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我可以這樣做--”

  眼前世界，時間川流不息，讓離不棄心悸。

  不過，少女的麵部表情已經變了。

  她的臉上，蔓延紅暈，這是激動和喜悅共存的紅色。

  --

  “謝謝你。”

  一番猛幹，酒足飯飽之後，離不棄端著空空如也的盤子走到水池旁邊，看到少女，她似乎更鬱鬱寡歡了。

  “離不棄，你說，我有可能成功嗎？”

  “有我在，你也不用怕。”

  離不棄手上拿著碗，對準林染，輕鬆笑道。

  “我……我想拜師學藝。師父，就是你。”

  明顯經過了斟酌的少女，此刻卻“骨碌”一聲矮下去。

  她的身體本就矮小，跪下去時，離不棄被著實嚇了一跳。

  “嗯？林染，我不是不收你啊……”

  “我……師父好。”

  下一刻，少女的眼神中滿含自然之色。

  她恭恭敬敬拜著離不棄，不敢敷衍了事，看上去那麽謙卑--

  “幹什麽呢。起來，染兒，我當你是我徒弟了。”

  下一刻，離不棄哭笑不得，自然說道。

  “真的？師傅，我以為你不會……”

  “哪能不會。今天為師教你一招防身術怎麽樣？”

  “好啊！”

  下一刻，林染近乎跳起來。

  “慢著，別跌了。”

  離不棄含著微笑，對少女寵溺說道。

  “什麽防身術？”

  “我們比比誰洗碗更快……”

  “我哥可以一直睡到早晨，唔，師父，我還是打地鋪吧。”

  “地鋪？這幾天，還真是辛苦你了。”

  他愣了一秒，旋即回答著。

  “不累。”

  --

  “師父，你想教我什麽？”

  在昏暗的燈光下，一個小小的罐子被離不棄舉起。

  “這是胡椒粉，我這兒有一些，剛剛磨出來的，可以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這是……”

  眼前的“小罐子”，隻有人的一根手指大小，粗細更不用提，纖細的身體之中，卻含著別樣的陰險用處。

  “胡椒粉？”

  “嗯。今天，我教給你的，主要是該如何閃躲。”

  下一刻，離不棄略有思索，對準林染。

  “這是給你的。”

  他明白雲隱步的精髓，但這是一個神秘人授予他的秘法，不可外傳。

  他明白少女心中之苦，眼珠微轉。

  “怎麽閃避？”

  --

  “哥哥，吃飯嗎？”

  “……吃。”

  果然，發了狂之後的林幸，卻沒了任何異常，平靜如水的眼神，還有他毫無波動的呼吸，都讓離不棄看著。

  “玄神醫給我很多幫助呢……你要不要和他交朋友？”

  卻見少年霎時沒了聲音。

  “這是他做給你的早飯。”

  “不吃！”

  “不吃白不吃。你真不吃？”

  “不吃。”

  “你們……”

  這是哥妹倆的日常，此刻的林染，正鼓著嘴將一個小包子放到林幸碗裏。

  “這不是我做的，這是神醫的……他磨麵，他什麽都做，你還不吃？”

  “吃你的。”

  古井無波的眼，他明顯異於常人的動作，磕磕絆絆的笨拙行走，這一切都讓少女黯然神傷了吧。

  “那天直接集結登記抽號，一天準備，唔，挺好的。”

  一時，離不棄隻是簡單地將一些防身術拆碎動作，逐一教授給少女。

  她渴望知識的樣子，和之前的自己一模一樣，是如此美好認真的風景……

  “離不棄，我感覺我收獲滿滿呢。”

  “也是。”

  “要不……我打地鋪，你先休息？”

  這天經曆了太多事情，離不棄認真地想了想，眼前少女卻突然提出這樣的建議。

  “不必。”

  “不行啊，你是我師父，徒弟自然不能搶了師父的……”

  下一刻，她的眼睛閉起，身體抖顫。

  “唔，師父，不帶這樣的……”

  話音未落，她已經落入夢中，沒再醒來。

  “還好。”

  剛剛，為了防止少女多說，強逼自己睡覺，離不棄隻能運起雲隱步，勉勉強強將她劈暈，沒有用多大的力量。

  他將報紙對折，先放在口袋裏，將少女抱到榻上之後，拿起旁邊的棉被，將她凍得發紅的手放進去，最後蓋上被子。

  “一夜好夢哦。”

  對準榻上的少女，他的聲音輕柔溫潤。

  不過，道晚安過後，離不棄直接坐在地上。

  這裏極冷，因為寒冬已然到來。

  交織的寒光會不會在夢中出現？

  死亡的號角會不會突然響起？

  不過，離不棄已經不管不顧了。

  他找到旁邊的一條毛巾，想到少女之前度過的不眠之夜，心中更為感慨。

  “我還是將就著睡吧。”

  因為，他得教授少女很多。

  既然她想學，想成為藥師，也就是禦醫--那麽，他可是會幫助她的。

  即使走後門、用夢境搞定一切。

  但他的心，依舊在遵循正直呢。

  “不知道會不會--”

  下一刻，離不棄的身體猛地一顫，他魂魄已經進入夢境中了。

  “離不棄！你要是再不救我，我就真死了，你不知道嗎？

  “我是……我可是孟林夕，你們幹什麽對我這樣！

  “唔，不……這是不對的，你們都給我死！

  “咳咳……”

  突然，離不棄的耳畔，出現少女嘶啞不似杜撰的嘶吼。

  這聲音已竭盡全力，發出來的時候，更是沙啞，讓人心中結出一個個小疙瘩。

  “孟林夕？！”

  聽見聲音的驚疑不定，已經將離不棄自己進入夢境之中的驚恐打散。

  他沒考慮到林染，隻想孟林夕。

  屬於時間沉澱而成的思念，將他的身體籠罩。

  難言的難受，如洪水般驚濤拍岸。

  “孟林夕！”

  “啪！”

  “嘶嘶……”

  離不棄沒看過洛霓凰在獄中的狼狽模樣，他卻在今天的夢境中，莫名聽見鞭撻身體的聲音，洪亮而讓人心悸。

  這是可以讓心與心之間共鳴的聲音。

  “啊……不要……”

  是孟林夕，他的眼前為何出現了天空？

  “這不科學！”

  頃刻，離不棄心中一陣淩亂。

  他不能否定自己的推測，因為他真的感覺不對。

  自己眼前的，是哪裏？

  他已悄然無聲地飛起來，不知不覺落在林染小屋的眼前。

  回首，他看到自己前不久剛剛踏入的房門。

  而自己的身體，還在裏麵！

  更重要的是，他還在睡覺的身體內，已經沒了自己的魂魄？！

  “我真是醉了，你們怎麽能這麽對我？”

  霎時，意識到自己在夢中靈魂出竅的離不棄，同魂魄一個激靈，差點一躍而起。

  “唔……既然如此，不如從流飄蕩，任意東西。”

  身不由己，離不棄無法控製自己的魂魄，他隻能愁眉苦臉地朝前挪動。

  “唔--”

  不過，在他靈魂出竅之後，他才終於知道，白駒所說的“很近”，是什麽意思。

  因為帝都真的離這裏很近。

  朝廷也夠仁慈，批了半個月的時間才開始。

  不過，離不棄剛剛才意識到，孟林夕……她居然被人囚禁了？

  “帶我去她所在的地方。”

  他的魂魄遊動不定，一時間，眼前世界似幻似真，離不棄還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脫離了身體。

  “感覺不真實。我看到的，可能是夢境中的現實吧。”

  他心中一苦。

  “好心人，請讓我去吧。你讓我進入這個夢境，自然也是為了是……為了開導我吧。”

  那個神秘人從來沒有在夢境中告訴他事情，但離不棄寧可將他當成自己暗中的支持者。

  當然，這個夢境，他也持中立態度，也不敢說這是自己活下去的媒介。

  他不敢妄語。

  不過，離不棄的魂魄已經飄飄搖搖地飛了起來。

  他越升越高，循序漸進，簡直可以看到眼前的浮雲。

  不過，他自身也該是一個魂魄吧？

  那些雲朵，會憑空穿過他身體嗎？

  頓時，離不棄感覺眼前一切，都模糊起來。

  “好真實。”

  大腦的錯覺，讓他以為自己正在現實中，就像一朵雲，自由自在。

  不過，他還是不敢相信這個夢境。

  “萬一是邪氣盤踞呢？”

  不過，他居然可以這樣感覺自己的身體--

  “這是--是帝都？”

  沒想到，在離不棄發號施令之後，他還真被帶到了這裏？

  這隻是離不棄的一個猜想而已，隻不過，他沒發現自己是怎麽從屋子裏飛出去的。

  這是一個可怕的事實。

  這也是讓離不棄不敢相信的立體--

  “這就是皇宮啊！”

  他估計自己去帝都選拔藥師，也不會進入皇宮的。

  畢竟，這三宮六院，都是閑人免進的地方。

  在漆黑的夜幕中，他開啟了夜市，驚訝地發現，眼前真有些拿槍的錦衣衛。

  他們統一身著暗色服裝，就像一個個在黑暗中巡遊的幽靈，錦袍露出小腿，衣袂在黑夜中獵獵飄蕩。

  “不覺得冷？”

  不過，他們是一支大公無私的隊伍，離不棄懷著僥幸心理，身體已經路過一個人。

  他沒有任何反應，繼續呆滯望著眼前。

  不過，因為風舞動擦過自己的魂體，讓離不棄感覺，更為震撼。

  “假如這是真的……”

  他感覺自己到脖頸處，隱隱有勒死的感覺。

  他的身體在緩緩飄著，逐漸飄到目的地。

  皇宮的麵積，比他所想大得多。

  一望無際的，都是瓊樓玉宇，花天酒地可能不存在，但人多、妃子多，應該是普遍的事實吧。

  沒想到，青滄的皇宮之中，沒有華貴奢侈的金色琉璃瓦，仿古的水墨顏色占據很大的空間。

  花橋流水，芳香馥鬱。

  這是頗為美好的環境，甚至，離不棄看到層層疊疊宮闈之中，還有一個個後花園……

  還有荷花池，清涼夏夜，泛舟湖上，豈不美哉？

  不過現在連蓮子也沒了吧。

  “我要看的是孟林夕在的地方，你別給我炫耀這個……”

  下一刻，離不棄的眼前，一切突然放大。

  他看到一個小小的花園，裏麵有精致立體的鐵柵欄，描了金。

  花帶著血液的顏色，悄然無聲開放。

  這是夜色深處的絕密。

  在還沒突破皇宮的地方，一個小花園也是尋常。

  “這個？”

  因為視野發生變化，離不棄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應該吧……”

  下一刻，離不棄魂魄的角度變得古怪，他近乎懸浮地飄在空氣中，俯瞰腳下，卻隻看到薔薇花泣血的顏色。

  這是鬼影的顏色吧？

  一時，離不棄身上的每個毛孔，都近乎鎖緊了。

  “唔……旁邊是什麽閣？我看看……養心閣啊？記得了。”

  他以一個魂魄的方式來這裏，本來就是來考察循跡的，沒想到孟林夕在這裏？

  “花園。”

  下意識想到深井，離不棄心中有些猶豫。

  “下去？

  “我……”

  “嗖！”

  這個小花園旁，是圍繞它生長的一圈綠樹，四季常青，高度接近較矮的鬆柏。

  數數，不到三十棵。

  這個花園算是比較小的了……

  “這是……是二十八棵！”

  二十八棵樹，真相當於二十八宿？

  他的心中，冒出了一個怪誕不經的猜想！

  要真是這樣……這裏可能有一個陣法，他連魂魄都無法進入！

  為了安全，他--

  “啊！”

  下一刻，這冥冥的推動力量，將離不棄魂魄殘忍地推到小花園內。

  “不要啊！”

  離不棄的聲音在心中憋著，無法發出。

  他腸子都悔青了。

  這個花園，有可能是一方險象環生的地方，為了囚禁孟林夕，它豈能是自己想進就可以進的？

  他還不會相信呢！

  “這是……”

  下一刻，離不棄竭盡全力想退後，但他根本沒有可能朝後。

  隨波逐流，心驚膽戰。

  “不對啊！”

  他感覺身體因為失重而飄浮，逐漸拉扯，從樹上頂端飄下，輕盈地落在綠地之上。

  這裏，也生長著許多藥材。

  這二十八棵樹，都是一樣種類，如出一轍的葉片，看來它們也是一種樹了？

  “真的好不同啊。”

  魂魄的飄飛輕快。

  離不棄的身體迅速貼近地麵。

  他離地麵越近，心跳就越快。

  他隱隱感覺，身上冒汗也開始加速。

  再這樣下去，他可能真要死了！

  眼前聲色犬馬成為虛無，離不棄感覺到魂魄觸到實地時輕微的磕碰，甚至聽見自己心跳的一起一伏。

  “咚咚，咚咚……”

  聲音聚集，連綿不斷連接到旁邊的一個圓上。

  這個鐵質的圓，讓離不棄瞥了眼之後，隻感覺心中眩暈，惡心想吐，僅此而已。

  不過，讓他更覺得不適的變化，更是神奇地出現了。

  他……他的魂魄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