑暗，明白自己沒法將樓昱拖入夢境。

  襲擊葉安歌的，很有可能是樓昱！

  他又失控了？

  “樓昱之前也有這種情況……”

  想到雲隱仙境那些時間，眼前黑氣也並非難以突破。

  下一刻，掏出符籙的離不棄，早已將手上火焰打起。

  帶著認真的臉，呼之欲出的火焰。

  “呼--”

  輕輕一聲過後，離不棄快速抓起符籙，將它們點燃，丟入茫茫夜色之中。

  他眼前隻剩黑色。

  所以，他這樣做也是為了突破屏障束縛。

  “這是扭曲空間的局？”

  下一刻，離不棄手上，劍光忽起！

  他就是要這樣，出其不意地擊潰樓昱的襲擊。

  他動作穩定，劍氣從手上佩劍中冒出，在空氣中凝聚，成為白色煙霧。

  源自於樓昱的威壓，也在迅速褪去。

  此刻，離不棄的心情依舊沒法平複。

  “真是這樣的嘛……”

  總而言之，樓昱變得癲狂、六親不認的事，離不棄不願相信。

  事實就在眼前，離不棄隻能認命。

  最終，他選擇了突破。

  --

  “不……”

  黑氣來無影去無蹤，葉安歌隻能狼狽不堪地遁逃，身上起了汗滴，她的呼吸變得劇烈。

  “咳，咳咳……”

  此刻她隱隱感覺到，和自己撕打的可是一個少年。

  他和自己差不多大，身體的爆發力卻是天差地別。

  葉安歌體力不支，她的佩劍漫無目的地地輕顫。

  黑霧是有色空氣，它們密密層層覆蓋在葉安歌眼前空氣中。

  她身上的天地之氣，近乎被鎖死。

  “哧溜--”

  她猛然好似踩到了什麽，身體一滑，腳下絆倒，已無法控製身型。

  這是冰霜，凝結在橋上的冰霜！

  這是一條經久不息的支流，沒有結冰期的河流--

  而自己，已被橋邊滑溜溜的冰霜絆倒。

  她已人困馬乏，身上的冷汗全部凍結。

  睜開眼的時候，葉安歌耳畔，飛刃擦過。

  她精神繃緊，身體一下下顫動。

  “不許你欺負葉安歌！”

  她嗓子一甜，耳畔聲音暴起。

  同時，葉安歌的感知發覺，這兒的空氣，受到劇烈的打擊！

  她情不自禁屏氣凝神，身體貼在橋邊。

  冷汗自頭上滴下，她急促喘息著，感覺身上被一束目光瞥見。

  “離不棄，是，是你嗎……”

  她的身體本就虛弱，在暗夜中更是跌跌撞撞。

  但身後聲音忽起，怒吼和離不棄的聲音夾雜在一起。

  “離不棄……”

  “葉安歌，我和他打，你就算了--”

  “什麽？！離不棄……”

  此刻葉安歌才發現，自己已經到達橋頭。

  對麵是瓊樓玉宇，皇宮的奢侈和自己，隻差一座橋的距離。

  黑夜中，有火光刺破空氣。

  抬起頭，離不棄的影子和葉安歌交錯而過。

  “好好保重。”

  她心中隻剩下這句話。

  莫名詭異的氣氛之中，葉安歌還想牽住離不棄的手。

  但她沒有料到，空氣中冒出一層淺淡的屏障信號。

  刹那，她身體一僵，還是退了回去。

  她的眼前，是遙不可及的離不棄和另外一個少年。

  “離不棄！別這樣！我會的，我可以幫你的……”

  她的聲音，趨於嘶啞。

  她突然感覺麵頰潮濕，一片冷意。

  原來如此，是她情不自禁流下的熱淚。

  “唔……”

  隻能無可奈何地站在橋邊，望著眼前奔騰不息的河水，感知散開的時候，天微亮。

  但這兒的黑氣，依舊不減。

  “咳”的一聲，葉安歌手上印刻血絲。

  她扯出一個蒼白無力的笑，倚靠在欄杆上。

  “離不棄，我等你，凱旋歸來……”

  她閉上眼祈禱。

  離不棄的身體一個急轉，拿著符籙的他，就和樓昱同樣處在一個屏障內。

  葉安歌身體暴退之後，早已站在和離不棄遙遙相望的橋頭。

  她的睫毛在無力地扇動，上麵帶著沉甸甸的水滴。

  “樓昱……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

  他的眼已成空洞，裏麵撲出絲絲入扣的黑霧來。

  欲蓋彌彰般，他伸出手，就是一拳。

  纏繞著黑色絲線的拳頭，血腥的眼。

  他的身上，是藥師簡簡單單的白色衣袍。

  但，他的氣勢咄咄逼人，如出鞘佩劍，這和之前的他，形成讓離不棄無法相信的反差。

  “真的……是這樣嗎？”

  畢竟樓昱之前失憶，他在雲隱仙境被人莫名其妙劫走後，就和離不棄斷了聯係。

  現在，他身上發生的一切墮落，都是情有可原的。

  若不是身體近乎一樣，離不棄還真沒法認出樓昱。

  “樓昱……”

  他身體騰挪，下意識運起雲隱步。

  同一時間，樓昱的影子，也到達了離不棄身後。

  “你在……”

  下一刻，離不棄繼續躲閃。

  他的手上，還握著一張符籙。

  和與自己之前互為知己的樓昱反目成仇……

  不到關鍵時刻，離不棄是不會祭出它的。

  樓昱的眼中，隻剩墮落。

  他一言不發，身上獸性大增。

  “吼--”

  僅僅是一聲吼，就讓離不棄深受其害。

  “你……”

  腦子裏一片嗡鳴，離不棄站起身，又想彎腰。

  他的身體，愈發不濟。

  這也因為樓昱的臉，在眼前如鏡花水月，在不斷晃蕩。

  他實在不忍心下手。

  “哢”地一聲，旁邊樓昱突然亮出一把劍。

  “你！”

  離不棄睜大眼，臉上表情呆滯。

  樓昱瘦削的身體，被他的手穿透。

  他自殘？

  下一刻，“嗤嗤嗤”骨肉分離的聲音爆發。

  這個聲音，冰凍人心。

  離不棄情不自禁閉上眼，他聞到了血腥味。

  “樓昱，你幹什麽……”

  卻見樓昱臉上古井無波，沒有任何表情。

  他的手伸入他自己腰部。

  離不棄握住劍的手，也開始顫抖。

  “樓昱……”

  他優雅不失風度地站著，手上聲音愈發淒慘。

  血珠從他腰側滴下。

  他不畏疼痛，臉上的表情，眼中的焦距，讓離不棄看著看著，已經心寒。

  “不！”

  一根白生生的肋骨，從樓昱腰側抽出。

  上麵幹幹淨淨，沒有血肉，但樓昱的身體分明因為難受而顫抖。

  離不棄突然沒了殺人的打算。

  雖然無知無覺，但還是疼啊。

  樓昱的臉上，因為肌肉牽動，一片糾結。

  “咳……”

  他腰彎下去的時候，一股殷紅的血液從嘴角溢出。

  他的傷口迅速愈合，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甚至，他手上的骨頭，幹淨白潔，什麽顏色都沒有沾染。

  這是一把劍？

  “哼。”

  此刻，離不棄眼前，白光迅速爆發。

  他身上每個細胞都為樓昱的血腥嚐試而感到驚詫。

  甚至，當樓昱優雅地搗鼓記下骨頭後，用他自己骨頭做出的骨劍刺向離不棄時，他也沒有躲避。

  “樓昱，你真的變了！”

  昔日不願相信的事實，在今日全部改寫。

  風聲獵獵，離不棄憑直覺搖晃幾下，佩劍還在他手上，他卻沒了揮舞它的想法。

  這可是樓昱。

  他喘息的時候，骨劍舞動，身上劍光澄澈，和離不棄的佩劍沒什麽區別。

  “樓昱！你還記得我嘛？”

  身體站定，眼前樓昱卻沒有動，而是聚精會神對著離不棄，臉上帶著罕見的失落。

  他的表情頗為奇怪……

  “你……”

  下一刻，離不棄的眼中，有樓昱彎下腰的影子。

  這個時候，他完全忘卻了葉安歌。

  他隻想盡可能靠近樓昱，告訴他，他是自己曾經的知音，他還是一個人，而不是殺戮機器般的人物。

  為了幹掉他，不惜一切代價，抽骨為劍，逆天而行？

  他是怎麽忍受的。

  “樓昱。”

  咬著牙，離不棄的劍轉著，卻和他自己一般，不願意害了樓昱。

  他本不該喪失一切意識的。

  “嗯？”

  下一刻，卻見樓昱將骨劍對準土裏一插。

  旋即開始念咒的他，聲音輕柔，符文綿綿不絕，從口中不斷淌出。

  “這個屏障，是他設下的……”

  從樓昱開始誦念第一個字的時候，離不棄就感覺，自己沒救了。

  他的動作頓時滯笨很多，感覺奇差。

  也不知為何，若有若無的晦氣信號，沾染在離不棄身上，讓他無處藏身的黑霧，也因為樓昱的咒文聲音不斷，而輕輕隨之飄舞著。

  他被困在屏障其中，而樓昱插入橋中的骨劍，也可以約束離不棄。

  再加上念咒聲音不斷，耳畔飛蚊一樣的震顫，讓離不棄不知所措之餘，又考慮到了葉安歌。

  她應該沒事……但自己卻不一樣。

  不知她還在不在呢？

  樓昱的動作，並非煞有介事，而是一本正經地開始暗算他，祭祀念咒了。

  離不棄的後頸，都有汗毛倒豎。

  “樓昱！”

  無能為力，他的身體似乎受到力量衝擊，對準一個方向，徑直掠過去。

  --

  “離不棄。”

  緩了緩，葉安歌站起身，發現樓昱和離不棄之間的微妙關係。

  他們麵對麵站著，離不棄的身體被憑空挪移。

  他似要穿透橋旁邊的欄杆，直接墜落入河裏！

  頓時，葉安歌放聲喊起來。

  她當然不想讓離不棄死，他怎麽會被這個人暗算？

  “這是一個陣法，你，你找找陣眼，我看不到！離不棄，你可千萬別……”

  她的聲音尖銳，直衝雲霄。

  冰凍三尺之地，離不棄卻在激流之中晃蕩。

  --

  “樓昱，你到底怎麽了！”

  再多言語斟酌都已失效，在自己被樓昱設下陣法，納入其中，後患無窮的時候，離不棄就隻想讓樓昱恢複。

  他神誌不清，身上的力量也不是他的！

  但他分明變了，變得連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怎麽了。

  但，不管他怎樣痛心疾首地問，都沒用。

  朽木不可雕，自己再怎麽樣也沒法將淪為魔物的樓昱救回來。

  自作自受的感覺襲上離不棄心頭。

  他一動不動，身上冰霜也因為樓昱的聲音靜止不動了。

  此刻，他感覺樓昱的骨劍，也開始輕微震顫。

  但他沒有顧及，而是繼續肅穆念咒。

  最終，離不棄心中想法也快消失了。

  “嘩啦--”

  整個世界，轉瞬之間，陌生冰冷。

  睜著愚昧無知的眼望著天際，離不棄的意識若有若無，小鬼朦朧的呼喚，讓他在水中抓到了稻草。

  “我……樓昱到底怎麽突變的？難道，他接受了什麽獻祭？”

  抓住機會，他神色淡定，心中卻波濤洶湧。

  “他不記得你，也是因為記憶抹除……”

  話音未落，離不棄的身下，突然空洞起來。

  “啊！”

  下一刻，樓昱一言不發，麵無表情。

  眼前一個火球突然炸開，離不棄的身體不知何時已落入河中。

  “嚓嚓”聲音連綿不絕，離不棄跌入冰冷的世界中。

  “轟隆……”

  葉安歌身體順勢一斜，她拿起佩劍，輕輕一搗。

  感覺屏障破碎，葉安歌臉上印著火花。

  “離不棄，我要殺了這個人！”

  剛剛離不棄說什麽樓昱？

  她才不管！

  離不棄已如順水推舟般離開了她的可視範圍，葉安歌明白他會爬上岸，但心中依舊沒底。

  讓她惶恐不安的，是離不棄剛才受到的陣法傷害。

  他的身體一點點挪出橋麵，這一過程，葉安歌眼都看直了，卻無法阻止離不棄下落的過程。

  “不--”

  最終，葉安歌聲音哽咽。

  她自然知道自己無法挽回離不棄落下去的結果--

  他在空氣中懸浮之時，是樓昱沒有停下念咒的時間。

  但，他很快就會落下去，進入河中的。

  最終，樓昱眼前的離不棄，突然單指一彈，有火焰冒出，“呲呲呲”灼燒空氣。

  他的手指間，還夾著一張符籙。

  離不棄慘白的臉，栩栩如生的五官，讓葉安歌看著心動，她差點叫起來。

  “離不棄！”

  他一意孤行，居然在最後時刻想傷到樓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