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睡得十分酣暢，直到日上三竿，才聽見屋外步履匆匆，不少人圍著她的房間，為難地竊竊私語。

  她睜著眼看了一圈，沒什麽值得關注的，便又閉上眼睡著了，耳邊有人焦急地說，“主神究竟去了哪裏？”

  一個激靈，她睜眼看到眼熟的女子，正笑吟吟地趴在床邊看著她。

  “你怎麽來了？”

  她拍拍床榻，示意那女子爬上來，兩個年輕姑娘在被窩裏嘰嘰咕咕說著悄悄話，門外有人乓乓乓砸門。

  “你怎麽還在睡覺？主神走失，快出來一起找！”

  敲門人也不管她聽沒聽見，忙亂地走了。

  “主神怎麽會不見？她可是聖宮裏最有力量的，難不成她也不喜歡聖宮？”

  “也許吧，就像你說的，聖宮裏除了金色就是白色，有什麽意思。——你不是說，要帶我去外麵的世間看看嗎？”

  “當然可以，我們趁亂就走吧。對了，你說你叫昊天，是主神賜給你的名字嗎？真好，我連名字還都沒有呢。”

  “那你不介意的話，我就叫你阿瑤，可好？”

  昊天與阿瑤的一段傳奇過往，朦朦朧朧地在白元的夢境中飄忽而過。

  翻個身，摟著身上還有煙熏氣味的老公，白元哼唧一句夢話，聽在華彰耳朵裏，鮮活又可愛。

  “……巫山一別，何日相見。”

  斷了三頭的相柳無知無識地窩在地上，靠著華彰與白元，不像是在修養，反倒像是已經死去。

  白元夢中的呢喃，讓相柳頭上的耳朵動了一下，竟帶出了輕輕慢慢的呼吸，巨獸挪動著身體，向著白元努力靠近。

  累極的華彰想幫他一下，卻發現自己的手臂力量微弱，就像個普通人類，根本無力舉起龐然大物的身體。

  好在白元睡得沉，華彰對突然失去的妖力不甚在意，在一片混沌中閉上眼睛，頭碰頭地挨著白元睡了。

  “昊天，你看這座小山，像不像一條遊魚？如果變成紅色，就可以和旁邊的一從森林搭配，活脫脫得像你說的那個池塘。”

  阿瑤輕攏著路邊的一朵野花，幹幹淨淨的紅色花瓣，吐著當中的嫩黃色花蕊，淩寒獨自盛開。

  “世間萬物，也不過是金宮中的一片小小池塘，與我在金宮裏有何不同？”

  阿瑤看得出，昊天對世間萬物是有些失望的，她在金宮中呆久了，不知外麵景象，可入眼處衰敗頹唐，很是惆悵。

  “現在是冬天，這裏就是這樣的，很多植物都藏在地下，動物也躲起來過冬。不過我可以帶你去春天的地方。”

  昊天興趣不大，懶洋洋地丟著手裏的雪塊，調皮地衝著阿瑤扔過去。

  “哎喲！”

  阿瑤被砸了個正著，一團雪塊全進了脖領子，凍得她僵著後背直蹦。

  “你這個臭丫頭！看我不報仇雪恨！”

  一追一逃，兩個年輕女子在冰天雪地中，赤足白裙，歡笑聲在山穀深林中飄蕩氤氳。

  笑鬧了好一陣，昊天把阿瑤帶到一顆巨大的鬆樹枝丫上，輕飄飄的姑娘們沒什麽重量，樹枝連晃也不晃。

  一隻肥胖的鬆鼠，感受到不同尋常的暖意，從樹洞中鑽出來，被她們發現。

  六隻眼睛互相瞪著，鬆鼠哧溜一下鑽回自己的洞穴，怎麽逗都不出來。

  “那是什麽？你要吃它嗎？”

  阿瑤倒吸一口冷氣，“昊天，那可是森林裏最可愛的小動物，怎麽能吃？”

  昊天迷茫地看著她，“可是你這一路上看到過好多動物，都說是森林裏最可愛的，那我們吃什麽呢？”

  阿瑤撅著屁股對著鬆鼠洞吱吱半天，瑟瑟發抖的小鬆鼠躲在洞裏不肯上當，她失望地坐回樹枝上。

  “吃什麽？張開嘴，喝西北風吧！”

  昊天看阿瑤神色認真，也學著她的傻樣張開嘴巴，寒冷的西北風呼嘯而至，足足灌了個飽。

  “哈哈哈哈哈！”

  阿瑤笑得前仰後合，哪裏知道昊天竟是個這樣傻的姑娘。

  森林中過冬的鳥兒們被阿瑤的笑聲驚起，紛紛飛出巢穴，圍著兩個姑娘爭鳴啾啾。

  “你看，小鳥兒很喜歡我們呢~~”

  昊天孤零零地坐在樹枝上，看著鳥兒們圍著阿瑤飛來飛去，不時地有鳥兒落在她手上，啄一啄她的手心。

  ——它們是喜歡你，並不是喜歡我。

  “阿瑤，如果有一天，讓你住在那座金色聖宮裏，再也看不到這世間萬物，你會願意嗎？”

  忙著與小鳥兒玩的阿瑤頭也不回，“當然不願意，我會跑得遠遠的。”

  “可是如果你在聖宮中，能為這世間帶來永久的和平，你會願意嗎？”

  阿瑤扭過頭，眼珠子轉了轉，“那我也會偷偷跑出來，如果不能親眼看到萬物生息，我又怎麽知道是不是真的守護了世間和平呢？”

  昊天低頭笑了笑，在阿瑤鼻梁上一刮，“你可真會躲懶，哪裏有一點神族聖女的氣質？”

  阿瑤吐吐舌頭，“說得好聽叫神族聖女，其實還不是在聖宮中侍奉主神的仆婢，各個神族都興高采烈地送女兒進宮，隻盼著能得到主神青睞，一步登天。”

  “一步登天？進了聖宮可就是萬萬年不得出，誰家竟然盼著女兒過上萬年枯井般的日子嗎？”

  阿瑤雙手叉腰，看著昊天，“你還真是長在聖宮裏的神，和我們這些外來的就是不一樣。”

  “能侍奉主神，是家族極大的榮耀，別說在她們眼裏那是無上榮光，就是真的枯井生活，隻要名聲足夠好聽，多少人哭著喊著要去侍奉的。”

  昊天噗嗤一笑，“神族女子個個端莊賢淑，乃神脈開啟後得神照拂的，怎麽偏偏生出你這樣混不吝的小東西！”

  阿瑤瞪大眼睛，拽著昊天站在樹梢上，指著最遠處的一顆巨大樹木。

  “你看那邊的大樹，我準備叫它梧，是個根骨齊全的樹。以後啊，我要是在世間生活，就專門住在那種樹上。”

  昊天還在笑，故意逗她 ，“哦？那以後山海桑田變幻莫測，這種樹沒有了怎麽辦？”

  “有我在，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