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平行世界
作者:柚一隻梨      更新:2022-03-26 15:06      字數:3634
  在她原來站著的地方, 倒著一根長約一丈的圓木棒子,地上躺著的,是追出來又恰好被砸到的王駿陽。

  虞硯的手從她腰間離開, 瞥了一眼地上不省人事的年輕書生。

  “一起的?”

  明嬈被這話問得頓時一個激靈。

  “明姑娘是在思念舊人嗎。”

  “明姑娘此來討好本侯, 不是為舊愛求情?”

  “你還惦記著那個窮酸書生, 是嗎。”

  “明姑娘,既嫁給了我, 就莫要再想著旁人,知道嗎。”

  腦袋裏湧入前世的那些話,明嬈輕輕吸了口涼氣。

  明嬈轉過頭,鄭重且認真地看著虞硯。

  “隻是同鄉。”她一字一頓。

  明嬈是見識過這個男人拈酸吃醋時發瘋那個勁兒的,她可不敢在虞硯麵前表現出半點和王駿陽有關的樣子。

  她實在受不住。

  清澈的眸光閃著水潤的霧氣, 單純與嫵媚兩個截然相反的矛盾的詞用在她身上再合適不過,此刻那雙幹淨的眼中,多了兩分嚴肅, 看得虞硯來了興致。

  她撇關係太刻意,太認真,笨拙地遮掩,顯得欲蓋彌彰。

  虞硯的視線在明嬈和昏死過去的王駿陽身上來回打量, 倏地笑了。

  回涼州打探消息的人,再過幾日,也該回來了。

  到時候, 她身上的所有事情,他都會了解得一清二楚。

  明嬈被看得頭皮一陣發麻,有一種自己被什麽危險的東西盯上的感覺。

  她知道虞硯笑不一定是開心, 就比如方才被他堵在門口, 一見麵他就在笑, 那時不像開心的笑。

  但此刻,好像……他心情又變好了。

  真是個喜怒無常的人。

  方才動靜鬧得挺大,店小二聽到動靜就上了樓。一上來便看到走廊裏圍著的人。

  被砸得不省人事的王駿陽孤零零地躺在門口,跟在店小二身後上樓找人的王駿陽的友人立馬衝了過來。

  書生驚呼:“這是怎麽一回事啊!我與他約在樓下,他怎麽上來了,還、還發生這種事!”

  店小二不著痕跡地飛快看了一眼明嬈,見少女偏過頭,對眼前的熱鬧半點興趣都沒有,笑了笑。

  “小的也不知這位公子怎麽就上來了啊,或許是走錯了,您認得人就好辦了,快將人扶回去,請個大夫來瞧瞧吧。”

  “我朋友在你們這出了事,你們可要負責!這可是新科狀元!出了事你們擔得起嗎?”

  小二不慌不忙道:“這是自然,我們會派夥計隨您同去的。”

  書生沒再為難,跟店夥計一起架著人往外走。

  他來時慌忙,沒仔細瞧,這回一抬頭倒是看到了二樓圍欄邊上的婷婷少女。

  瞧那側顏,那身段,定是個美人。

  自古文人墨客就沒有不風流的。他正欲細瞧,明嬈幹脆將身子整個轉了過去,背對著外麵。

  書生的目光又不自主地落在那盈盈細腰上。

  突然察覺到一股駭人的威壓朝他的頭頂壓了過來。他下意識抖了抖身子,視線微抬,便對上了虞硯的目光。

  鳳目深邃,極具威嚴,叫人不敢與之對視。

  “……”

  人被抬走,明嬈叫住了店小二,告知對方自己在西市的幾家店都定了貨,她留的地址是醉香閣,到時候要麻煩店小二幫忙收一下。

  國公府的東西已經很多,不能再往她的院裏送了,所以她幹脆就留了這裏,托人先將這部分貨物交到鏢局的手上。

  二人交談時虞硯不動聲色在一旁聽著。

  交代完事情,外頭天色已經大變,很快就要降下暴雨。

  明嬈抬頭看了一眼虞硯,男人正巧也在低頭凝視著她。

  明嬈突然又想起方才為他壓衣袍的事情,耳根又漫上一層熱意。

  她膚色白,臉蛋稍微一紅就十分明顯。

  明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退了兩步,和虞硯拉開距離,福了福身。

  “今日又麻煩您了,多謝……那我,我先告辭了。”

  虞硯沉默著,沒說話,看著她離開。

  人都走了,虞硯還站在走廊裏沒動彈。

  孟久知終於從房間裏晃了出來。

  虞硯站姿筆直地立在原地,眼睛垂著看向地麵,兀自出神,手指不斷地撫過掌心傷痕,一下一下,像是在認真地思考著什麽。

  外麵突然轟隆一聲巨響——

  而後很快的,暴雨傾盆。

  虞硯這才回過神,他叫了一聲孟久知,“派人盯著她。”

  孟久知一陣無言:“您不是早就叫人……”

  男人擺了下手,後退一步,就近靠在了二樓的欄杆上。

  又恢複了懶洋洋的姿態。

  “事無巨細。”他說。

  一日後的深夜,阿青撐著傘來到柏明館,將一封厚厚的書信遞到了孟久知的手裏,一言未發,又轉身回了眀府。

  孟久知捏了捏那堪比一冊詩集的“監視記錄”,扯了扯嘴角。

  “事無巨細”的指令傳達下去,得到的結果便都在這信,哦不,在這書裏了。

  大到明姑娘的交際訪友、頭疼腦熱,小到吃喝玩樂、讀書寫字,甚至於明姑娘幾時醒來,幾時用膳,今日穿的什麽衣裳,戴的什麽顏色的發簪,吃了什麽菜,哪個菜吃得多,哪個菜吃得少,詳細得幾乎到了恐怖的地步。

  諸如此類細節,皆以書信形式傳到了這個柏明館裏,那個男人的手中。

  虞硯很少會通宵達旦地處理公務,能放一放的事情,他絕對不會犧牲掉自己的睡眠時間。

  可為了等眀府的回信,虞硯每日都會很晚就寢,看完了送回來的信才會休息。

  被明嬈碰過的那件衣裳沒有再穿過,但也沒有被拿去燒掉。

  孟久知意外瞧見過,那件衣裳被虞硯疊好,整整齊齊地擺在了枕頭旁邊。

  孟久知不知這對於明姑娘來說是不是一見好事。安北侯是個很執著的人,執著到了很偏激、極端的地步。

  他若是對一個人上了心,那麽對方就絕無再逃脫的可能。

  又兩天後的夜晚,被派去涼州打探消息的密探回了京城。

  虞硯敞著外衣,懶懶散散地靠在軟榻上,鳳眸半闔。

  他在書房的中室休息,複命的屬下跪在外間,隔著一道屏風,低聲回稟。

  “明姑娘在涼州曾有一樁婚約,對方是個普通的寒門子弟,名為王駿陽。”

  “這位王公子今年春天殿試中了狀元,最近風頭無兩,結交了不少權貴。”

  “屬下回來的路上巧遇了京城往涼州送信的信使,無意間聽說是往涼州刺史府上送,屬下又悄悄跟了回去。”下屬將幾封書信遞了過去,“屬下謄抄了明姑娘的家書。”

  房中寂靜了片刻,而後屏風後傳來細微的聲響。

  虞硯赤著腳,散著發,寢衣外披著一件淡青色薄衫,從中室踱步出來,他渾身還散發著因困倦而生的暴躁。

  抬手,從下屬手中接過信件,拆了兩封,一目十行。

  眼中的懶散慢慢褪去,目光逐漸冰冷。

  原來她與白天那男子是有婚約的。

  那她為何又要輕描淡寫地說隻是同鄉呢。

  虞硯按著信紙的手指逐漸用力。

  她在隱瞞,在欺騙他啊。

  再一想到臨分別時,她與店小二交代的那些事。

  她在采買東西,東西會送到酒樓,屆時與其他物件一同由鏢局護送回涼州。

  “姐姐好像要離開京城……”劉大寶的聲音突然回蕩在耳邊。

  她要回涼州,所以才準備了那些東西,所以遇見他這個不熟悉的人,也沒必要和盤托出。

  那那個男子呢,那個姓王的書生,會一起回去嗎,他們的婚事還會繼續嗎。

  有什麽事在逐漸脫離掌控,虞硯開始變得煩躁。

  原先本打算循循善誘,畢竟他對她的“興趣”並沒有很濃烈。

  可自己看中的獵物要逃脫,這是虞硯無論如何都不能忍受的。

  他低聲對著下屬吩咐了幾句,而後轉身回了裏間。

  想回去,也要能回去才行。

  雖然虞硯今日所為確實很過分,但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沒留下什麽隱患。

  畢竟這條小路是明妘在聽了下人的談話後自己選擇走的,她若是不偷偷會情郎,不為了避人耳目特意選了這條路,也不會出意外。

  虞硯隻是在一個顯而易見的地方擺好了陷阱,至於明妘跳不跳下來,他可沒有插手。

  明夫人稍稍一想便會知道自己的女兒去到那偏僻之所不會有什麽好事,這啞巴虧她們吃定了。

  待回去後,說不準母女二人還會為此發生爭吵。

  虞硯很滿意。

  三個人沿著來路往回走,孟久知一直拿眼睛偷偷瞄虞硯。

  “你有什麽不滿就說出來,像我一樣。”裴朔道。

  虞硯聞言看了一眼孟久知,“有事?”

  孟久知在心中措辭許久,左思右想半天,終於憋出來一句話,“屬下以為您不在意那日的事。”

  那日的事,自然是大雨之日,發生在明家後宅的事。

  明嬈被人推倒,頭磕在柱子上,後來罰跪祠堂,因為頭上的傷暈倒了。

  事情傳到侯府,虞硯隻是過問了明家大公子的事,並未提及其他,誰知昨夜,虞硯突然把孟久知叫來,交代了他今日的計劃。

  虞硯此刻心情極好,難得多說幾句。

  他輕描淡寫:“她既是本侯看中的,就是本侯的所有物。她身上的一切痕跡都應該由我親手刻上,旁人動不得,動了,就要付出代價。”

  話音落,他男人眸光一暗,而後朝著前方加快了腳步。

  孟久知和裴朔順著方向看過去,他已走到一襲青裙的女子麵前。

  明嬈被他飛快的腳步嚇到,後退了兩步,怯怯行禮,“侯爺萬福。”

  虞硯微微揚眉,“又躲我?”

  少女愣了片刻,搖頭。

  不知發生了什麽,他似乎心情很好。

  虞硯不著痕跡地將袖子上沾了血跡的那隻手藏到身後,淡聲道:“姑娘在此賞花?”

  明嬈被問得有些懵,她不明所以地點點頭,憨態並不蠢傻,那一雙水潤的桃花眸眼尾上挑,盡顯嫵媚,若有似無地勾著人的心。

  今日的虞硯的確有些超出她的了解,他可不是個會有閑情逸致與人寒暄的人。

  明嬈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某人打上了“所有物”的標誌,她懵懵懂懂地看著他,亦有禮地回問:“侯爺也是來恭賀裴老夫人大壽的嗎?”

  “嗯,我與裴公子是好友。”他說。

  明嬈朝他身後望去,這才瞧見一位身穿白衣的溫潤公子,她低下頭,福了福身子。

  虞硯又有些不高興,他往旁邊站了兩步,擋住了明嬈的視線,叫她再也看不到別人。

  裴朔:“……”

  他險些氣笑了。

  從前當真不知,一個人能小心眼成這樣。

  他累死累活做了那麽多,還要被這般防備忌憚!他又沒有想要跟他搶女人的心思,至於嗎!

  就在裴朔怒極打算拂袖離去時,人家姑娘大約是先受不住虞硯這麽強悍的威壓,看著他突然冷下的臉,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敷衍著聊了幾句,找了個借口,匆匆逃走。

  看著好友一瞬間更黑了的臉色,裴朔這回心裏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