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最近煉丹部真的換血了。”

  “什麽換血？”

  “你不知道，離不棄多麽厲害。”

  “離不棄是？”

  林染裝出一副懊悔的表情，還帶著疑惑點點。

  “他啊，聲名鵲起的一個人物，把仙水整死了。據說破了煉丹爐的詛咒。”

  ……

  竊竊私語不斷。

  不過現在……

  “詛咒？”

  林染感覺，自己的師父很厲害。

  真的，超級厲害！

  他居然可以弄死仙水--

  怎麽可能？

  仙水其人，她也明白。

  她頗為囂張，她隻知道吆三喝四。

  “惡毒的人都沒好下場。”

  “對，你知道剛剛和離不棄講話的人是誰嗎？他是杜英嵐，可是去年放棄進入煉丹部的人，挺優秀的。”

  “但是，他為什麽不早加入呢？”

  “怕自己過勞死。”

  “唔……”

  這些小丫鬟們，多半是那些侍奉官員優秀的侍女，百裏挑一，對林染沒什麽偏見，很快就和她打成一團。

  不過，作為不善言辭、信息匱乏之人，林染也了解了很多關於離不棄、關於杜英嵐的事情。

  因為師父在煉丹部，所以她愛上了煉丹。

  因為杜英嵐也在……咳，她對煉丹部，更為癡迷了。

  “離不棄和杜英嵐，你喜歡哪個呀？”

  旁邊小丫鬟直接問著，而林染的臉，頓時脹紅了，脹紅得像四月的櫻花。

  “唔……我追求些什麽呢，你們，你們不要瞎想。”

  “乖啦，你瞞我瞞，我不會這樣的。”

  她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

  “煉丹是不是很忙？”

  “暖和……太暖和了，我已經被刺激到了。”

  旁邊裹得嚴嚴實實的杜英嵐，他身體瘦弱，和離不棄相當。

  不過，他已經裹得牢固，好似一個球，還是被冷得瑟瑟發抖，搓手頓腳。

  “別怕冷，要不要來試試？”

  “真羨慕你，這麽冷的天氣，還可以穿這件。”

  “這是必須穿的。”

  因為離不棄身懷冰霜，所以，麵對風雪，麵對嚴寒，他根本沒有擔憂。

  他仿佛是應對風雪而生。

  身上沒有一處凍傷，即使在零下好幾度的世界中行走，也像如履平地，穿著短袖也沒關係。

  但杜英嵐不一樣。

  天知道他對藥材的喜愛到了什麽程度，他很怕冷，也很會受凍。

  他的手上，已經冒出幾個凍瘡。

  比起林染來說，他的確畏寒得不像話。

  不過現在，他隻是對自己微笑，勉勉強強，肌肉也被凍僵了。

  “恐怖……真是太恐怖了。”

  不過，在杜英嵐望著離不棄在風雪中行走的樣子，自己也跟了上去，卻被冷淡的風吹得搖搖晃晃。

  “好啦，走吧，好不容易和你團聚，吃不吃夜宵？”

  “不……我要泡熱水澡。”

  回答離不棄的，是杜英嵐顫抖的聲音。

  “啊哈哈哈哈哈！”

  --

  “告訴我，皇宮的格局如何。”

  身為一個普普通通的藥師，離不棄的活動範圍，是很小的，甚至比林染還小。

  他坐在榻上，想借助夢境，再次重現那天的場景，並且讓孟林夕的坐標更清楚呈現，下次麻煩一下林染，讓她幫自己探探路。

  他無法忍受沒了孟林夕的日子，尤其是自己現在，最孤立無援、最難受的時候。

  而現在，當他意識到自己和孟林夕隻差一點點距離的時候，他心中的思念，也再無法控製住了。

  他想孟林夕，想到撕心裂肺，想到心急如焚。

  “還有五天，就是帝王的誕辰。還有約莫十天，就……就過年了啊。”

  時光荏苒，轉眼間，孟林夕已經不知道怎麽樣了。

  所以，離不棄心中更為無奈，滔滔不絕的思念，將他擊垮。

  下一刻，他在榻上直接睡了過去。

  --

  “呼呼……”

  “嗯？”

  下一刻，離不棄自夢中睜開眼，眼底有混混沌沌的世界，在時間推移時越發清晰。

  唔？

  他的眼前，突然出現的居然是一扇門！

  這扇門，看上去還真熟悉啊……

  再一看，它中間還有三座門洞，金光閃閃，頗為驚豔。

  這是天子的顏色--自己眼前的，是皇宮的結構圖！

  “哇！”

  離不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進入的，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已經受到命運的恩賜。

  這應該是第二次了吧。

  第一次，他記得自己進入孟林夕被關押的地方。

  那個時候，他對於皇宮的了解匱乏，但明白孟林夕就在皇宮裏待著。

  這次，他即將看到什麽東西？

  難道就是……

  “謝謝你！”

  話音未落，離不棄的身體，已經開始浮動了。

  他的眼底熱淚盈眶。

  “嗯，好，太好了！”

  他的位置在微微改變，一點點推進，一點點將皇宮的結構，烙印在眼中，刻在腦子裏。

  所以，他心中更為感慨。

  果然，夢裏什麽都有，連如此機密的事情都有！

  他心中情不自禁激動萬分。

  “就是嘛……我沒看錯你啊。”

  皇宮之中，有林林總總無數小花園。

  離不棄焦慮不安地尋覓孟林夕的所在地。

  那口井，還有旁邊長著的、厚實如雪鬆的樹，一排挺立，不算太高……

  “還有，這是什麽？夜薔薇園？”

  瞥見這個熟悉的小花園，離不棄暗暗記下皇宮門口對它的行走路線，鐵柵欄上，還有這樣幾個字。

  “夜薔薇園。我記住了。”

  皇宮內部，縱橫交錯都是路，通向每一個地方，巨細無遺。

  但要找到這個“夜薔薇園”，離不棄沒有把握。

  “還是要讓林染去看，她應該會清楚的……”

  不過，離不棄腦子裏的夢境記憶，很快就會消散，可能會在醒來之後迅速消失。

  他可以控製夢境，卻無力於改變記憶力消退的信馬由韁。

  他逆流而上，卻是要將夢境中得到的東西，用於現實！

  這何談不是逆天而行！

  “嘩……”

  黑夜中，離不棄悄然睜開眼。

  在記住整個皇宮的格局圖時，他控製自己不再向下看，並進入了現實中。

  醒來的時候，他腦子中也混沌一片，各種各樣的聲音，塞爆他的神經，他的心跳也開始加速。

  此時，他的記憶也開始流失，迅猛而瘋狂，急躁而顯而易見。

  “不！”

  下一刻，他一躍而起，撲到案台邊。

  “唰唰唰……”

  文思泉湧，筆走龍蛇。

  離不棄的身體竭盡全力保持穩定，但還是不受控製地輕顫起來，似乎激動了很多。

  “果然……”

  自己的身體，記憶了皇宮的結構圖--他沒看錯！

  此刻，離不棄喜出望外，差點沒狂笑。

  因為，他這樣做，像從夢境中獲取情報，並且將結構圖關鍵情報記錄下來，及時地珍藏在紙上。

  這也算一種變相的背誦。

  他拿著未幹的毛筆，興奮地在紙上留下痕跡。

  動作很快，就像在複製腦子裏的東西。

  他的動作之快，手中的筆也開始顫抖。

  離不棄的手，最後也成為了幻影，看得不甚分明。

  他依舊笑著，但笑容中卻飽含壓抑。

  “快點……”

  屬於他心中的感覺，他知道自己夢境的記憶，正在逐漸消失。

  它消失得很快，即將化為煙霧飄散。

  而自己，必須要爭分奪秒，才能複製皇宮的路線圖--這是他要給林染探路的東西！

  他打得一手好算盤，但離不棄並不知道自己有多麽厲害。

  --

  “呼。”

  一炷香之後，他手上呈現出一張紙。

  這張紙浸透油墨，看上去細細密密畫滿了東西。

  “從這裏出發，往前走，再轉一個彎，這邊再轉一個彎，再繞幾圈……”

  他依靠自己的記憶，終於畫出了整個皇宮的路線圖。

  兜兜轉轉，他找到無數條路，都通向那個關押孟林夕的花園。

  雖然有些害怕，怕自己遭到天譴，但離不棄還是鋌而走險做了。

  畫完之後，他的腦子都虛脫了。

  “但是，我總算搞好了……”

  露出一個新鮮的微笑，轉眼，離不棄開始將這張圖分開。

  他找了一張大紙，將原畫放在眼前，繼續“謄抄”。

  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強逼腦子記下來的，怪不得他虛脫了，這是皇宮……

  裏麵錯綜複雜，有幾座橋，有護城河穿過，不過他沒顧及這些。

  毛筆已經被他用禿了，幽默的香氣撲麵而來，讓離不棄心生疲憊。

  “不行……我不能這樣……隻不過做個夢而已，怎麽會如此呢……”

  奈何他腦子越來越沉，意識有點模糊。

  一時，離不棄隻能拿起旁邊的杯子，往自己手心倒水。

  感到神經又一次緊繃，他才開始繼續繪畫。

  按照記憶，他很快補全無數細節，並將這張畫在更大紙上呈現出來。

  “唔……”

  一絲不苟作畫，半夜三更，再度睡不好覺，離不棄的神經，在他落下最後一筆的時候，終於軟了下去。

  他跌在榻上，一動不動，感覺身體很冷，也不知是從哪裏傳來的陰冷。

  “咳。”

  他牙齒打戰，身上的天地之氣前所未有地虛弱。

  他最後裹了一床被子，才勉強睡著。

  在被子裏打哆嗦的他，手上無聲無息開始凝聚寒冰。

  可能--真的支撐不住了吧。

  --

  “杜英嵐。這是？離不棄沒來？”

  “是的。林染，他可能有點難受，要不你去喊一下他？”

  “唔……我，我去吧。他在哪裏？”

  “右拐就到。”

  少女粉紅的臉上，帶著純真，帶著幹淨。

  無邪的眼眸中，透出的是水光瀲灩，無盡美好。

  杜英嵐望著她，思緒萬千。

  “林染，你還真成了丫鬟。”

  “嗯。”

  林染回頭，粲然一笑。

  “其實……這也是我的歸宿。”

  杜英嵐的眼中，帶著星光，帶著閃爍的美好。

  細碎的感動滲入林染心中，她無話可說，她掉頭就跑。

  --

  “所以，你就是說，要我探查一下情況？”

  “等到皇帝誕辰，我想……拜托你一下，幫我看看，這裏到底有沒有這樣的花園。”

  “夜薔薇園……唔，師父，您的吩咐，我必然會做到的。不過，你難受不難受？”

  “不算吧。”

  離不棄的腦子，經過幾個小時的睡覺修複，剛剛好了一點點。

  但距離之前全盛時期，離不棄的狀態，差了不止一點半點。

  他明白自己才疏學淺，索性按捺心情，吩咐給林染一個“小任務”。

  林染歪著頭認真聽著，發現離不棄給她一張較大的紙，有些疑惑不解。

  “這是……”

  還好她比較聰明，看到紙上曲曲折折的紋路，心中豁然貫通，感覺一切都明朗起來。

  “是地圖。到時候，你要找到這個小花園，就是我用紅色標注出來的。”

  見林染仔細聽著，離不棄循循善誘，讓她似懂非懂的時候，被一下子當頭棒喝。

  “我明白了。”

  她拿起地圖，有些不敢相信。

  “記住，一定要完成任務，切莫急躁，聽我的指令做。”

  再三保證自己不會泄露目的之後，離不棄將臉上紅撲撲的少女放走了。

  “去侍奉皇帝吧，我真不會為難你。”

  她的臉上，因為緊張，而冒出了汗水。

  但是，她聽完離不棄的話語之後，強顏歡笑起來。

  “嗯，我會這樣的。”

  不知不覺又一次重複他的囑托，林染將足有手臂長的生宣小心翼翼對折了，隨身攜帶。

  她一向不敢違背師父的命令，在偌大一個皇宮中，也沒幾個人會注意到她，她還是個很小的丫鬟。

  所以，皇帝龍顏大悅之日，很快就會來臨。

  想了想，林染咬著唇，將地圖揣入身上口袋裏，確保除自己外沒人會看到這重要的東西。

  她的笑容無聲無息蔓延，但氣氛卻更為緊張。

  --

  “離不棄，按照這個藥方煉丹，煉多點，千萬不要偷工減料！”

  樓昱鼓著腮幫子，他們卻對離不棄眼前的煉丹爐懼怕。

  “別扔了，直接給我。這有什麽好怕的？我不是沒死嗎？”

  他的聲音還挺有道理的，但他們卻不這麽認為。

  “不，我怕你了，你要是攜帶病毒怎麽辦？”

  “真的沒有，放心吧……”

  下一刻，離不棄劈手從半空中接過一張紙，他的麵部表情，變得尷尬。

  “唔……就不能輕一點嗎？”

  他表情狼狽，卻大大咧咧地離開煉丹殿中間的煉丹爐，不慌不忙朝著旁邊藥庫走去。

  他是去挑選煉製丹藥所耗藥材的。

  他已在這裏工作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