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人形掛件
作者:柚一隻梨      更新:2022-03-26 14:35      字數:6844
  嬈嬈, 從未有人這般叫她。

  明明是最繾綣的二字稱呼,可是明嬈此刻卻驚懼交加,渾身戰栗。

  她被虞硯的樣子嚇到了。

  明嬈害怕地往後縮, 後背靠到了牆上,“侯、侯爺, 你……”

  “噓……”虞硯再度逼近, 將唇貼著她的耳朵, 低沉的笑聲穿破人的耳膜,直擊心底最脆弱的那一處,“回答本侯,嗯?”

  “我、我隻是, 隻是回家一趟,看看我娘親。”明嬈抬手抵住男人胸膛, 嗓音發顫。

  她垂著眼,長睫顫著,躲避著虞硯的視線,不敢看他。

  虞硯輕笑了一聲, 冰涼的指尖輕輕掐住女子的下巴, 稍稍用力。

  “回家?這裏不是你的家嗎?嬈嬈還要回哪裏去?”

  明嬈被迫抬頭, 她終於看到了虞硯的眼睛。

  毫無笑意,焦躁不安, 暴戾冷淡。

  明嬈心髒微顫, 此時此刻,她覺得眼前的男子無比陌生。

  明明前世陪伴了他許久,今生在成婚之前, 也有過許多次交集, 可是為何有一種今日頭次認識他的感覺呢。

  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她隻是想回自己的家看看而已。

  “虞硯, 你在生氣,為什麽呢?”

  明嬈怯生生地望他,眼神無辜。

  虞硯偏過頭,淡淡睨了她一眼。

  完美的外殼,脆弱的身軀,嬌柔嫵媚,這般漂亮又易碎的女子,本是他最討厭的。

  可偏偏對著這樣一雙無辜單純的眼睛,他從來生不出厭惡。

  為什麽她與他見過的女子都不同呢?

  虞硯對漂亮的女子有根深蒂固的偏見,打心底厭惡排斥。

  嬌柔嫵媚的女子大多都會迷惑人的心竅,越漂亮的女子,就像毒性越強的藥。

  她們最懂得利用自己的天然優勢,去算計,去籌謀,從別人身上得到自己的想要的東西,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也可以毫不猶豫地背叛。

  父母、夫妻、兒女、摯友,沒有不能夠背叛的。

  漂亮的女子沒有心,這是虞硯一直以來的認知。

  他明明見識過,他明明那麽討厭。

  虞硯從來都覺得這樣的女子渾身上下都充斥著別有用心的勾引心思,可是明嬈似乎與那些人都不一樣。

  在宮裏第一次見她時,虞硯就察覺到明嬈的特殊。

  因為不同,所以才更應將其據為己有,不是嗎。

  “本侯說過,你就待在家中,不必出去,”虞硯抬手,掌心覆在明嬈頸後,慢慢地揉,“你這樣不聽話,該有懲罰。”

  明嬈微微蹙眉,“可我回來了啊,而且我……”

  虞硯打斷道:“本侯聽到,你今晚不打算回來。”

  明嬈啞聲。

  她蒼白地解釋:“那……我娘親希望我留……”

  虞硯再次打斷:“我說過,留在家中,等我回來。”

  他突然加重了語氣,麵色發冷,像是覆著一層涼涼的寒霜。

  氣氛突然凝滯。

  明嬈覺得有些委屈,她軟了聲音,小聲喃喃:“我明日就回來了,又不是要離開你……”

  這句話又觸到了虞硯最敏感的那根弦。

  離開,這是虞硯最聽不得的話。

  隻有不惜一切將在意的都握在掌心,隻有這樣,在乎的東西才不會消失。

  鎖起來,把她鎖起來,叫她哪兒都去不了!

  虞硯猛地將人按倒在榻上,他跪在身前,手扼住明嬈的臉頰,所有的溫柔頃刻間褪去。

  “你弄疼我了!”明嬈驚慌不已,下意識掙紮。

  她在反抗。

  虞硯眸色驀地更沉,眸底墨色翻滾,幽深駭人。

  手下用了力氣,毫不憐香惜玉,俯低身子,壓了下來。

  他凶狠地吻上她的唇,帶著嗜血的狠厲與瘋狂,眉眼間皆是淩厲,眸底閃著寒光。

  明嬈嗚咽了一聲,瑟縮著身子不住地往旁邊躲,虞硯鬆開了手,紅指印浮現在臉頰上,在白皙的臉蛋上格外顯眼。

  虞硯抬起腿壓住,將她牢牢製服。

  男人有力的身軀像是重逾千斤的鐐銬枷鎖,他居高臨下,目光執拗地望來。

  那眼神看得明嬈腦子裏亂糟糟的,從心底源源不斷地冒出懼意,滿是恐慌。

  明嬈突然想起來前世,她以為那次虞硯的失控是因為王駿陽,可是現在,沒有王駿陽,她隻是離開了侯府片刻,他便這樣了。

  或許這樣才是最真實的虞硯,那麽她喜歡的,究竟是不是眼前這個令人膽寒的男人?

  她今日跟娘親說什麽來著?她說老男人會疼人,她說虞硯對她很好。

  唇上突然一痛,虞硯狠狠咬破紅唇,血腥味頓時蔓延在二人的唇齒間。

  “在想什麽?後悔了嗎?”男人唇瓣猩紅,目光冷淡,“嫁給我,是信國公夫婦做的決定,就算你不願,你後悔,也無濟於事。”

  “木已成舟,本侯勸你莫要生出不切實際的心思。”

  明嬈心底猛地一顫,被他看出心思,麵上閃過一絲驚慌。

  虞硯就這麽將她的表情全都看在了眼裏。

  無措慌亂,害怕驚懼,所有所有都看進了眼中。

  這種神情才是他預料到的,大婚之夜會在她臉上看到的表情,這才是對的。

  而那個羞怯、羞赧、滿含期待的眼神,他大約再也看不到了。

  虞硯扯了扯唇,冷嘲般地淡淡一笑。

  沒關係,隻要她不離開就好了,隻要她老老實實地待在房間裏,在他回來的時候,他能看到她,就好了。

  虞硯突然平靜了下來,這回他不再粗暴野蠻,而是慢慢地俯下,又吻了下來,他睜著眼,冷靜地欣賞著,不錯過她每一個表情。

  明嬈像是被嚇壞了,任由他親,不躲不閃。

  虞硯突然的怒火平息,給了明嬈反應的機會,明嬈呆呆地望著男人英俊的臉龐,眼淚一下子飆了出來。

  她的眼眶通紅,泛著委屈的淚花,眼角源源滾落一滴又一滴淚水,很快沾濕了臉頰。

  虞硯身子頓了下,抬起唇。

  黑眸一瞬不瞬盯著她瞧,看著那些淚水越來越多,心裏說不出的煩躁。

  心口像是紮了根刺似的,磨人地疼。

  虞硯抬起手,指腹輕輕將淚水抹去,平靜的表情在手指觸到臉頰的瞬間破裂。

  他眉心蹙了蹙,唇角繃得緊緊的。

  指尖下的溫度異常地高,似乎比前夜還要滾燙。

  虞硯驀地從她身上翻了下去,他坐在榻沿,手指用力按了按眉心。

  頭疼欲裂,太陽穴突突的跳著,虞硯回頭看了一眼。

  柔弱的女子正仰麵躺在床上,手緊攥著錦被,害怕得無聲落淚。

  虞硯懊惱地閉了閉眼睛。

  他都做了什麽啊……

  虞硯突然站起身往外走,門被重重摔上。明嬈輕聲啜泣出聲,翻身朝內,蜷成一團,抱住了自己。

  與前世一樣。

  他們最後的結局還會是好的嗎?

  明嬈突然意識到,比起虞硯發火,她好像更加害怕他們重蹈前世覆轍。

  院中傳來些嘈雜聲,很快,順著門縫,門外漸漸傳來苦澀的藥香。

  明嬈閉著眼睛,身子愈發滾燙。

  恍恍惚惚地,腦子開始發昏。不知過了多久,吱呀一聲,門開了。

  湯藥的味道瞬間彌散在臥房內,明嬈慢慢睜開眼睛。

  她回頭望了一眼,逆著光,看到男人端著藥碗,靜默地佇立在一旁。不遠不近的距離,就這麽傻愣愣地站著,像是在猶豫。

  明嬈艱難地自己爬了起來,靠在床頭,盈著淚水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虞硯,眸中滿是委屈。

  虞硯的心髒像是被毒蟲蜇了一下,在這一刻突然很想殺了自己。

  他走過去,在她身前坐下,端著碗,有些無措。

  明嬈委屈地吸了吸鼻涕。

  虞硯驀地抬眸,看到她唇上的傷口,又有些狼狽地移開目光。

  他茫然地自省,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不說話你就出去。”明嬈心裏帶著氣,語氣自然說不上好。

  但她哭過以後,聲音更嬌更軟,帶著些賭氣的意味,不是撒嬌更似撒嬌。

  虞硯沉默了一瞬,盯著藥碗,遲疑半晌。

  最終還是捏住勺柄,攪了攪湯匙,舀了一勺黑漆漆的湯藥,送到她唇邊。

  明嬈微微詫異,眨了下眼睛。

  他這是要喂她吃藥?

  “你……你說的我都記得。”虞硯不自在地咳了聲,“抱歉。”

  他的道歉雖沒有說明,但二人皆心知肚明。

  不道歉時她心裏都是怨氣,一道歉,就隻剩下委屈。

  可再生氣再委屈,明嬈也不會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她舔了下唇,碰到傷口,疼得嘶了聲。

  虞硯眼底閃過一絲心虛,低垂了目光,將藥送到她嘴邊。

  明嬈低頭,喝下了藥,唇碰到溫熱的湯藥汁,眉頭緊皺成一團。

  “呼……燙……”

  明嬈抬頭,用幽怨的目光看著虞硯。

  虞硯愣了一下,自己舀了一勺,唇輕輕沾了點藥水,抿了抿。

  不是很燙。

  他抬了眼皮,又看了一眼女子唇上那道醒目的傷口,耳根微熱。

  大約是破了口子才疼的。

  “能……能不能忍一忍?”虞硯頓了下,又道,“罷了,再晾晾好了。”

  明嬈紅腫的眼睛一瞬不瞬看著虞硯,“你不會幫我吹吹嗎?”

  虞硯:“……”

  吹吹?還能這樣嗎?

  他沉默地盯著手中的碗。

  “……我知道了。”

  虞硯又重新舀了一勺,送至唇邊,輕輕吹了吹,吹完以後又怕溫度不合適,自己嚐上一口。

  一勺本就沒有多少,他沒經驗,這一嚐,直接就吃下去大半。

  明嬈這下也顧不得難過,她哭笑不得地看著那一碗藥越來越少。

  看著男人生疏又僵硬的動作,心裏歎了口氣。大概他從未照顧過別人吧,喂藥這種事都要她來教。

  虞硯仿佛從來不會愛人一樣,關於她的喜好,他也隻是一股腦地重複了一遍。

  他知道她涼州的家裏種的什麽樹,知道她每餐都要吃一道甜食,知道她慣用的香料,知道她喜歡穿青色的衣裙,他用心還原了她的喜好。

  但他並不曉得,油鬆種在京城的院子裏並不適宜。他不知道京城的糕點並不合她的口味。他更不知道那香料中有一味材料放的多了,味道稍有不同。

  他不知,她其實對於顏色並無特別的鍾愛,如果是她娘親做的,那麽什麽顏色她都喜歡。穿青色,隻是因為她的容貌太紮眼,穿青色衣裳足夠低調,不引人注意罷了。

  但這都沒關係,他用心待她,這便極好,那麽自己是不是也該更有耐心一些,包容他更多的樣子?

  明嬈抿了一下受傷的唇,專注地看著喂她吃藥的男人。

  目光從他淩厲的眉眼劃過,略過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最終定在那雙叫人看不透的眼睛上。

  手掌慢慢撫在心口上,感受那處最真實的逐漸加快的跳動。

  或許,應該再有耐心一些的,起碼他們之間不可以再像前世一樣收場。

  虞硯磕磕絆絆地喂藥,他學東西一向很快,逐漸熟能生巧。

  可也不知怎麽,這藥越喂心口越堵得厲害。

  他不喜歡在這件事上表現得熟練,他希望自己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喂她吃藥。

  怪他,怎麽能對她那樣,她還病著。

  虞硯看著女子不斷蹙起的眉,捏著勺子的指節逐漸用力。

  心不在焉的結果,便是他不小心把藥灑到了明嬈的衣服上。

  “……你在想什麽呢?”

  明嬈看著前襟的一片汙漬,嗔了虞硯一眼。

  “算了你別動了,我自己來。”她嫌棄地說道,握住了男人的手臂,拉著他往自己這邊抬。

  明嬈抓著虞硯的手,就著湯匙喝藥,喝得太急,嗆了幾口。

  她咳個不停,臉都紅了。

  虞硯忙把碗放在一邊,手足無措地站著,好在這回他的聰慧終於用在了關鍵時候,很快反應過來,又坐回去,手在她後背輕輕拍了拍。

  虞硯知道自己是武將,手勁大,懷裏的女子又格外嬌弱,他不知自己該用多大的力道,隻能盡可能地輕。

  神色焦急,動作笨拙地給她順氣。

  明嬈緩過了那陣難受,偏過頭,正對上虞硯幽邃的眼眸。

  一時間無人開口。

  他們沉默地對望,男人的目光逐漸柔軟,卻不自知。

  虞硯不知她此刻在想什麽,他看不懂,他隻能看懂她的躲閃和畏懼。

  可此刻一如新婚夜時,叫他迷茫萬分。

  新婚夜他看不懂明嬈為何期待,眼下又看不懂為何自己在那樣傷害她以後,她還願意正眼看他。

  “先把衣裳換了?”他試探地問道。

  女子衝他彎了彎眼睛,“好。”

  虞硯不敢看她的笑容,連忙躲開目光。

  明嬈自己換下了髒衣服,虞硯看到了她手腕上一圈紅痕。

  眸子暗了暗,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

  “抱歉。”他說,“以後不會了,我保證。”

  明嬈抬眸,對著他笑了笑,“嗯。”

  夜晚,虞硯沒敢和明嬈同床共枕,他需要冷靜一下,以免再次傷害到她。

  明嬈用過藥後便睡著了,夜裏醒了一回,屋中燃著一盞小油燈,房間內微微的光亮照著,她隱約瞧見對麵的軟榻上縮著個人。

  軟榻很短,並不夠一個高大的男子躺著。

  虞硯坐靠在窗邊,單臂枕在腦後,閉目養神。

  “侯爺?”

  寂靜的黑夜中,忽然響起女子軟軟的一聲呼喚。

  虞硯倏地睜開眼,望了過去。他身子沒動,“醒了?”

  “你在那做什麽?”

  “睡覺。”

  明嬈疑惑道:“可是那兒不能睡覺。”

  若是他們在京城的家中,軟榻很大,可以容得下兩個人躺著休息。

  涼州這邊一切都較為簡陋,虞硯從未想過這座府邸會被明嬈踏足,所以並未因為新婚就翻修。

  虞硯一個人隨意慣了,除了潔癖比較嚴重,對環境整潔的要求比較嚴苛,其他的虞硯都不甚在意。

  住的地方隻要能遮風避雨就好,隻要夠幹淨就好,一間寢室內,也不必要那麽多睡榻。

  “這裏可以睡,”虞硯淡聲道,“很晚了,快休息吧。”

  說罷他又閉上了眼睛。

  習武之人耳聰目明,不遠處的床榻上,很快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夜深人靜,細碎的聲響擾人心亂,心弦上像是有一根羽毛,被人反複撥弄,心癢難耐。

  男人喉結滾了滾,再度側頭望去,“為何不睡?”

  明嬈裹著被子坐在床上,委屈巴巴,“我睡不著了。”

  “何處不舒服嗎?”虞硯皺了皺眉,翻身下榻,走了過去。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還有熱。

  那怎麽辦……

  虞硯很少生病,也沒照顧過病人,他不知道一個人發燒兩天不退會不會死。

  她若是死了怎麽辦。

  虞硯攥緊了拳。

  “不難受,就是好冷。”明嬈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屋裏冷。”

  說完,像是為了印證她所說的真實,明嬈打了個噴嚏。

  虞硯沉默了。

  他一個人生活得糙,府上的保暖做得不如京城家裏。在西北,他自己一向是愛住在營內,很方便,他幾乎不住在這府上。

  明嬈來得太突然,他根本沒有機會和時間去做充足的準備。

  “昨晚你睡得很好,所以就沒再添炭火。”虞硯愧疚地解釋道。

  明嬈歪著頭看他,目光單純,“昨晚你抱著我睡的,你很暖和。”

  所以並不是炭火的問題,而是少了個暖榻的人。

  明嬈前傾了身子,伸手去牽他的衣角,眨著眼睛瞅著他,直白地發出邀請,“一起睡吧?”

  她沒別的意思,隻是想暖暖和和地睡個好覺。沒有虞硯這個大暖爐在,涼州的冬天真的很難熬。

  虞硯傻了,“我……你……我……”

  “我冷,特別冷。”

  今晚來不及了,隻能先懇求他,等明日她會叫人多加些炭火,再找人修繕一下已經有些鬆動漏風的窗子。

  他這院子,比京城的宅院真是破敗了不少。

  “可我……”

  可是他還沒想明白自己為何會突然失控,他需要冷靜。

  “行嗎?好不好?我還病著,難受極了,你幫幫我?”

  女孩的目光過於單純清澈,他此時的猶豫倒襯得他不懷好意、別有用心似的。

  虞硯深吸了口氣,最終敗下陣來。

  脫掉靴子,掀開被子,躺到她身邊。

  男人的身子暖烘烘的,明嬈美滋滋地往他身邊湊了湊,困意慢慢襲來。

  ……

  之後的幾日,虞硯沒有再回軍營。

  前線並無緊急事務要處理,邊境的小部落也十分安分,孟久知每日營地侯府兩頭跑,倒也不耽誤事。

  虞硯就守在明嬈視線所及的地方,每日三餐的藥都親自喂,寸步不離。

  若有非要離開片刻的時候,虞硯會偷偷將門鎖上,確保明嬈不會離開,才會放心離去。

  明嬈不知道虞硯做的那些小動作,她安心養病,隻三日便養好了身子。

  第四日,明嬈的身子痊愈,她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出這個門,再見天日。

  掀開被子,坐在床邊將鞋子穿上,才往外走了兩步,門被人打開。

  虞硯出現在門口。

  他進門,然後反手關上了門,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多謝侯爺這些日子的照顧,我已經好了,你快回軍營吧,一定耽誤了不少事情吧?”

  男人麵色難辨,低垂著眸,步步緊逼。

  他來勢洶洶,明嬈愣了一下,被嚇得後退了一步。

  她退,他就進。

  直到明嬈退到床邊,被腳踏絆倒,跌坐在榻上。

  明嬈慌亂問:“你怎麽了?”

  “軍中並無緊急事務,”虞硯俯低身子,手撐在她身側,“這些天我已經將事情都處理好了。”

  “嗯?”明嬈眨了下眼睛,並未意識到危險,“那很好啊,那你今日不去了?”

  “不去了。”

  “那你……”

  “所以我有大把的時間陪你。”他慢慢湊到她耳畔說。

  他等了好幾日,就等著她的病好,與她清算舊賬,繼續未完成的事。

  明嬈怔愣,一個錯神的功夫,才剛係好的衣袋又被修長的手指勾住。

  青色衣裙被無情地扔到地上,之後的幾日都無人再將它拾起。

  鈴聲清脆,日夜不停。

  ……

  ……

  日出又日落,日暮再天明。

  禾香和阿青在院子外麵,兩人交替輪守,等著主子不分晝夜的吩咐。

  兩個都是未出閣的姑娘,自己的主子又是獨身了二十多年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她們從未見識過這般恣意荒唐的場麵。

  好在她們很快適應,到第二日再進去送熱水與膳食時,聞著屋中濃重的曖昧氣息,已經能做到麵不改色。

  終於,虞硯折騰夠了,抱著明嬈又歇了一日。

  夜晚,明嬈還是一動都不想動,艱難地掀開眼皮,嗓音啞得不行,“我明天想回去看看我娘親。”

  抱著她的手臂驀地收緊,但卻刻意收斂了力道,並未弄疼她。

  明嬈在這幾日充分又全麵地重新了解了這個男人,對他的占有欲有了全新的認知。

  她被要得狠了,現在大概想要天上的月亮,虞硯也會摘下來捧給她。

  “晚上會回來,你回家的時候一定能看到我,行嗎?”

  她還是不知道,虞硯在意的不是她不告而別,而是她的心裏除了他,還有別人,即便那人是她的母親。

  明嬈與他保證:“我沒有要離開,也不會離開。”

  燭光閃爍,她還在看他。

  虞硯閉上了眼睛,將所有的偏執與執拗藏起。

  不斷地占有她隻能短暫地安撫自己的索.求.欲,卻不能從根源上緩解他對於“要失去她”而產生的焦躁不安。

  可虞硯想起那日她滿眼的淚水,還有驚懼的目光,又艱難地將心中的暴戾壓下。

  悶聲應道:“嗯。”

  終究還是不願叫她為難。

  **

  轉日清晨,明嬈醒來的時候,床上隻有她自己。

  虞硯不在房裏,大概是已經離開了。

  坐在梳妝鏡前,明嬈看著自己滿身的痕跡,憂愁地歎了口氣。

  這些痕跡,大概又要好幾日才能消去了。

  實在不想與他同榻,這可如何是好呢……

  唉,做安北侯的夫人真的好艱辛啊。

  明嬈體力本就比一般女子要差,虞硯又是個征戰沙場的武將。

  她真的不想跟他同睡一張床。

  明嬈暗自決定,若是今晚回來,他還向她提那件事,她一定要拒絕。

  今日會有人來修繕臥房,明嬈白日去秦氏那,等晚上回來,窗子應當就修好了。

  不再漏風的話,晚上能暖和不少,她就不用再纏著虞硯一起睡了。

  明嬈用過早膳,帶著阿青出門。

  才剛踏出府門,便見馬車旁站著個月白袍子的年輕男子。

  一束朝陽灑在男人的身側,清雋俊朗,正是她那個索求無度、時刻都要與她黏在一處的新婚夫君。

  男人站姿筆直,他不穿鎧甲的時候,渾身總是透著股懶勁兒,叫人十分心動。

  聽到動靜,男人側目望來。

  深邃的眼睛裏染上淺淡笑意,語調低啞懶散:

  “走吧,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