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斬華濃      更新:2020-12-24 04:49      字數:4847
  “這是什麽情況?”

  突然,離不棄心中連後悔也不曾出現。

  他就已經淒淒慘慘地被拖到井蓋之下。

  這是一個花園正中央的水井,離不棄不知道裏麵有沒有水。

  不過,他的魂魄在眼前閃爍一片黑色之後,就聽見了水的聲音,“滴滴答答”。

  他的魂魄旋即下沉,整個世界的一切實物,都可以被他隨心所欲地穿透,甚至不用花任何力氣,即可達到目標。

  這種感覺,就如自己可以隨心所欲地操控這一切!

  離不棄心中剩下一個想法。

  他忘我地喊出來,絲毫沒覺得尷尬。

  不過,他的眼前,突然出現極富衝擊力的一幕。

  這一切,都在離不棄眼前均勻切出。

  這是一個絕佳的視角……

  “這是……”

  內心每個細胞都在叫囂,他心中也這樣想。

  “不,不,怎麽可能,這是不可能存在的虛妄!”

  甚至,他想用身體去打碎整個世界的幻象--因為這實在是太乖謬了!

  ???這是誰哇。

  “我就是要替天行道,怎麽了?你就是個罪人,完全的罪人,我要替上蒼懲罰你!”

  “他是個瘋子吧?”

  眉眼之間甚是獰惡的男子,身如鐵塔濃眉大眼的男子,手上帶血的鞭子,不斷抽在孟林夕的身上。

  他的容顏因為遮在漆黑之中,所以看不清楚。

  “去死!”

  此人一聲不吭地坐在地上,根本沒動,甚至沒有一聲哼。

  她瘦削的肩部,已經有血流匯集,隨即淌下。

  她的身體,更為虛弱,比起之前更瘦了許多,身上肋骨纖毫畢現。

  她的樣子著實瘦得可怕,簡直不像一個正常人。

  不過,她卻沒被非禮。

  “你為什麽不殺了我?”

  她的身上,破破爛爛的紅色衣服,也再沒法識得本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穿了白衣--

  “你在這裏?我必須要救你!”

  冬天天氣冷,幾乎滴水成冰。

  此人的身上都呈現出不同尋常的豔紅,粉白的唇瓣也隻剩下白。

  她滋味挺好的,隻不過他碰不到她的心。

  “……你應該把他撂倒!”

  下一刻,義憤填膺的離不棄,早就意識到自己的無力。

  光憑一個魂魄的力量,他根本沒法扭轉局勢。

  隻不過,離不棄聽見源自心中的聲音--

  “這就是她。”

  “為什麽不殺死你?還不是因為你有利用價值!你可知道,你的父親,為了找到你,花了多少努力?哈,他們找不到你,也無法找到你!”

  “他們”是誰?

  警鍾長鳴,離不棄的眼前,有血滴斑駁,他的視線也被擋住,魂魄耗空的虛弱,讓他近乎幹嘔。

  “嘔!”

  倏忽,他的魂魄以閃電般的速度,直接奔了回去。

  離不棄途經的軌道很長,但他魂魄卻被無法控製的力量,推動得極快。

  “嗖”地一聲,就幹脆地全部反彈回去了。

  “哢!”

  眼前世界驀然斷掉,一切都成為烏有。

  什麽夢境,什麽魂魄……在逼仄的黑夜中,離不棄霍然彈起。

  身上衣服已被打濕,如水的汗滴成串流下,讓離不棄想到孟林夕。

  他感覺身上的汗水,也逐漸變得有如血滴般黏膩。

  “呼呼”的是少女的呼吸。

  不過,離不棄的腦子,已經如被劈裂。

  新鮮的疼痛充斥自己的感官。

  離不棄咬著牙躺了回去。

  他的腦子裏,各種各樣的想法,盤旋不斷。

  腦子裏出現的,都是此人心甘情願淪落風塵的畫麵,一會兒是她和那個幕後黑手尖銳對峙時的場麵。

  她英姿颯爽的風骨呢?

  --

  “師父,你好像又走神了呢……”

  “我,我這是……”

  藥汁塗在林幸的身上,在淺淺的清晨中,他的身上,掉下很多幹硬的痂皮,帶著黑色的血跡。

  他的身體也更瘦了。

  自然,帶給離不棄的,隻是自己如厄運纏身的虛浮。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直麵一切了。

  “離不棄,徒弟喊你呢。”

  “哦,哦。”

  不過,看離不棄的表情,他似還沉在睡夢中呢。

  “師父!今天,你不許打地鋪,我打。”

  “不行。”

  “為什麽嘛。”

  “因為這裏不是我家。噓……”

  “妹妹。”

  突然,在離不棄耳畔,響起一個少年清冷的聲音。

  “唔……”

  離不棄往前望去,臉上增了些許認真。

  “哥哥!”

  但林染不同,十幾年的磨合,讓她對自己的哥哥,產生了讓人難以理解的深情。

  話音未落,她已經撲了過去,和自己血肉相連的哥哥,抱在一起。

  “哥哥……”

  “嗯?”

  他的狀態,比起之前也好了許多。

  臉上帶著純純的傻氣,卻已褪去之前的肅殺之氣,有了精氣神,看起來更順眼了些。

  “沒什麽。”

  迅速抽離目光,林染想了想,卻將挺拔林幸的手臂抓住,一下下搖晃。

  “唔……陪我吃飯。”

  “好。”

  要不是他的眼神中始終沒有焦距,要不是他聲音頗為幹硬,離不棄還真可以把他當做一個正常人。

  但,他不是一個正常人。

  “記得之前林染告訴我,他每次發狂之後,都有一段時間安定。不過,他腦子的缺陷,可能無解。”

  他倒不敢食言。

  他雖然急著解救孟林夕,或者隻是去證實一下那個小花園到底存不存在,但離不棄還是想先搞定少女這邊。

  思前想後,眼前林染已經將林幸鬆開。

  “我們,一起吃飯去。”

  笑容好似林間掩映著的柔和暖陽。

  “你先睡吧,師父,我……我想修煉。”

  午夜,燈火闌珊,離不棄對準眼前蜷縮一團的少女,微微抖了抖。

  “明白了嗎?”

  他憑借記憶將一些拳法告訴了林染,雖然隻是初步的啟蒙,但她學得突飛猛進。

  一時,基本功不太紮實的離不棄,也被自己熏陶得增長了感知。

  不過,對於不到十天的比賽,對於林染的修為,離不棄還是不能保證……

  “還有,我明天早上去采些藥來,讓你認識一下。”

  “師父,我要去嗎?”

  “我去外麵修煉。”

  離不棄笑著對準少女,她在燭火的燈焰下顯得格外清晰。

  不過,已經哈欠連天,想睡了。

  “唔……明天我還是修煉吧。”

  “不要操之過急哦。”

  按例道了晚安,少女嘟著嘴,輕輕躺進被子裏。

  她的小臉上透著粉白,一點點地滲入離不棄心中。

  “嗬……”

  因為哥哥,因為離不棄說“打地鋪會長不高的”,因為想變得更好,林染隻能睡床。

  “這必然是個不眠之夜。”

  下一刻,離不棄深吸一口氣,點頭對準遠方。

  他已做好夜行的準備。

  為了破夢而出,為了自己。

  這幾天,他陸陸續續夢到許多鏡頭。

  都是……

  是記憶啊。

  這一切都形成揮之不去的夢魘。

  他再無法忍受這樣的折磨。

  陸陸續續給林染教授了防身術,格鬥的技巧,他還沒有涉及。

  不過……

  “一夜好夢。”

  下一刻,離不棄乘著夜色,欣然起行。

  他已熟識周圍環境,因為他的魂魄每日都會出竅。

  就像一個夢遊的鬼魂。

  “直走。”

  這間客棧有兩層樓,裏麵住著的人都在熟睡之中,讓離不棄想到東方琴。

  老板身著暖黃色的大氅,裏麵是普普通通的黑色衣服,沒帶手套,腰佩一根描金的細線。

  他們的腳步踏著一樓地板,發出碰撞的聲音。

  木香十足,古樸好似一杯清茶。

  “走。”

  一樓有幾張桌子,可供茶水飲用。

  他們沿路一直往前走,離開櫃台。

  “這是……”

  到最裏麵的時候,老板哼了一聲,扯了下旁邊的燈繩,一盞燈“吱吱嘎嘎”地亮了起來。

  它亮得極不穩定,就如垂死。

  “右拐。”

  越走,老板的聲音越小。

  離不棄緘默不言,因為他感覺到來自地獄的寒氣。

  它們凝結在自己身體上,成為冰霜。

  而自己,則被這冰冷如嚴冬的寒意凍得手腳冰涼。

  “他是真心的嗎?”

  而且這次,都沒讓他簽字!

  這是道德淪喪的前奏,還是真心以待的呈現?

  短暫發愣之後,離不棄自慚形穢地點點頭,感覺身體還在微顫。

  “好啦,跟我走,我不會害你的……”

  老板微笑著,將燈一盞盞打開,溫暖的橙色光暈在眼前籠罩,溫度在逐漸回升,離不棄的神色變得認真。

  “好吧……”

  走了許久,在離不棄尚未意識到自己到了的時候,老板已經揮手指著眼前。

  “這就是。”

  “這?”

  映入眼簾的,是沒有井蓋的一口井!

  空氣中沒有顯著的水汽,而離不棄也明白,他沒有看錯,這是和那天他做夢,夢到鎮壓孟林夕的井,樣子近乎一模一樣的“複製品”。

  不過,可能隻是形式上一樣,其中的東西並不一樣。

  “這是一口枯井,別擔心,進去吧。”

  “真的?”

  “啊,你想進就進,我不是個占便宜賣肉的。”

  老板說罷,就轉過頭去,想走。

  “我……我就這樣下去?”

  “這是一條暗道,通向的是帝都裏麵。你不是過不去嗎?我就給你一條暗道走。”

  “嗯……”

  離不棄心不在焉地答著。

  他雖然不太相信這個人的話,但這口井在這裏,也不像是假的。

  所以,他選擇了相信。

  這是真的一口枯井,看上去已經枯水很多年。

  深不見底的黑色,讓離不棄眼前都變得烏黑。

  “真的可以進去嗎?什麽,感覺好像一個坑呢……”

  不過,這就是一處圓形的井,切割的一個圓形,他可以跳下去的……

  “小鬼,它是不是通向帝都?”

  “嗯……方向是對的。”

  將離不棄卡住離不棄帝都的東門,所以,井通道的位置應該朝西。

  他想了想,心有餘悸地回頭望了一眼老板。

  他站在橙黃色的燈光中,抬眼望著自己。

  “謝謝你。”

  下一刻,眼前的少年已經一躍而下,自然流暢落入井中,就像投井而亡。

  “唔……這年頭,掙個錢那麽難嗎?挖這口井的成本,還沒賺回來呢。”

  他若有所思地歎了口氣。

  --

  “咚!”

  落入井中的時候,離不棄的腦子裏一震。

  他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在下墜,最後被粗糙的大地彈起來了。

  “好窄!怎麽這麽矮?”

  下一刻,離不棄感覺自己都要被折服了。

  他的身高不算太高,但這井下的道路,實在是太矮。

  他隻能蹲著身體匍匐前進,否則會被磕到頭的。

  這裏離帝都之中,頂多幾百米路程,他隻能忍受下去了。

  黑黢黢的井道,逼仄的寬度。

  來個兩百斤的胖子,可能真的擠不進去。

  “真是的……”

  這老板已經夠好,他沒讓自己走上不歸路。

  反正難以上去,佩劍都有些擠不下井口,鋌而走險,離不棄貓腰深入夜幕之中。

  他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要選擇在夜裏到達帝都。

  不過,皇宮重地,他可能進不了。

  井道曲曲折折,隱約可見之前水流過的痕跡,它們都化成曆史,而水全部都流幹淨了。

  --

  帝都之中,城樓之內,也有重兵把守。

  交叉站著,舉著各自的兵器,他們如一個個機器人般巡邏,動作是那麽有節奏感。

  “最近有什麽事情嗎?讓我們守著,真叫一個難受。”

  “對啊,這麽冷的天,都已經冰凍三尺,我們這些人豈不是會被凍死?”

  “還有半夜。”

  “別說了,再說我的腦子就壞了。”

  “不至於吧?”

  穿過這條防護線,就到達帝都之中。

  街道上,一片肅殺冷清,因為夜幕已經降臨。

  城門之內,已設置好一個巨大的廣場,紅花綠樹,入眼一片璀璨。

  “藥師選拔”四個字已經旁邊樓上出現,白日看著,必然金光閃閃,氣宇軒昂。

  七個搭建一半的擂台赫然在目。

  彩綢堆在一旁的車子上,顏色絢爛,宛如天邊雲霞,一片奢侈景象,讓人眼花繚亂,看不過來。

  “咯,嘎吱嘎吱……”

  在旁邊星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綠樹成蔭之地,一個普普通通的井蓋下,突然產生一連串的敲擊聲。

  “咚咚咚……”

  隱隱夾雜人的聲音。

  “什麽啊,故意欺負我是吧?居然還給我堵了井!

  “那老板坑心!

  “他敲詐我錢財,還讓我差點死了!”

  聲音中飽含少年朝氣,井下聲音愈演愈烈,就像擂鼓號角,在寒冷的夜幕中,也顯得格外清晰。

  “這是誰?”

  旁邊一個巡邏廣場的小兵,此刻東張西望,終於把目光投到一個地方。

  那處赫然是一個井蓋,其中正不斷向外發出聲音來。

  “有詐!”

  想到偷入的那些人,小兵臉上露出嫉惡如仇之情。

  “哼。我要看看,這到底是誰在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