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小金鈴二
作者:柚一隻梨      更新:2022-03-26 15:04      字數:4972
  虞硯的生日過得很難忘, 因為誠懇又真摯地表達了對荷包的喜愛,明嬈的心情好上了天。

  她不再氣惱他故意弄傷自己的事,一整天都圍著虞硯說笑, 就連晚上都由著他折騰。

  實在是一直被家人打擊次數太多,難得有個人肯定她,就能高興得找不到北, 予取予求。

  “你都不知道, 他們好壞!”女孩跪趴在榻上,抽抽嗒嗒地,回頭望向虞硯, “連竹問我這是什麽品種的雞,說她怎麽沒見過!嗯……”

  “衛姨又說那不是雞,是鴨子, 她說鴨子是扁嘴, 雞是尖嘴, 所以我繡的是鴨子,還是京城品種的鴨子!”

  最可惡的是衛姨說完這話, 掃地的劉叔竟然也在默默點頭!

  “他們去過京城嗎就說京城品種的鴨子……”

  氣死她了。

  男人從身後拽著她的手,聞言低低地笑了出來。

  或許就是因為沒去過,沒見過, 所以才這麽說。

  虞硯從背後抱了上來,衣裳敞著,兩人光潔的膚貼在一處, 胸腔的震顫傳到她的背脊,身子麻.了半邊。

  明嬈眼中泛著迷蒙的潮霧, 眼尾暈上一抹紅。

  “你說, 都是什麽眼光嘛……唔……”

  男人低笑著, 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偏頭吻了上來。

  良久,輕貼著她的唇縫,低聲道:“他們都有眼無珠。”

  明嬈在心裏認同,她被安撫得心滿意足,一個高興,轉身勾住男人的脖子,又騎座上去。

  ……

  ……

  沐浴過後,被人撈起抱回屋,她躺在新被褥裏時還在想,虞硯是全天下最聰明最有眼光的人。

  “這不是我第一次做女紅,卻是第一次被人說中了心思。”她撒嬌地窩進虞硯懷裏,“果然還是你了解我。”

  “我很喜歡。”虞硯低聲道。

  喜歡就好。

  明嬈滿足地笑著,用臉頰蹭了蹭他。

  她倒也沒覺得虞硯是在故意哄她。

  了解虞硯的人都清楚,他不屑撒謊,不會言不由衷,所言皆是出自真心實意和真情實感。

  情人眼裏出西施,在虞硯眼中,明嬈做什麽都是好的,自然用不著騙人。

  他越真誠,明嬈就越高興,開心到忘乎所以,當即便燃起了對女紅的熱愛,打算回秦家時,再求秦氏多教教她。

  “不必,現在這樣就很好。”虞硯皺著眉捏著她的手指,心疼道,“不用學。”

  明嬈試圖說服道:“你不是就希望我高興嗎?我現在覺得做這事還挺高興的。”

  虞硯有些猶豫。

  看出他在動搖,她又更加賣力地撒嬌,抱著他的胳膊,“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堅/硬的手臂感受著貼上來的柔軟,虞硯閉了下眼睛,把她的頭按到頸間,輕歎了聲,“都依你。”

  於是轉日,七月初九,虞硯帶著明嬈回了秦宅。

  來得不湊巧,秦宅外頭停了兩輛馬車,熱鬧得很。

  宅門大敞著,也不用敲門了。

  小夫妻進了門,明嬈一眼就看到了院子裏的中年男子。

  那人正往外走。

  迎麵而行,對方也愣了一下。中年男子的目光在明嬈身上落了一瞬。

  幾乎是他目光落過去的刹那間,虞硯便往前走了一步,擋在女孩的麵前。

  虞硯很高,比那男子高了足足一頭,他氣場很足,威壓與冷意不加掩飾地釋放,垂眸掃過男子的五官,麵無表情的樣子令人發怵。

  那男子又怔了下,大約是想起了什麽,後退了一步,對著虞硯恭順地揖手。

  “見過安北侯。”

  咦?難不成是認識的?能進她家的門,想來應當是認識,可是她從未見過此人啊……

  明嬈嬌小的身子被虞硯密不透風藏了個嚴實,她把頭靠了上去,手指在他後背上撓了撓。

  虞硯反手背了過去,看都不用看,準確地抓住她的手,扣攏在掌心握緊。

  他得到明嬈的暗示,將敵意收回去了一些,仍保持著疏離,冷淡道:“沈老板。”

  三個字一出,虞硯麵前和身後的兩個人都驚了下。

  “你認識他?!”

  “您認識我?”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明嬈忍不住探頭出去,想要看看傳說中那個“追求”她娘的男人。

  才剛冒了個頭,虞硯的另一隻手也伸了過來,把她的腦袋按了回去。

  他微側了頭,對著身後的女孩溫聲道:“不難猜。”

  看麵相是個溫和儒雅的人,身上的穿戴都不便宜,想來也隻有那位愛慕秦氏的涼州首富了。

  他此刻回答的是誰的問題也顯而易見,若是這話不是明嬈問的,虞硯一定不會解釋。

  沈南合訕訕笑了下,“不叨擾侯爺與夫人了。”

  他看得出來,安北侯的占有欲很強。

  沈南合回頭看了一眼堂屋,沒有人送他出來,又失落地收回目光。

  送來的禮物都被人退了回去,這次的道歉也沒有被人接受。

  沈南合低頭看了眼身邊的小男孩,見他直勾勾地看著前方,順著男孩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明嬈。

  避諱一般,沈南合又低下了頭。

  他抬手拍了拍男孩,“莫要亂看,走了。”

  沈南合又對著小夫妻倆拱了拱手,手推在男孩的背後往外走。

  擦肩而過時,虞硯突然問道:

  “你的孩子?”

  沈南合愣了下,下意識反駁:“不是。”

  “這是我堂伯。”

  一道聲音稚嫩的童音擦著沈南合的尾音響了起來。

  明嬈歪著頭看向男孩,隻見他嚴肅又認真地仰著頭看著虞硯,一本正經地解釋:“他是我的堂伯,我是他的堂侄,他不是我的父親。”

  虞硯淡淡收回視線,沒再搭理,攬著明嬈的腰往屋裏走。

  不再理會身後那兩個人,自然也沒在意沈南合的那一句:“琮誌,不要亂說話。”

  沈家的來客剛走,堂屋中的氣氛有些凝重。

  明嬈進門時,正看到衛姨低聲寬慰秦氏。

  “怎麽了?娘親?”

  明嬈快步走了過去,虞硯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僵停在半空。

  他神色如此地放下手,偏過頭看到了坐在客位的明家兄弟二人。

  平淡的視線掃過對他行禮的明卓錫,又落在明遲朗身上,微微皺了下眉,冷淡地收回目光。

  秦氏看到女兒,頓時忘了煩惱,驚喜道:“你們回來了!”

  昨日禾香來傳過話,沒想到他們今日就來了。

  秦氏看了一眼虞硯,溫柔地笑著,“侯爺也來了。”

  虞硯嗯了聲,行了個晚輩禮,“母親。”

  話音落,屋內一片寂靜。

  秦氏愣住,明嬈錯愕地轉頭,眼中盡是驚詫與意外。

  明卓錫正在喝茶,此時幹脆一口茶噴了出來,都噴在了明遲朗的袖子上。

  這兩個字毫無鋪墊,說得異常順暢和自然。

  虞硯麵色平靜如常,走上前,手自然而然地搭在明嬈的肩上,宣誓主權似的把人往懷裏摟了摟,也不知是做給誰看的。

  他攬著人,嗓音平淡:“此次回京,帶了許多綢緞布匹回來,本侯明日叫人送來。”

  他仍是慣用命令和通知的口吻。

  秦氏怔愣半晌,才恍惚道:“辛、辛苦侯爺……”

  這安北侯怎麽了?

  回了一趟京城,人竟然變得更體貼溫柔了……

  溫柔??

  秦氏被這個想法嚇得咳了聲。

  安北侯對她女兒溫柔體貼早就不是什麽稀奇事,可怕的是他竟然對秦家人也不是敷衍而已了。

  她不再因為沈南合而煩惱,心中的鬱結全然替換成了震驚。因為一聲“母親”,她腳下有點發飄,覺得這個世界突然有些不真實。

  明嬈最先回神,她看了一眼虞硯,對方正笑意溫柔地注視著她。

  那人死後,“母親”二字他終於可以毫無障礙地說出來。

  她鼻間一酸,別過頭,拉著秦氏坐了下來。

  明嬈沒提方才遇上沈老板的事,也沒說京城那些糟心事,隻挑喜事說了說。

  她說從今以後她和虞硯都會留在涼州不走了,秦氏又喜笑顏開,連連說好。

  女兒能陪在自己身邊自然是再好不過。

  秦氏偶爾抬眸看向虞硯時,見到對方的目光始終溫和又滿含愛意地落在明嬈的身上,頓時理解了他的轉變。

  愛能叫人變好,女兒能遇到安北侯,是她一生的幸事。

  明嬈扶秦氏回房休息,廳中又靜了下來。

  此刻會客的堂屋中隻剩下了三個大男人。

  明卓錫腳步輕快地走向自己的上官,“侯爺可回來了,將士們都想您。”

  他以為對方依舊像以前一樣,別人說一百句話他也不會吭一聲。

  可出人意料地,男人竟然“嗯”了聲。

  明卓錫:“……”

  把他給難住了。

  好在他一向會派領導的馬屁,能看出來虞硯此刻心情很好,好到都有閑工夫聽他說屁話。

  崇拜多年的上官終於有了點“妹夫”的樣子,明卓錫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他大著膽子靠近,隔了一個座位,坐在男人旁邊,忐忑不已,出汗的手心在袍子上蹭了蹭。

  正打算找個話題再套套近乎,垂著的目光觸及到男人腰間的配飾時,愣了下。

  明卓錫疑惑道:“侯爺您一向不愛佩戴這些東西……”

  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隻有“文雅高潔的君子”會用,就跟佩戴玉飾一樣,虞硯一向不屑。

  安北侯不喜歡身上戴太多配飾,除了劍,腰間幾乎很少掛東西。

  男人低頭看去,目光瞬間溫柔。

  “嗯,那是從前。”

  從前不愛戴,但以後他愛戴了,不僅愛戴,他還會天天戴著。

  明卓錫眯著眼睛品了品這話,很快懂了。

  他偏頭看了一眼自家兄長,意味深長道:“是明嬈送的?”

  虞硯溫柔地“嗯”了聲,手指摩挲著,每一下都能叫人感受到他濃烈的喜愛。

  果然!

  明卓錫嘶了一聲。

  “好看嗎。”

  男人嗓音含笑道。

  雖是問話,但似乎並沒指望一個答案。

  虞硯又道:“是嬈嬈繡給我的鴛鴦。”

  明卓錫:“……”

  他聽出來了,侯爺隻是單純想要炫耀。

  他盯著那個荷包看了又看,“嘖。”

  實在是誇不出來,哪怕安北侯跟他說誇一句給一百兩銀子他也誇不出來。

  什麽鬼東西,鴨子?大小眼,長短腿,這竟然是明嬈做的?

  好醜,真的好醜,醜到了他的眼睛。

  難怪他從來沒見過明嬈親手做什麽東西,還以為明嬈隻是不喜歡,沒想到是手藝差成這樣!

  “不像嗎?”虞硯淡淡抬眸,嗓音帶著冷意。

  明卓錫尷尬地咳了下,咬牙承認:“太像了。”

  男人愉悅地嗯了聲,又低下頭,繼續把玩著那個慘不忍睹的荷包。

  明卓錫抬起屁股,走回到兄長身邊坐下。

  驚魂未定地喝了口茶,對著兄長擠眉弄眼,壓低聲音道:“還不如我給咱家狗縫的衣裳針腳好!太可怕了!”

  明卓錫身邊沒有女人,連個婢女都沒買,針線活全靠他自己來。這些年在軍營裏,給自己縫補衣裳也算是熟能生巧,不說縫的多好,但也勉強能看。

  冬天的時候明遲朗救了隻小狗,明卓錫當個寶貝養著,冬天怕狗冷,熬了幾宿給狗縫了身衣裳。

  明遲朗無奈地笑了下,搖搖頭,起身往外走。

  明卓錫放下茶杯,跟了上去。

  “大哥去哪?”

  “出去透透氣。”

  兩人剛走兩步,虞硯也站了起來,一起往外走。

  明卓錫:??

  照這個步速,他們會撞上。

  他慢下步子,不敢湊這個熱鬧,眼睜睜看著明遲朗和虞硯同時到了門口,又“嘶”了聲。

  侯爺知道大哥的心思啊,這是要幹架了?!

  真打起來的話他幫誰啊?一邊是兄長至親,一邊是崇拜多年的上官。

  明卓錫愁禿了頭。

  好在他擔憂的場麵並未到來,虞硯加快了步子,先明遲朗一步出了門。

  虞硯堵在門口,沒有出去,就靠在門板邊上。

  明家兄弟出不去,隻能站在他身後,他們旁邊是一扇窗,透過敞著的窗子,眼睜睜看著遠處明嬈跑了過來。

  明嬈悶頭往回走,拐進來時沒留神,一頭紮進了男人的懷裏。

  他像是守株待兔已久,在人撞過來時就做好準備,敞開了雙臂。

  一把將人抱住,低笑著,吻在她額頭。

  “哎呀,你嚇著我了。”明嬈鬆了口氣,抬手輕輕捶了他一下。

  “嗯?怕摔?”

  “可不,”明嬈哼了聲,“你看看,頭發都亂了。”

  男人微微低頭,繾綣的目光掃過她額頭,“還好。”

  說著,抬手幫她理了理。

  才一抬起手,袖子卷了上去,明嬈咦了聲,抓住他的手腕。

  一根紅繩上掛著一顆小金鈴鐺。

  她眼睛亮了亮,“這是我送你那個嗎?”

  “嗯。”

  “怎麽套在手腕上啦?”

  “顯眼。”他說。

  明嬈噗嗤笑了,“顯擺什麽嘛。”

  虞硯也低聲笑,彎下腰貼著她的耳朵,“與你是一對兒的東西,都想放在顯眼的地方。”

  明嬈害羞地笑了聲,扭了下身子,把腦袋埋進男人懷裏。

  “好嘛好嘛,那你帶著吧,可是我腳上的習慣了,不想……”

  “你不用。”男人壓低聲音,隻說給她一人聽,“你的隻有我能看。”

  “荷包我也掛了。”

  “我看到了呀,你還是別戴了,做的不好看。”女孩撒嬌道。

  “好看,莫要妄自菲薄。”男人道,“我很喜歡。”

  “我知道你喜歡呀……好吧好吧,那你也別太張揚了。”

  “張揚些也沒什麽不好,旁人隻會豔羨。”

  兩個人在唯一的出口膩膩乎乎,明卓錫在後頭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明卓錫目力也不算差,自然看到虞硯腕上多出來的那個鈴鐺配飾。

  好看是挺好看的,但是金色的鈴鐺戴在安北侯的手上,實在太過驚悚。

  這還是他原來那個不苟言笑、低調狂妄又天天擺個臭臉的戰神侯爺嗎?

  這還是他那個見誰都羞澀笑笑,不愛說話,十分內向的漂亮妹妹嗎?

  不是。

  都不是了。

  他們是滿腦子情愛的情侶狗。

  為什麽要在他這個孤家寡人麵前刺激他!

  明卓錫下意識尋找同盟,左右看看,原本站在他身側的兄長不知何時又坐回了座位裏。

  明遲朗側對著這邊,並不往門口看。

  半張臉隱在陰影裏,看上去好像有些失落。

  明卓錫酸得不行,也顧不上安慰兄長。

  他壓低聲音,憤憤道:“哥,你要是心裏還放不下就算了,但回頭要是遇到長得順眼的姑娘,記得介紹給兄弟我。”

  明卓錫嫉妒紅了眼睛,咬牙切齒:“回頭我也到處炫。”

  明遲朗挑了下眉,“惹惱他,不想升官發財了?”

  明卓錫猙獰的臉僵住,俊臉更顯扭曲。片刻後,委屈地低下頭,“算了,不敢。”

  明遲朗:“……”

  “但是弟弟好酸,也想成家。”

  明遲朗看著難得幼稚的弟弟,心中陰霾盡散。

  他抬頭看了一眼仍在相擁低語的恩愛夫妻,心中的難受竟然消減了不少。

  他隱約生出一種錯覺,覺得自己大概真的快要走出來了吧?

  明遲朗恍惚了一瞬,又收回目光,落在明卓錫滿是怨念的頭頂上。

  釋然地鬆了口氣,無奈地低笑了聲。

  “好,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