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訪刺史府
作者:柚一隻梨      更新:2022-03-26 14:41      字數:3270
  虞硯的身體底子很好, 才一夜過去,病就好了。

  他一早就回了軍營,繼續去審問抓到的敵國奸細。

  明嬈自回來後, 還沒去刺史府見過表姨母, 她今日想去探望一下表姨母。

  虞硯早上離開時,她還沒醒, 忘記提前告訴他了。

  明嬈叫阿青派人往營中送口信, 告知虞硯自己的行蹤, 她收拾好東西, 坐上去往岑府的馬車。

  軍營地牢內, 虞硯坐在一片血泊之外,懶散地靠在椅子裏,抱著肩, 冷淡地看著麵前早已體無完膚的囚犯。

  他手撐著腮,眼皮半耷,神色懨懨,對著眼前這個死也不開口的奸細提不起精神。倒是這奸細吃了一遍酷刑以後, 還活躍得很。

  “哈哈哈……安北侯!你就這點能耐嗎?咳咳……你有本事殺了我啊?!”

  囚犯的精神已經有些癲狂。

  虞硯默不作聲地看著, 神色晦暗, 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你就是殺了我,也不能阻擋什麽!”

  囚犯的眼睛瞎了一隻,耳朵也被割掉了一個,鼻子和唇角都是血,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整的血肉, 有些地方甚至已經露骨。

  這些都是虞硯的傑作, 他極有耐心地對著拒不開口供述的罪犯施以剮刑, 剮到第十八刀, 他倦了。

  坐在椅子上,看著下屬往囚犯傷口上撒鹽水,聽著耳邊的嘶吼聲,他突然有點想念明嬈。

  也不知她此時在做什麽,有沒有想他。

  他才離家不到三個時辰,就已經想她了。

  “從前你是戰無不勝的戰神,那是因為你沒有缺點,而現在……哈哈哈哈!”

  虞硯目光瞬間冷凝,他慢慢坐直了身子。

  “聽說您娶了一位夫人是吧?哈哈哈……聽說還追到涼州來了?”

  虞硯臉色大變,失了分寸與冷靜。他驀地起身,緊握手中劍,大步往外跑。

  才出營,遠遠的就看到下屬騎著馬趕來。

  “侯爺!”下屬跪地抱拳。

  “是夫人出事了嗎?”虞硯顧不得別的,一把將下屬從地上薅了起來。

  下屬懵了,“沒啊……”

  “那你來作甚!”

  “哦哦,夫人說她去刺史府做客了,早上您出門急,沒來得及說。”

  虞硯隨手將下屬一扔,搶了下屬的馬,利索翻身上馬,策馬疾馳遠去。

  ……

  刺史府。

  明嬈坐在客位,望著拉著自己手的美貌婦人,笑得乖巧。

  眼前的婦人年近四十,比她娘親雖大個四歲有餘,但那張保養得極好的臉上卻看不出分毫,仍像三十的樣子。

  她左眼下方有一顆紅色的痣,給原本就明豔張揚的長相更添了幾分妖嬈。一身大紅色的縷金百蝶襖更顯雍容華貴,氣韻萬千。

  白氏與秦氏是表姐妹,但氣質卻千差萬別。白氏妖嬈明豔,秦氏輕柔嫵媚。

  她們的母親是一對親姐妹,是當時名動涼州城的大小孟氏。

  大孟氏嫁給了烽州首富,離開了涼州,生下了白蘭惜。小孟氏嫁給了當時的榜眼,還住在涼州,生下秦夕蘅。

  白家日漸壯大,秦家卻運道不好。

  秦氏的父親、明嬈的外祖父,在秦氏很小的時候便染病過世了,小孟氏傷心過度,沒幾年也鬱鬱而終。

  孟家還有些人,想著將秦氏接回外祖家,但秦家不肯放人,說她秦家的孩子,必須要養在秦家。

  秦家是書香世家,沒權沒勢,人丁又少,隻靠著一點微薄的祖業撐著。

  秦氏自小長得就好看,沒有強有力的家族庇護,自然很快便被壞人盯上。

  秦氏那時也長大了,無奈,聽從了家人的建議,遠赴京城。

  天子腳下,美人兒多,她的樣貌不似在涼州這小地方這般顯眼。

  後來在京城結識了信國公,再後來又被明家趕了回來,這許多年間,秦氏與白氏兩表姐妹都沒見過麵。

  秦氏回來以後,才知道白氏已經嫁給了涼州刺史,日子過得很幸福。她不欲叨擾姐姐的生活,可親人間的親昵是天生的。

  白氏一直憐惜表妹的遭遇,對秦氏和明嬈這對母女照顧頗多,兩家人一直很親密,明嬈幾乎每日都要去刺史府找白氏玩。

  明嬈此次回京,離開涼州也就是半年的功夫,白氏卻日日想著她念著她。這回見她回來,自是高興得不得了,拉著明嬈一說話就是兩個時辰不帶停的。

  “姨母,我在京城都吃不好,還是想著你這裏的飯菜。”

  白氏笑成了一朵花,抬手虛著點了點明嬈的嘴,“你這小饞嘴,讓你滿意可不容易。”

  “我哪裏挑剔了嘛。”明嬈挽著白氏的胳膊晃了晃。

  白氏噗嗤笑了,“還記得你小時候,有回想吃紅糖糕,廚子一時大意,放紅棗的時候,不小心摻了一點紅豆進去,不多,就兩個,被你給吃出來了,鬧了半天。”

  明嬈臉微紅,“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您還拿陳年舊事打趣我,您這樣我不要說話了,回去算了。”

  “不說嘍不說嘍,長大了臉皮薄。”白氏笑得前仰後合,“對了,前幾天唐家那丫頭來看我,你們在京城遇到了?”

  明嬈點頭,“若是沒有阿顏和她家的酒樓,我可要受苦了呢,你不知道,那家人家裏的飯菜有多難以下咽!”

  白氏一聽“那家人”,臉上的笑容沒了。

  “哼,你還提他們?我真恨不得讓你姨夫派人送我入京,看我不撕了那家人。”

  “嘿嘿,姨母你別生氣,我現在不是好好的?”明嬈知道白氏脾氣大,十分後悔自己提起明家,趕緊轉移話題。

  “姨母,我這次回來,給您、姨夫還有表哥帶了好多東西,都叫人抬進來了。”

  “京城的珠寶首飾行還有胭脂水粉鋪都可大了,絕對都是今年最流行的,姨母可要瞧瞧?”

  白氏向來喜歡首飾與脂粉,往常若是與她聊這些,她定興致勃勃,可今日卻不理明嬈這茬。

  “你莫要顧左右而言他,我問你,明家可讓你難受了?”

  白氏剛問完,又反駁了自己,“瞧我,問了句廢話,都把我給你定的婚事搶走了,能好受到哪兒去?”

  明嬈見白氏一臉怒容,就知道躲不過了,她苦了臉,“姨母……這也是好事呀。”

  “好什麽?你都叫人欺負了還好?你真是跟你娘一樣,軟脾氣,任人拿捏。”白氏一想起來當年妹妹被人趕回來,連嫁妝都折在裏頭,就氣得心口疼。

  明嬈拿眼睛瞄著白氏,看了又看,見對方瞪眼,才小聲嘟囔道:“那王駿陽是什麽人,您還沒看透嗎?”

  白氏身子一僵,有些心虛。

  這事怪她。

  她總想著給秦氏和明嬈做主,想著秦氏當初就嫁了個讀書人,再給明嬈相看一個讀書人準錯不了。

  若是嫁到商戶家,得操持家務,白氏舍不得明嬈這金枝玉貴的身子受苦,嫁個讀書人好啊,以後有地位,有權勢,受人尊重。

  她在涼州風明書院裏找了許多年,終於挑中一個棟梁之才,就是王駿陽。

  長得也是一表人才、風度翩翩的,就是家境不好。

  這沒關係,錢她們不缺,隻要人有才華,以後有出息就行。她家已經夠有錢了,等明嬈出嫁了,她可以為明嬈再添一份嫁妝。

  事實證明,白氏眼光不錯,王駿陽果然中了狀元。

  但她眼光又很差,選了個吃軟飯的負心漢。

  白氏歎了口氣,“好在你與王駿陽沒見過幾回,你對他也沒什麽好感。”

  明嬈笑著點頭,“因禍得福吧,若不是明家將我棄若敝屣,我又怎麽能嫁給虞硯呢。”

  安北侯手握兵權,掌管西北邊防,朝廷要仰仗他,即便他再桀驁無禮,太後與皇帝都要供著他,不敢輕易招惹。

  他身處高位,本來是要配一位出身更好的夫人的。

  從前那三位亡故的新娘皆是朝中重臣家的嫡女,而明嬈,隻是個庶女。

  若不是替嫁,她又怎麽能有機會嫁給他呢。

  白氏見明嬈提到安北侯時不見勉強,神色竟還有些女兒家的羞怯,眼神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她眯了眯眸,彎起唇,未等開口,明嬈見勢不妙,準備開溜。

  “姨母你今天累了吧,我改日再來拜訪,虞硯要回家了!”

  她福了福身子,匆匆往外走。

  白氏忍俊不禁,任她離開。

  明嬈一路疾走,出府門,恰好遇上一人。

  男子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身量瘦長,麵潤如玉,黑發被玉簪高高束於腦後,白衣外披著件貂毛大氅,左手拎著一包東西,右手提著袍子,正要上台階。

  明嬈眼前一亮,“表哥!”

  岑玄清抬頭,愣了一下,見到熟悉的麵容,緩緩笑開。

  明嬈拎著裙擺,沿著階梯而下,不知是誰在台階上扔了個石子,明嬈不甚踩在上頭,滑了一跤。

  岑玄清變了變臉色,上前一步,要去扶她。

  耳邊忽有一陣疾風呼嘯,尖銳又刺耳的聲音劃破蒼穹。

  岑玄清隻覺得肩膀被人重重推了一下,他狼狽地摔倒在地上,雪白的衣袍染上了塵土。

  隻一瞬,明嬈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毫發無損。

  寒霜冷氣夾雜著濃烈的血腥味直衝鼻腔,腰間的手臂用力到幾乎要嵌進她的身體,幾欲生生將她攔腰折斷。

  明嬈詫異抬頭,看到男人冷淡的側臉。

  顎線弧度淩厲好看,周身隱隱充斥著暴躁與殺氣。

  虞硯似乎在盡量克製著什麽情緒,隱而不發。

  他未看明嬈一眼,鬆開人,一步一步朝地上的男子逼近。

  他的目光敵視、充滿殺意。

  劍光一閃,劍尖直直指向對方,隻再向前一寸,便能將喉嚨割破。

  明嬈有些呆愣地望著他的背影,看著他早起出門時還整潔幹淨的青色長袍,此時尾端已經沾滿了血跡。

  而虞硯手裏的那把劍,早已被染成鮮紅,血順著劍刃流向劍尖,滴滴答答地,都落在了岑玄清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