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初聞月事
作者:柚一隻梨      更新:2022-03-26 14:42      字數:4027
  鋒利的劍就要往前刺,明嬈突然叫了一聲:

  “虞硯!別!”

  男人的手僵停在空中,背脊挺得筆直,一動不動。

  明嬈忙跑了過去,她想也沒想,跑到虞硯身邊,拉住虞硯的胳膊,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番。

  見他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方鬆了口氣。

  她的目光定在男人的衣袍下擺,眉頭緩緩蹙起。

  那不是他的血。

  這麽多的血……是發生何事嗎?

  若是平常,虞硯早就在明嬈走過來時,他便迎上去了。但此刻,虞硯很反常地躲開了明嬈的碰觸,他偏過頭,不看她。

  “你怎麽了?”

  “我身上很髒。”他說,“別弄髒了你。”

  明嬈知道虞硯有多愛幹淨,她想他此刻一定難受極了。

  “你去做什麽了?你不是去軍營了?是又打起來了嗎?”

  “不是。”

  “你受傷了嗎?”

  “未曾。”

  虞硯表現得很冷淡,似乎是在鬧別扭,不看人,但是還一句一答地理她。

  小夫妻倆旁若無人般地交流,岑玄清還躺在地上,沒人搭理。

  “那個……勞駕?”岑玄清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劍,苦笑,“能收了嗎?”

  “哎呀,對不住啊表哥。”明嬈見到自己夫君,就把岑玄清忘了。

  她衝岑玄清滿懷歉意地笑笑,轉頭戳了戳虞硯的胸口,“你快放下啊,這是我表哥。”

  “表哥,這是虞硯,安北侯。”

  岑玄清自然是認識虞硯的。

  他爹是涼州刺史,與安北侯也打過交道,他爹說過安北侯脾氣不好,今日看來,他爹說的果然不錯。

  矜貴清瘦的翩翩公子還坐在地上,雖衣衫淩亂髒汙,但卻極有氣度地衝虞硯微微頷首,似乎並未將對方的敵意放在心上。

  虞硯抿了下唇,仍舉著劍。

  他偏過頭,認認真真地看著明嬈,有些委屈,“他方才要碰你。”

  “那是因為我要摔倒,表哥想扶我。”

  “我看到他想碰你。”虞硯斤斤計較道。

  “那就眼睜睜看著我摔倒嗎?”

  “不是。”虞硯緊繃著唇角,幹巴巴道,“我來了。”

  有他,所以不需要別的男人。

  明嬈疑惑道:“那若是你沒有及時趕到呢?要讓我栽下去嗎?”

  虞硯的目光在她身後淡淡一掃,微涼的目光略過站在不遠處的禾香,沉了聲音,“為何不帶阿青出來。”

  阿青是護衛,武功很好,若是她在身邊,定然不會給任何男子可乘之機。

  “阿青性子太冷了,我怕她嚇著我姨母。”

  明嬈腹誹,好好的一個漂亮女孩子,被當做護衛培養也就罷了,跟在安北侯這樣冷心冷情的主子身邊,人也冷冰冰地,像是冬日山頂上的冰坨子,成天隻會板著臉,再沒有第二個表情。

  虞硯不說話了,但他仍執拗著盯著岑玄清看,將排斥和厭惡寫在了臉上。

  他一而再地對自己的親人表現出冷待,明嬈心裏總是有些不舒服,但她知道虞硯就是這樣的人,也沒辦法對他生氣。

  明嬈知道跟虞硯說不通了,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不顧他的阻攔,抱住他拿著劍的那隻手,往下壓,“你把劍放下呀。”

  虞硯怕傷到她,於是順從地卸了力道,將劍垂向地麵。

  隻是仍然虎視眈眈地盯著岑玄清瞧。

  岑玄清被這樣如惡狼一般的眼神看得遍體傷寒,他總覺得,若是明嬈不在,這把劍一定會刺破他的喉嚨。

  明嬈盯著他那把血淋漓的劍,慢慢地吸了口涼氣。

  虞硯見她害怕,將劍藏至身後,又用幹淨的那隻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莫要看了。”他盡量溫柔了聲音。

  “你真的沒有受傷嗎?”明嬈扒下他的手,緊緊握著不鬆開,桃花眸滿含擔憂。

  她雖不說,但關切都寫在眼睛裏。

  虞硯原本不斷翻滾著的暴戾頃刻間便被化解,他摸了摸她的頭,還是後退了一步,“沒事。”

  他身上的血腥氣太重,還是離遠些更好。

  岑玄清見這裏也沒自己的事了,歎息一聲。撐著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又將地上的包裹拾起,也不再與明嬈打招呼,識趣地默默回了府。

  他在這就是多餘,還是回家吃飯吧。

  等明嬈想起來她還有個表哥時,岑府的大門都關上了。

  明嬈攏了攏披風,對虞硯道:“那咱們回家?”

  回家……

  虞硯將劍收入鞘中,“好。”

  他執意叫她獨自坐馬車,自己騎馬,說是嫌棄自己一身血汙,會弄髒馬車。

  明嬈拗不過他,隻得隨他去了。

  明嬈上了馬車後,虞硯攔住禾香,冷著臉道:“明日起,你去跟阿青學功夫。”

  沒辦法護著人,真是廢物。

  禾香有苦難言,隻得應下。

  到了侯府門前,虞硯也沒有等明嬈下馬車,翻身下馬,直奔內院。

  明嬈掀開轎簾,隻來得及看到門口一閃而過的青色衣擺。

  她哭笑不得,對禾香道:“我又沒有嫌他,跑得這樣快,他以前也這樣嗎?”

  禾香如實道:“奴婢也不知,侯爺他通常都宿在軍營,一年也回不了侯府一兩回。”

  明嬈微怔,“可是他每日都回來啊。”

  “或許是因為您在家的緣故。”

  明嬈沉默地往裏走,穿過遊廊,遠遠望著清昶苑的月門,又問道:“那侯爺原先在京城時,也不常回家嗎?”

  禾香遲疑了一瞬,搖頭,“奴婢不是很清楚,侯爺已經十年沒回來過了。侯爺不在京城,我們就守著院子。阿青是跟在侯爺身邊許多年的,她說在涼州時,侯爺也不喜歡回府,逢年過節都不回。”

  明嬈若有所思。

  前世嫁過去的那三個月裏,虞硯每日都是會回家的,雖然她總是刻意躲著,但虞硯仍每日都會來她的院子看她一眼,也不說話,見她看過來,頷首算是打過招呼,就又走了。

  當時他們是一年後在京城成的婚,沒有戰事,他在休假,明嬈沒覺得有什麽異常。

  可是禾香現在告訴她,就算無事,他也不愛回家。

  “是因為家中無人等他嗎?”明嬈輕聲自喃。

  沒人等,所以不愛回來。而他後來每日都很早便回府,是因為……因為她?

  ——“我說過,留在家中,等我回來。”

  ——“我說過,叫你不要出去,哪裏都不要去,為何就是不聽呢?”

  明嬈恍恍惚惚地回憶起這兩句話,如今倒是品出些不同來。

  她沒有進院子,而是拐了個彎,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遠遠的,就瞧見虞硯半蹲在院子的小池塘邊上,任由冰冷的池水衝刷著手上的血汙。

  不知是水太冷,還是他搓得太用力,十根手指,根根泛紅。

  幹淨的活水穿梭在男人的指尖,再淌出時,帶走了絲絲縷縷的紅。

  虞硯聽到腳步聲,加快了洗搓的速度。

  他沒有回頭,也知道身後站著的是何人。

  整個府上,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喜歡別人靠的太近,隻要是與他打過交道的,都會刻意保持距離。

  隻有明嬈不需要。

  不過虞硯沒有與她說話,他此刻的心情實在說不上好。

  “你方才……遇到什麽了?”

  虞硯淡聲回答:“隻是幾個不自量力的刺客,無礙。”

  他洗完了手,甩甩水,站起身。

  明嬈把自己的手帕遞了過去,男人微微挑眉。

  “擦幹淨,不然很冷。”

  虞硯沒接帕子,低下眸,凝望她許久。

  明嬈被他看得發毛,“怎麽了?”

  “你跟你表哥……你們很要好?”

  嗓音發沉,莫名有種質問的感覺,但他的語氣又很平淡,表情也很正常,似乎隻是隨口一問。

  “還好,我們跟親兄妹差不多。”明嬈眨了眨眼,樣子有些無辜,“血濃於水,表姨母一家都對我和我娘親很好。”

  虞硯聞言不再說話,點了點頭。他接過帕子,徑自往回走。

  明嬈趕忙小跑追了上去,她主動地想要牽上虞硯的手,卻在還沒碰到他袖子的時候,被他用力抓在掌心。

  “別碰我的衣裳,髒。”

  明嬈衝他彎唇笑笑,“我又不嫌你。”

  虞硯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後將她的小手握得更緊。

  他的手剛用池水洗過,冰涼,但是她卻不想放開。

  正如她已經知道他對自己的占有欲強到令人難以接受,但她仍然不想鬆開他的手。

  是她主動靠近的,沒有這個時候將他丟棄的道理。

  更何況,她是真的很喜歡虞硯。

  “你這麽怕髒,為什麽還要做個武將呢?”

  明嬈一直都想不通,武將總要上陣殺敵,就算不血戰沙場,一個尋常的小兵,也要吃苦受罪的。

  就算是在京城裏當個守城的兵將,那也免不了沾染塵土和血跡。

  二人進了堂屋,虞硯轉去屏風後,將帶著血汙的髒衣服換下。

  明嬈抱著手爐,坐在榻上等著他的回答。

  安靜半晌,屏風後才隱隱約約傳來虞硯低沉的聲音。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明嬈愣住。

  什麽叫,不知道自己做什麽?

  “你還可以做個文臣啊。”

  窸窸窣窣穿衣裳的聲音突然消失,房中靜得嚇人。

  好半天,虞硯都沒有再說話。

  明嬈坐立不安,以為自己說錯了話。

  “文臣……”虞硯輕笑了一聲。

  他換好衣裳,從屏風後轉了出來。

  走到榻前,將明嬈打橫抱了起來。

  他將她的惴惴不安都看在眼中,笑容真切了幾分。

  換好衣服,終於又可以抱她了。隻有抱在懷裏的時候,心才是定的。

  明嬈看著自己被放到床上,又看著他去關了門,走回來,放下了床幔,遮住了日光。

  光線昏暗,明嬈慌了。

  “你生氣了嗎?我隻是隨口問問。”

  她往後縮了縮,虞硯突然俯身跪在她麵前,微涼的手捏上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

  女孩慌亂茫然的眸中,隻倒映著一個他。

  虞硯心情又變得很好,他湊上去,將她的耳垂含住。

  嗓音低沉模糊,“我最討厭文臣了。”

  明嬈渾身顫栗,眸中泛起薄霧,她抬手盤住虞硯的肩膀,嗚咽了一聲。

  早知道便不問了。

  她這樣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虞硯是最看不得的。

  他語氣含笑,“你怎麽不問為什麽?”

  手指慢條斯理地勾住裙帶,手背又被人按住。

  虞硯垂眸,眼中笑意更濃,反手扣她入掌心。

  明嬈閉著眼,拚命搖頭。

  不,她才不問。

  “我父親就是武將,所以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想成為一名武將,”虞硯笑道,“我想像他一樣厲害。”

  “嗯……”

  身前一涼,床幔忽然被什麽東西打到,向外掀起。

  有細微的東西落地的聲音響起,而後床幔落下,屋內歸於寧靜。

  什麽聲音都不再有,除了微弱的輕喘。

  可突然房中又歸於平靜,連呼吸聲都停滯了一瞬。

  虞硯猛得將床簾掀起,他看著掌心的血,神情是從未有過的驚慌。

  “你受傷了?!”

  回應他的,是明嬈帶著哽咽的控訴,“你去把禾香叫來!”

  “叫她作甚?你哪裏痛嗎?哪裏疼告訴我,傷著哪兒了?讓我看看!”

  虞硯的掌心是她的血,可是他卻毫不嫌惡,一顆心都掛念在她的身上。

  明嬈見他要急瘋了,忍著強烈的羞窘,顫抖著音節,“這……這是……女子的月事啊。”

  虞硯驀地傻掉,大腦一片空白,沉默了片刻,艱難地動了動唇,“月……事?”

  “……嗯。”

  明嬈羞得全身都泛起淡淡粉色。

  虞硯怔怔盯著床上的血,又看了看自己掌心那一點紅。

  指腹輕輕地互相摩挲,他盯著看,像是著了魔,竟慢慢把手指湊到鼻前去聞。

  明嬈惱羞成怒,抬手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你敢!你快去把手洗幹淨!然後把禾香叫來!快去啊嗚嗚。”

  她臉是通紅的,眼睛也紅紅的,正凶巴巴地看著眼前這個又下流又孟浪的男人。

  虞硯猛得回過神來,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按著抵在自己的心口,叫她感受那裏激烈的跳動。

  “叫禾香做什麽,”男人雙眸發亮,熠熠生輝,“教我便好,我可以學。”

  “叫禾香做什麽,”男人雙眸發亮,熠熠生輝,“教我便好,我可以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