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病中黏人
作者:柚一隻梨      更新:2022-03-26 14:41      字數:4575
  不知他們的對話是哪句觸到了虞硯,他說完後就把人摟進了懷裏。

  後半夜,房中的鈴聲就沒再停過。

  連竹半夜起來,路過院門,聽到了些奇怪的聲音。

  她年紀尚小,不知明嬈他們大半夜的在屋裏做什麽。

  冷風一吹,連竹這才回想起來,白日問明嬈那鈴聲是什麽,她好像沒說?

  連竹披著衣裳,站在院門口,睡眼惺忪,撓了撓頭。

  正要仔細聽聽,那鈴聲似乎又沒了。

  罷了,大約是自己沒睡醒,聽錯了。

  連竹打了個哈欠,晃晃悠悠地離開。

  院中重歸寂靜,房中,紅錦綢麵的被褥上,虞硯鬆開了明嬈的腳踝。

  金鎖鈴鐺在他的掌心下顯得格外小,他方才牢牢握著,沒叫鈴鐺發出半點聲響。

  “嗚……”

  “噓——”

  帶著金鎖鈴鐺的腳踝被他慢慢推舉過頭頂,他俯下了身,唇慢慢印在鈴鐺上。

  幹澀的唇貼上時,虞硯偏過頭,暗無光亮的黑眸一瞬不瞬盯著明嬈看。

  眼神帶著灼人的溫度,像是要把人吃入腹中。

  實在遭受不住這樣的畫麵衝擊,明嬈偏過頭,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又羞又怕,生怕一點動靜被人聽到。

  這裏還在她家呢!

  虞硯原本沒打算在她家碰她,他有潔癖,隻喜歡在自己的地盤上放肆。

  可今夜大約是與她聊了許多,心裏空的很,內心的煩躁急需做些什麽來緩解。

  這一鬧又是許久。

  午夜時,他終於放過了她。

  久違地,做了夢,夢到了從前。

  才剛被明嬈安撫好的躁鬱因為這個夢又再度出現,直到夢醒,直到天光大亮,心情仍不是很好。

  明嬈勞累一夜,早上對虞硯沒有好臉色。

  虞硯心不在焉,也沒在意,他坐在一旁發呆,看上去像是沒睡醒。

  秦氏將小兩口的別扭看在眼中,心裏歎了口氣,沒多說什麽。

  軍營中的事不能再耽誤,於是用過早膳,他們就離開了秦家。

  虞硯回了營地,明嬈回了侯府。

  二人之間莫名其妙的冷淡一直持續到了深夜,虞硯回府。

  他帶著一身風霜,裹挾著淡淡的血腥味,先去沐浴了一番,才回到房中。

  明嬈已經睡下了,但仍給他留了一盞小燈,像是在等他回來。

  暖黃的燈光,驅散了男人心中一日未化的寒意。

  虞硯在床邊站了許久,沉默地看著明嬈,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臉,又怕將她吵醒,最終作罷。

  他呆呆看了半晌,才轉身去對麵的那個狹小的短榻上,湊合了一宿。

  閉著眼,聽著房中那道柔弱的呼吸聲,虞硯疼了一天的頭終於才有所緩解。

  父親曾說過的“成家的幸福”,大抵就是這樣的吧,他從前未能理解,如今終於也體會到了。

  他從袖中將沾著初夜血跡的元帕拿了出來,放在心口的位置。

  在明嬈不在身邊的那一個多月時間裏,每個深夜,都是靠它聊以慰藉的。

  好像隻要是她的東西,都可以叫他寧靜下來。

  所以從她那偷來的東西,他總隨身帶著。

  隻要是沾了明嬈的味道的東西,總能給他安慰。

  虞硯回憶著與明嬈初識後的點點滴滴,慢慢地,睡著了。

  等他再睜眼時,看到的是女子關切憂慮的麵容。

  虞硯有些恍惚,以為還在夢裏,他朝她伸手,掌心慢慢貼上她的臉頰,目光溫柔繾綣。

  “你怎麽了?臉色很不好。”明嬈蹙著眉,手觸了觸男人的臉頰,眉頭皺得更緊,“你發燒了。”

  發燒……

  難怪渾身酸疼,懶洋洋的。

  因為他平日也沒什麽精神,所以就沒放在心上。

  虞硯想起來,卻被明嬈按住肩膀。

  “你再躺會,我去給你找大夫。”

  明嬈從床上拿了被子蓋在虞硯身上,又急忙跑出去找人。

  虞硯的反應比平時慢了不少,等他回過神來,明嬈已經不見了。

  心裏突然一慌,“嬈嬈……”

  他翻身下床,來不及穿鞋襪,赤著腳就追了出去。

  好在明嬈隻是站在門口與阿青對話,聽到動靜回頭,看到虞硯衣衫淩亂,披頭散發,臉上盡是無措和慌張,狼狽地朝她跑來。

  明嬈心裏一疼,下一刻就被男人狠狠揉進了懷裏。

  她動彈不得,掙了掙,換來的是男人更大力的擁抱。

  無奈,隻能就這樣窩在虞硯的懷裏,背對著阿青,交代事情。

  阿青走後,明嬈抬手摟住虞硯的腰。

  “我們回屋好不好?”

  明嬈看到他光著腳,心急如焚,可是她推不動眼前這座大山,隻能跟他打著商量。

  “不好,你不許走。”

  發了燒的虞硯突然變得像個小孩子,比平時還要不講道理,很孩子氣。

  明嬈打了個噴嚏,又道:“回去好不好?我有些冷。”

  虞硯沒再拒絕,悶悶地:“嗯。”

  他把明嬈騰空抱起,大步進了屋。

  明嬈被人輕輕放到床上時,她還在想,到底是誰在生病。

  隻有當她說出自己哪裏不舒服時,他才會聽進心裏去……

  明嬈的鼻子突然酸酸的。

  她盯著男人踩在地上有些泛紅的腳,“你不冷嗎?”

  虞硯不說話,黑眸像是盯著獵物,執著又專注地死死盯著。

  “你還病著,能不能上來?你這樣我要不開心了。”

  虞硯還是不說話,抿著唇,表情有點委屈。

  好像不明白自己哪裏做錯了。

  明嬈放棄與他講道理,認命道:“我有點冷,你能不能上來抱著我?”

  “好。”

  虞硯利索地爬上床,把她抱進懷裏,低頭看著她,連眼睛都不眨,生怕她跑了似的。

  明嬈對上他的眼睛,心道了一聲果然。

  她實在不知道,一個人是如何能把另一半看做比自己還重要。

  “你靠好,這樣抱著我,我不舒服。”

  虞硯趕緊鬆開手,老老實實地靠在床頭。

  才剛躺好,長臂一伸,又把人拽到懷裏抱住。

  阿青領著大夫到了門口,不敢進來。

  明嬈剛要開口叫他們進來,轉頭看到虞硯瞬間擰起的眉頭,心又軟了。

  “你以前生過病嗎?”

  “沒有。”

  “一次都沒有嗎?”

  “很少,在這邊一次也沒有。”

  那真是很奇怪了……怎麽突然就發燒了呢。

  “讓大夫為你診脈看看好不好?”

  虞硯的眉頭緊擰在一起,渾身寫滿了抗拒,“他要碰我?”

  “隔著帕子,不會碰到你。”

  “那也不行。”

  四目相對,虞硯的目光異常執拗。

  “算了……”

  怎麽能對旁人排斥到這種地步呢?好像碰一下他,就弄髒他了似的。

  明嬈轉頭對著阿青喊話,讓大夫去開一副治風寒的藥,才剛說了一句話,臉被人捏住,轉了回去。

  虞硯很凶地開口:“不要與旁人說話。”

  “好,我不與旁人說,我對著你說。”明嬈哭笑不得,她麵衝著虞硯,放大了聲音,叫門外的人也能聽到。

  虞硯並不在乎她說的是什麽,隻要她是看著他的,他就不會生氣。

  隻要對著他說話,說什麽都好聽。

  他抱著明嬈躺在床上,無論如何都不撒手,像是抱著個無價之寶。

  好不容易等到藥熬好送過來,怎麽叫他喝下去,又是個難題。

  明嬈動了動胳膊,男人的手臂就像是鐵製的枷鎖,絲毫沒有讓人能活動的空間。

  “虞硯,你放開我行嗎?”

  “不行!”

  明嬈苦惱地思索片刻,有了主意。

  “你能不能幫我去拿個東西?我累了,不想動。”

  她把下巴主動墊在男人的肩膀上,唇湊了上去,在他的唇角親了親。

  虞硯反應很快,在明嬈即將碰上的瞬間,偏了頭。

  香甜的吻落在了臉側,虞硯唇畔慢慢牽起弧度。

  “我病了,不要親。”他說。

  明嬈笑了下,意識還挺清醒,知道不把病氣過給她,可看這做派,怎麽也不像正常的。

  “那你幫幫我?去把桌上的藥拿過來,我在這等你。”

  “好。”

  明嬈看著虞硯二話不說就起身下地,抬手按了按頭。

  該怎麽辦……

  他果然隻有對她的請求才會照做。

  隻有“她想”,他才肯配合。

  湯藥端了過來,虞硯抿著唇,一臉倔強地盯著藥看。

  明嬈試探道:“你……討厭喝藥?”

  “討厭。”虞硯認真道,“太苦。”

  “苦……”

  明嬈對著字很敏感。

  有什麽回憶突然湧上心頭。

  ——“你知道嗎,旁人的血是髒的,是汙濁,是罪惡,但你的……是香甜的,我喜歡。”

  明嬈的臉唰得紅了。

  這話是他新婚夜折騰她的時候說的。

  明嬈隱約記得,她當時昏了過去,又迷迷糊糊醒來,看到虞硯側對著她,手裏捧著個帕子在聞。

  那是元帕,她的處子血落在上麵,而他在聞,神情愉悅,特別開心。

  明嬈想起在秦家時,他將她小時候穿過的寢衣蓋在臉上,那時是真的在遮光嗎……還是也在……也在……

  明嬈的臉慢慢紅透。

  這人怎麽這樣!登、登徒浪子!

  “你怎麽了?也病了嗎?臉這樣紅。”額頭上突然貼上來男人溫熱的手掌。

  他神情焦急不安,很怕因為自己害得她又病了。

  明嬈躲了一下,她避開對視,沒注意到因為自己的躲避,虞硯僵在空中的手,以及他有些失落的眼神。

  ——“嬈嬈,你是甜的。”

  明嬈的腦子裏還在回蕩男人低沉微啞的聲音,還有他指尖透明的潮濕。

  不敢再亂想下去,明嬈捂了下臉,抬眸便看到虞硯有些委屈地看著她。

  “你在想什麽?”他語氣冷硬,聽得出來心情極其不好。

  明嬈的睫毛顫了顫,很不好意思,但依舊如實道:“在想你……”

  虞硯愣住,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半晌,他才偏過頭,慢悠悠地哦了一聲。

  明嬈心底在猶豫,藥很快就涼,怎麽叫他把藥心甘情願地喝下去呢……

  她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其實隻要她一聲命令,虞硯就會喝下去。

  可她的思緒卻朝別的地方拐去,一去不返。

  “我喂你吧?”

  虞硯抿了下唇,點頭。

  笑意卻總是偷偷溜出來,他幹脆放棄,任由唇角上彎。

  明嬈端著藥,舀了一勺,她沒有送到虞硯的嘴邊,而是送入自己口中,小小的喝了一口,含在嘴裏。

  虞硯看著她含著藥,滿麵羞紅,眸中含著羞怯的霧氣,朝自己靠近,心跳幾乎在這一刻停住。

  明嬈隻記得他說藥苦,他怕苦,該怎麽叫他覺得甜呢?

  她自己是甜的,那麽由她來喂,藥不就不苦,變成甜的了?

  她想的簡單,卻不知道這一舉動直接叫虞硯的百般忍耐化為泡影。

  軟軟的紅唇貼了上去,虞硯呆呆地毫無反應,他瞪大了眼睛,盯著近在咫尺的女孩,她睫毛輕顫,像振翅欲飛的蝴蝶一樣美,臉漲得通紅,卻依舊不退縮。

  虞硯感覺到自己的唇舌被人打開,而後苦澀的藥汁慢慢渡了進來。

  明嬈笨拙又生疏地把藥喂了過去,紅暈已經蔓延到了整個脖頸。

  她覺得自己整個人像是剛從熱水中撈出來一樣。

  像是才經過一場疼愛,嬌.喘微微,嬌柔嫵媚。

  明嬈想要退開,背後貼上一隻手掌。男人稍一用力,又將她按了回來。

  明嬈手裏還托著碗,藥水險些灑了出來。

  “你別鬧……喝藥呀。”

  “嬈嬈,你覺得你這樣喂藥,我的病還能好嗎?”

  虞硯的聲音已經沙啞得不成樣子,眼底有黑霧在凝集,欲.念在眸底翻滾、奔騰。

  “你……”明嬈抿了下唇,仍能品到殘存的苦澀,“你還覺得苦嗎?還不想喝嗎?”

  虞硯靜默了半晌,手掌順著背上滑,按著她的後頸,慢條斯理地捏著。

  “苦。”

  明嬈茫然看著他,“啊,那該如何?”

  “繼續。”他說。

  “哦……那好吧……”

  明嬈閉了閉眼,又飲下一口藥,重複方才的步驟。

  這回虞硯不再毫無回應。

  他主動地將人環著,主動地接過藥汁,盡數飲下後,還體貼地提明嬈掃走了殘存在口中的湯藥。

  上顎被清掃了一圈,帶起陣陣顫栗。

  喂完藥,明嬈出了一身汗。

  虞硯也是。

  還病著,不能穿著濕乎乎的衣裳,容易再受涼。

  明嬈想去為他拿身新衣裳,這回倒是毫無阻礙地下了床。

  隻不過她離開的時候,身後一道滾燙的目光如影隨形,片刻都不曾從她身上挪開。

  明嬈幫他換好衣裳,自己也換了一身,又被迫窩在他懷裏,躺了下去。

  藥效上來,虞硯睡著了。

  明嬈沒敢離開,怕他還要折騰他自己。

  她睜著眼睛,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久,慢慢地,也睡了過去。

  ……

  孟久知聽阿青說安北侯生病時,險些驚掉下巴。

  “我跟在侯爺身邊十年,從未見過他生病。”

  倒是受傷很常見。

  “他竟然還叫大夫給他瞧了嗎?”孟久知眼睛瞪得像銅鈴。

  阿青道:“沒有,是夫人吩咐大夫熬的藥。”

  “哦……嚇死我了。”

  安北侯身體很好,就像是鐵打的人,從不生病。

  他時常受傷,也是些小傷,就算是流血斷骨的傷,他也不叫別人近身,都是自己處理。

  “主子還是那個主子。”阿青淡聲道,“除了對夫人。”

  孟久知默了默,歎了口氣。

  以後隻怕是明嬈生病受傷,虞硯怕是也不許旁人碰吧。

  “那……以後夫人若是生孩子,又該如何?”孟久知愁道,“侯爺可不會接生。”

  阿青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將軍未免想太多。”

  孟久知也覺得自己是在杞人憂天,問完情況,抱著卷冊往書房去。

  他往外走了兩步,身後傳來阿青冷淡的聲音——

  “況且,你真的覺得,主子會希望夫人為他生孩子嗎?”

  孟久知背對著阿青,停下了腳步。

  他突然想起,虞硯曾找裴公子要過給男子服用的斷絕子嗣的丸藥。

  孟久知苦澀地笑了笑,心口發悶。

  “你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