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本侯有錢
作者:柚一隻梨      更新:2022-03-26 14:46      字數:3202
  直到小二把一壺熱茶端上來時, 明遲朗都沒有回過神。

  上回見麵是在秦家,安北侯拿他當個透明人,好在他們都不算多話, 並沒有在秦氏麵前爆發什麽衝突。

  再上次……

  明遲朗抬眸看了一眼明嬈, 對方正手撐著腮,笑意盈盈地看著她身側的男人。

  咚——

  虞硯把酒杯放到桌上。

  看看看, 看什麽看, 把你眼珠挖出來!

  “夫君, 輕點, 摔壞了要賠的。”明嬈笑道。

  笑意吟吟的“夫君”二字, 叫明遲朗沒忍住又看了她一眼。

  虞硯一腔酸水燒得胃疼,他沒注意明嬈的稱呼, 一雙淩厲的鳳眸不錯眼珠地瞪著明遲朗, 他從懷裏掏出一大包沉甸甸的銀子, 啪地甩在桌上, “賠便是。”

  “本侯有錢。”

  “你有錢。”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虞硯愣了一下, 轉過頭看她。

  明嬈莞爾一笑,繼續道:“知道啦知道啦你有錢, 你最有錢啦。”

  虞硯被她說得有些不自在,雖然他有錢是事實,但被她這樣一講,好像他故意炫耀似的。

  咳了聲,語氣有點虛,“不過還是要問過你,畢竟……”

  “畢竟我管家嘛。”

  “……嗯。”

  “那、那我輕點。”他收回那包銀子, 又抬起茶杯看了看, “沒壞。”

  他眼巴巴地看著, 像是小狗發現自己沒犯錯後,搖尾巴求誇獎的樣子。

  明嬈忍俊不禁,頭朝著他又湊近幾分,近到快要貼上了。

  “好,知道了,真棒。”

  虞硯招架不住她這樣,躲閃著偏過頭,拿起茶杯抿了口茶,茶水入口時,還能隱約看到他淺淺牽起的唇角。

  明遲朗目光淡淡看著,自我折磨一般。

  即便心裏已經與她劃清了界限,他也知道該如何做,但是就像他跟明卓錫說過的,有些事不是想一想就能做到的,有些感情,曆經多年,也仍是難以忘卻。

  但他們看上去感情很好,任何人都沒法介入,自己不能也不該再有多餘的心思。

  明遲朗不想再放任情況糟糕下去,於是自明嬈坐下來以後,明遲朗就沒有同她主動說過一句話,都是她問,他才答。

  除了那兩眼,也盡量不再去看她,回話時也不看她,而是看安北侯。

  明嬈與大哥寒暄了兩句,看得都是他的側臉,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無言。

  “大哥,你看虞硯作甚?”

  明遲朗對上對麵男人不善的眼神,平靜道:“看安北侯堂堂武將,竟也相貌不凡,比新科狀元也是絲毫不差。”

  明嬈:“……”

  這是在誇虞硯長得俊俏?當著虞硯的麵說你真好看,還是麵對著虞硯的惡意的情形下。

  這真的不是在挑釁嗎?

  果然,明嬈很快就感受到了來自身側的寒意。

  她回頭,就見身側男人冷著一張臉,下頜線繃得極緊,像是在極力忍耐什麽情緒。

  他放在桌子上的劍已經再度拿在手中,倏地站了起來,劍的底端抵在桌子上,五指用力攥緊劍鞘,用力到手腕微微發抖。

  明遲朗像是沒感覺到似的,平靜地看著虞硯,“哦,說錯了,是探花,不是狀元。”

  探花才是三甲中最好看的那位。

  虞硯的眼睛若是能冒火,現在已經把明遲朗燒得體無完膚。

  明遲朗越是平靜地接受,虞硯眼裏地火光就越盛,手裏的劍握得更緊。

  明遲朗仰望著近在咫尺、一臉隱忍怒容、卻又不知什麽原因一直在忍耐的男人,又道:

  “抱歉,我不該拿侯爺與王駿陽相提並論,即便他曾與阿嬈有過婚約,你又是阿嬈後麵的夫婿,但王駿陽隻是個普通的人,侯爺是人中龍鳳,他不配與你相較。”

  明嬈默默念叨了一遍這話,總覺得怪怪的。

  虞硯的眼神陡然淩厲了起來,他抖抖手腕,利刃從鞘中露出了些鋒芒,他用刀背抵住明遲朗的喉嚨。

  嗓音像是含著冰,音量壓得極低,“什麽叫後麵的夫婿。”

  字字句句之用力,像是要把明遲朗一口咬死一般。

  拿王駿陽跟他比,王駿陽他配嗎?!配嗎?!!

  婚約婚約又是婚約!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還要提!

  從前作廢的那一紙婚書在虞硯心裏總是個疙瘩,半年過去,那婚書上的每句話他都還能背得下來,時不時就會想起來她的嬈嬈曾經還和旁人有過婚約。

  若不是有他這個意外,若是他這個夏天留在涼州沒回京城,那她差點就要嫁給別人了。

  虞硯十分後悔在涼州的這些年為什麽一直把自己關在軍營駐地裏,他怎麽就沒像其他的將官一樣進城走走,明明他在涼州城也是有府邸的。

  就因為懶得動彈,他錯過了太多!

  若是早與明嬈相遇,那他是不是在涼州就能把明嬈占為己有了?平白浪費了太多時間,虞硯再次悔不該當初。

  他最近後悔的是實在太多,以至於開始懷疑自己的每一個決策。

  明嬈看著兩個男人,輕輕拍了拍額頭。

  她抬手拉了拉自家夫君的衣角,又用譴責的目光看了大哥一眼,結果這倆人都不看她,就看著彼此。

  四周逐漸安靜了下來。

  他們坐在大堂裏,周圍已有人認出了安北侯和他夫人。明遲朗初來涼州,認識他的人不多,但看明遲朗的穿著講究,舉止氣度皆不凡,也猜測對方非富即貴。

  隻是不知道為何,兩邊氣氛並不算好,想來與安北侯打招呼的不敢妄動,都自覺消了音,偷偷拿眼瞄著這邊。

  明遲朗就是在挑釁,虞硯要氣炸了,可是明嬈在旁邊看著,他不能做什麽。

  他不斷在心裏告訴自己要冷靜,安慰自己明嬈心裏隻有他,那些都是過去的事,那些都不是她願意的,明嬈是他的!

  可是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虞硯看著眼前的青年,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到時他一定不會因為懶怠就手下留情。

  咚的一聲!

  虞硯驀地收回了劍,坐了回去,猛得灌下一口已經放涼了的茶,這回杯子放下去時,是輕拿輕放。

  明遲朗因為虞硯突然的退讓而感到詫異,他一向沉穩,除了對著明嬈,極少會有情緒露在臉上的時候,眼下卻是實實在在地驚詫了。

  對峙的氣勢驟然一鬆,整個大堂的氛圍都輕鬆了不少。

  虞硯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就連明嬈看了都有點發怵。

  明遲朗很快收了異色,垂下眸掩去複雜神色,突然輕聲且誠懇地道了一聲“抱歉”。

  虞硯沒理他。

  明嬈難得有些無措,她哪裏看不出來大哥剛剛是在故意氣人,眼下這聲道歉也確實該說,他專挑虞硯最討厭的話說,虞硯還能忍住,沒有以往那些過激行為,明嬈突然有點心疼。

  改變自己何其不易,虞硯當真將“說到做到”落到實處,他與那些虛偽的人不同。

  她抬手握住他的手,男人沉默望來,她報以安撫的目光。

  相握的手交疊放著,明嬈攥著他,輕輕晃了晃。

  虞硯抿著唇看她,又有些委屈。

  他為什麽今天同意了她出門了,要是不出門就不會到這茶樓來,更不會看到討厭的人、聽到討厭的話,他也不用忍得這麽辛苦。

  明嬈原本到嘴邊的安慰的話,看到他一副委屈巴巴的小媳婦模樣,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虞硯不可置信瞪她一眼,怨她看自己笑話。

  “好啦……”明嬈見好就收,主動挽住了男人的手臂。

  明遲朗再次真誠地說了句抱歉。

  他終於與自己達成和解,他想,虞硯還是比他強的。

  明遲朗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隻會給她帶來困擾。

  而虞硯他卻可以為了她的感受,去管束自己的情緒,不叫她為難。

  高下立見,明遲朗輸得心服口服。

  他的道歉本來也沒指望虞硯能回應,結果虞硯沉默了好一會,突然嘲諷地嗤了一聲,算作回答。

  三人這邊經過了莫名其妙地緊張對峙,又莫名其妙地達到了一個平衡,這本是萬事大吉的場麵。

  誰料不知站在哪個角落看戲的店小二突然笑眯眯地出現在他們的桌前。

  虞硯煩躁地情緒終於有了出氣口,他沒什麽好臉色地看著小二,“何事。”

  他又沒有叫這店小二,巴巴地往跟前湊什麽。

  店小二見客人冷臉也不虛,他麵帶笑意,樂嗬嗬地又給虞硯換了一壺新茶,見對方臉上的不耐越來越濃時,才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桌子一角。

  眾人看去,隻見那原本光滑平整的桌麵此時多了一個坑。

  坑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正正好好,就是一個劍頭的大小。

  虞硯想起來自己剛剛……自己剛幹什麽來著?

  哦,他好像氣勢洶洶地站了起來,劍拄著桌麵,對著明遲朗麵容猙獰。

  虞硯:“……”

  明嬈:“……”

  明遲朗沉默了片刻,突然就輕聲笑了起來。

  整個大堂,也就明遲朗敢笑出聲了。

  店小二掛著營業時那副招牌般的笑容,和氣地問道:“黃花梨八仙桌,前朝留下來的老物件了,給您打個折,八兩二錢銀,您看哪位付一下賠款?”

  說的是“哪位”,眼睛看的卻是虞硯。

  虞硯臉色一僵:“……”

  錢倒是不多,就是丟人。

  他回頭看了一眼明嬈,結果看到對方憋笑憋得通紅的臉。

  虞硯耳朵慢慢給臊紅了。

  他不耐煩地又從懷裏摸出那包沉甸甸的錢袋,狠狠砸到小二懷裏,暴躁地撂下一句話:“夠了吧!”

  拉著明嬈,桃之夭夭。

  店小二從錢袋裏拿出該得的那部分,又笑著拱手送到明遲朗的麵前。

  “您慢走。”

  明遲朗低笑著接過錢袋,一邊搖頭,一邊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