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會記得
作者:
柚一隻梨 更新:2022-03-26 14:34 字數:3637
明嬈說完這句話, 人便昏了過去。
虞硯變了臉色,他將人一把抱起,抱著人回了馬車上, 命阿青駕車, 回了他在涼州的府邸。
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 馬車停在侯府門前。
虞硯抱著人進了房間,叫來了軍醫。
隻是受涼發熱,並無大礙,軍醫開了藥便離開了。
房中頓時安靜了下來,虞硯站在床榻邊,後知後覺, 才回過神來。
她來了。
她來涼州找他了。
天氣很冷,心口卻慢慢淌過一陣暖流。
虞硯卸下了冰冷的鎧甲, 掛到一旁,換了身私服, 又坐回到榻邊。
他就這麽看著明嬈, 一直看著, 看了好久。
直到夕陽斜落,孟久知在門外低聲喚了一聲:“主子。”
虞硯才動了動,起身去開了門。
孟久知問:“您今夜宿在何處?”
自從安北侯到達西北後,他便一直住在軍營裏。
軍帳中的內務皆由虞硯親自完成,從不假手於旁人。他此行來得匆忙, 涼州城中的府邸雖也日日有人灑掃,但孟久知還是怕自己主子潔癖發作, 嫌髒。
“今夜住在這裏。”
虞硯撂下這一句話, 冷淡地關了房門。
隻留懷裏還抱著一堆軍報的孟久知在風中無助又迷茫。
他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公務, 又抬頭望了望緊閉的房門。
好在前些日子跟西戎那邊又打了一仗, 把那幾個蠢蠢欲動的部落打老實了,最近戰事不忙,不然哪架得住侯爺這般“不打江山隻愛美人”啊。
這被情與愛衝昏了頭腦的老男人,一旦鐵樹開了花,真是攔都攔不住。
孟久知歎了口氣,識相地離開。
虞硯又重新走回榻前。
他像個木頭,一動不動地發了會呆,突然想起什麽。
彎下腰,將被子的底部掀開一角,女子的腳露了出來。
虞硯抿了下唇。
他慢慢地掀開裙擺,伸手將她的襪子剝掉。
白皙的腳踝上,金色的鈴鐺十分醒目。
她還戴著,沒有摘下。
虞硯的唇畔微揚。
鑰匙在他這裏,沒有鑰匙是打不開鎖的,明明知道她一定還戴著,卻還是要親眼看一看才安心。
虞硯順勢在她的腳邊坐了下來,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小鈴鐺。
叮叮當當,聲音清脆。
聲音不大,隻有他能聽見,這很好。
他還沒有在夜深人靜時聽過這悅耳的鈴鐺聲,她來了……
虞硯低聲笑了笑。
她來了,他便可以聽到了。
屋中生了炭火,明嬈的懷裏抱著暖手爐,她沒睡多久,很快便醒了。
身子暖了,傷寒的痛苦減輕不少。
“侯爺……”
一個稱呼,成功叫虞硯淡了臉上的笑容。
昏迷時叫夫君,清醒了卻又叫侯爺。
明嬈頭痛欲裂,沒有察覺到男人突然變壞的情緒,她隻覺得渾身都累得很。
舟車勞頓,加上時節不好,秋末冬初,她本來就很嬌氣的身子,才經過了新婚夜的一番折騰,沒怎麽休息過來就上路。
路上雖沒怎麽受苦,吃的住的都是頂好的,可是她一直吊著精神,想著快點見到虞硯。
人見到了,精神鬆懈,這才感覺到疲憊。一個多月勞累的堆積,在見到他的那一刻,一股腦爆發出來。
眼見著虞硯離自己那麽遠,明嬈突然委屈地不行,吸了吸鼻子,朝男人伸手,“我想坐起來。”
虞硯望著那雙似水的桃花眸,默了片刻,伸出手去。
他扶著人起身,坐在床頭,將人攬在懷裏。
病時更愛衝人撒嬌,虞硯開始為自己的忍耐力擔憂。
見到她,就忍不住想要她。
可是她現在病著,他就是再畜生,也沒辦法此時做出傷害她的事情。
眼不見心不亂,虞硯偏過頭,不去看她。
明嬈迷茫地看著虞硯的側臉,無辜發問:“你怎麽都不看著我?”
尾調軟軟的,微微上揚,聽在虞硯耳中,仿佛這天下再也沒有比她更委屈的人了。
虞硯慢慢深吸一口氣,轉回頭。
這雙勾人的眼睛,無論何時看,都在挑戰著他的自製力。
放在床頭的藥剛好放溫,虞硯端起碗,遞到明嬈麵前。
“嗯?”
明嬈這下更加懵了。
男人表情淡淡,端著碗,見她神情呆滯,不接,以為她不想喝。
他從被中抓起她的手,將碗穩穩地放在她的掌中。
語氣不容置喙:“喝光,病才能好。”
虞硯現在心情不太好,他並未允許她生病,看她此刻虛弱又難受的樣子,虞硯隻覺得異常煩躁。
明嬈詫異地微張了紅唇,怎麽,他是叫她自己喝嗎?
他不是她的夫君嗎?不能給她喂藥嗎?
還是說,虞硯認為,他們並未親密到那般地步嗎?
明嬈雖沒見過父母恩愛,卻也見過刺史大人是如何疼著寵著表姨母的。
她原以為,他們圓了房,關係能親近些,誰想到,是她在自作多情。
明嬈失落地垂下眸子,雙手捧著碗,湊到唇邊,慢吞吞地將藥飲下。
虞硯在一旁看著直皺眉。
她看著他,他受不了。
她不看他,更讓人暴躁。
尤其還是這樣一副低落到極點的神情。
明嬈忍著苦澀,喝光了藥,將空碗放回榻邊,也不再抬頭看虞硯,矮了身子,又縮回被中,躺了回去。
虞硯眉頭越皺越緊。
他一把將床榻上的小女人撈了起來,強硬地攬著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
手指捏住明嬈的下巴,抬起,叫她看著自己的眼睛。“躲什麽。”
男人眉目間的悅然全然斂去,目光微冷,唇角抿平。
明嬈扁了扁唇,她想偏頭,可下巴被人捏住,動不了,於是隻目光旁移,看著別處,就是不看他。
虞硯手下用了力,“說話。”
明嬈鼻子有些酸澀,垂著眸子,依舊沒說話。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矯情。
她在委屈什麽?因為他對她凶。
可是他為何會突然生氣了呢?
因為他不喂她藥,所以她失落。因為失落,所以生悶氣不想理他。
因為她先不理他,所以他才生氣的。
根源在自己,矯情的也是自己。
虞硯沒有必須要對她好的理由,他們才成婚,是自己巴巴地跟過來,根本就沒想過,他是否願意看到自己。
她來了,或許隻能給他添亂。
對了,他在這裏照顧她,那麽軍營裏的事,一定耽誤了吧?
明嬈突然沒了發脾氣的底氣,她開始生自己的氣。
想著想著,臉頰突然一熱。
男人粗糙的掌心輕輕托起她的臉龐,慢慢轉向他。
他的眸光依舊冷淡,指腹卻十分溫柔地擦過她略微濕潤的眼角。
“怎麽不開心?”
嗓音一如既往的倦懶,卻無端多了幾分小心翼翼。
明嬈這下不再躲著虞硯,目光似是埋怨,又似是撒嬌,她無意間流露出來的依賴和親昵,叫虞硯心髒猝不及防,倏地一麻。
“為何這麽看著我。”
明嬈自然而然地抬手,拉住男人腰側的衣擺,軟著聲音問:“我來這裏,給你添麻煩了嗎?”
虞硯一怔,而後搖頭。
“那我來找你,你……你開心嗎?”
她問得直白,倒叫虞硯不知如何回答。
開心自然是開心的,隻是見她憔悴了不少,他又很不高興。
虞硯很不喜歡她身上有任何變化是與他無關的,但更不喜歡她因為他而過得不好。
離開京城時,即便再想將她綁在身邊帶走,可是虞硯還是保留著一絲理智。
她倒好,自己不打一聲招呼就跑了來……
明嬈見虞硯久久不語,以為他不喜歡。
眼中閃爍的光再度暗了下去,她收回了牽著衣擺的手,勉強笑了笑。
“那,那我明日回家去,就不……”
打擾你三個字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全都湮沒在男人的唇舌間。
虞硯微微低頭,吻在了明嬈的唇上。他親得很急很凶,像是在懲罰她的胡說八道。
明嬈被親得有些恍惚,這還是她在清醒的時候,第二個吻。
新婚夜時,也隻有最初的吻是意識清晰的,可那時她生澀,他亦不得其法,生疏莽撞。
她不小心咬破了他的唇,後來的事太過混亂,疼痛與愉悅交織,其餘的明嬈記不清了。
新婚已過了一個多月,身體關於那夜的記憶,早已模糊褪色。
眼下這個吻,觸到的瞬間,便勾起了明嬈內心強烈的悸動。
“不準離開。”虞硯咬牙切齒,發狠地將她揉進懷中,“就留在這裏,哪裏也都不許去。”
虞硯聽不得她說離開這樣的話,若是她有了這樣的念頭,他真的會把她綁起來,就關在這間屋子裏。
明嬈慢慢彎起眼睛,笑了起來,“那我就住在這裏。”
頭埋進男人的懷裏,並沒有看到男人愈發陰沉執拗的眼神。
“好。”他說。
明嬈的情緒來得快,去得快,她喜歡有什麽就說什麽,從無猶豫,也不愛遮掩。
既然虞硯並不反感他來,那麽想來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是很好的,起碼比起前世要好很多。
“那你方才為何不喂我吃藥?”
虞硯的身子微頓,低頭看她,“喂你?”
“嗯,喂我啊。”
虞硯默了默,“為何要喂藥?你的手臂受傷了嗎?”
明嬈見他不懂,終於恍然,想來他是比自己還要見識淺薄,沒見過恩愛夫妻的相處之法。
她極有耐心地教導:“我的手臂沒有受傷,但是若你能喂我吃藥,我會很開心。”
“開心?”
“嗯!”
虞硯沉思良久,點頭,“好,下次我會記得。”
明嬈滿意地又把頭埋了回去,閉上眼睛。
她的夫君懷抱真暖,就是有些硬。
“對了,那你……那晚……那晚為何就知道幫我換上寢衣呢?”明嬈又抬起頭,歪著腦袋,既羞澀,又好奇。
她目光單純,無辜,隻是簡單地想知道答案而已。
虞硯呼吸一滯,猝不及防又偏過頭,低聲解答:“因為……因為你很累,我想你一定沒有力氣,但是不換的話,怕你受涼,所以……”
男人的耳朵慢慢變紅,變熱,他故意板起臉,麵上一副冷淡。
“啊,這樣……”
難怪方才會問出她手臂受沒受傷這種話。
“就算沒有受傷,就算我有力氣,你也可以幫我的。”
虞硯還別著頭,悶悶地“嗯”了一聲,也不知有沒有認真聽她講。
“你能不能別不看我?”明嬈又道,“有的時候你突然就躲開了,為什麽?”
虞硯沉默了片刻,手按著女子的後頸,慢慢地捏著揉著,像是在寵愛一隻供人玩樂消遣的小貓兒。
他目光始終注視著別處,沉聲道:“你知道被我一直看著,會發生什麽嗎?”
明嬈沒有聽懂,她迷茫地眨了下眼睛,能發生什麽?
她被看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更何況,他是她的夫君,自然是想怎麽看都可以。
明嬈緩緩笑開,嗓音清澈:“沒關係,發生什麽都沒關係。”
虞硯眯了眯眸,終於轉回頭,認真發問:“是嗎。”
“嗯!”
虞硯盯著她的眼睛,良久,也緩緩勾起唇角。
“好,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