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剩下的六顆腦袋，悲哀地舔舐著已經燒焦的三顆頭顱，眼睛一眨，變成五歲小童的柳柳，被華彰抱在懷裏。

  父子倆退居一旁，與四大妖族少主們一同躲在鳳皇神女妖氣的羽翼下。

  隋欣雖然妖力相對低微，但常年跟隨原羌在軍中訓練，體魄強健，心神受到重創下，火鳥仍次次不中。

  火鳥被玄紋開啟的鳳皇神女壓迫得無處可藏，已經是強弩之末，對隋欣的攻擊愈發瘋狂。

  “欣欣，不能讓它得逞！——神女大人，您快顯顯神通吧！把這朱雀精魂收了，以後孔雀一族奉你為主！”

  白元本心並不想與同宗同源的火鳥硬碰硬，可在她失神的一段時間裏，兩隻鳥兒已經生死相搏，再無和解可能。

  火鳥悲鳴一聲，雖然沒有神智，但也知道英雄末路，團團火焰騰空而起，包圍著它全身，直衝向隋欣。

  褚朝然咬著牙，死命將隋欣護在身後，但朱雀精魂畢竟是上古鳥神殘留，非孔雀妖族可以抗衡。

  生死存亡間，隋欣靈機一動，用盡最後的妖力化出人形，倏地向下墜落。半點猶豫都沒有，褚朝然同樣化人，追隨心愛的女子而去。

  火鳥突然失去攻擊對象，淒厲的嘶鳴聲聲泣血，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可憐朱雀成神時，世間並無妖族可化為人形，它連最後的目標都失去了，這個世間已經不是它能理解的了。”

  白元深吸口氣，將胸中濁氣吐出，在火焰中幻化出一盞青燈，色彩豔麗，眼花繚亂。

  火鳥像是被什麽力量吸引一般，猛地回首盯住那盞突兀的瑩瑩小燈。

  蔚藍的天空不知何時降下黑幕，漫天流火竟不如一顆如豆幽燈更吸人眼球。

  火鳥懵懂地向著燈光飛去，沒有半分聲響，悄無聲息地進入那點豆大的燭火中，湮滅了蹤跡。

  天幕有如撕裂一般散開，有著毀天滅地之勢的朱雀精魂，竟落得這樣淒然的結局。

  白元手中端著的那盞油燈微微發顫，像是馬上就要被罡風吹滅。

  眾妖經曆了一番殊死搏鬥，再無半點力氣，落到地麵的大妖們渾身傷痕累累，烈火焚身的痛苦仿佛還停留在身上。

  受到重創的兩隻孔雀連謝謝都來不及說，馬上進入到神識中沉睡，等待妖力的恢複。

  華彰放下相柳，一把摟住白元，哽咽著說不出話，就在天上時，他以為白元第二次要在他眼前被天雷劈死。

  “我沒事了，但是好累。”

  “好，我抱著你，睡一會兒。”

  白元沒有羞赧客套，顧不上別人也在，眼睛一閉，快速陷入到深眠中。

  原羌和塗山林在此時精力最好，他們幫助渾身燒傷的玄鐵修複一陣後，從孔雀帶來的裝備中找出一堆瓶瓶罐罐。

  “恭賀神女大人，傳承朱雀精魂。”

  原羌放下一瓶修補妖力的藥粉，輕輕讚歎一句。

  躺在華彰懷裏的白元，額間的一枚複雜結印如星星般閃耀，玄紋開啟，神女臉龐映著盈盈光輝，端莊又神聖。

  華彰不客氣，仰頭喝下藥粉，閉目養神，與白元一同進入到最原始的休眠狀態。

  “你我先給他們護法，以不變應萬變。”

  塗山林看著身邊的大妖們，一個個灰頭土臉，特別是華彰，堂堂龍族少主，此刻跟從煤窯裏出來的挖煤工一樣。

  神域中草肥水美，絲毫看不出經曆過毀天滅地的災禍。

  一眾妖族在這裏打坐休息，肆虐的巨眼火焰也消失得一幹二淨，就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如果不是我身上還有火燒的氣味，恐怕都要覺得之前全是假象。”

  各方妖力撕扯著神域中的時空，目之所及雖然還有著欣欣向榮的模樣，卻已經虛假得讓人一眼可以看穿。

  原羌擦掉臉上的黑印，對塗山林說，“休息吧，這裏雖然不是神域的真實環境，但靈氣不是作假。”

  “好，我假寐一時片刻。”

  九尾狐族唯一的王子養尊處優慣了，一向得原羌照顧，沒多客套，隻想著盡快恢複力量，好替換原羌休息。

  玄鐵微微睜開眼睛，他受傷雖重，但有護身龜殼的加持，倒也不算危及生命。

  “騷狐狸還真是個沒眼力價兒的，一點也不知道你的辛苦。”

  原羌手握長槍，看著遠處此起彼伏的山脈，並不能分清那到底是真的，還是神域的虛幻。

  “你快休息吧，等你們醒了，我才能放心。”

  玄鐵的紅發被燒禿了一角，有些醜陋，躺在死氣沉沉的龜殼上，像是一具要被埋葬的屍體。

  他咧嘴一笑，“阿原。”

  原羌握著長槍的手一緊，無意識地緊了一下牙根。

  “長大以後，我就不敢再叫你阿原。母親說過，你是這一代新生妖族裏戰鬥力最強的大妖，前途不可限量，從小就讓我跟你學習。”

  “我小時候不服氣，總想著跟你一較高下，可是每次妖族比武，我都輸給你。”

  玄鐵想起來，卻沒有力氣，原羌看出他的意圖，並不來扶他。

  “阿原，如果我在這神域裏出不去了，等你回去以後，能不能、能不能幫我個忙？”

  原羌極不愛聽這些話，但多年軍旅生涯，讓她習慣了臨行前的托孤行為。

  她的戰友們在執行任務前，都會抱著必死無疑的心態，將心中牽掛一一交付給最值得信任的同僚。

  玄鐵知道她心中不痛快，還是一字一句地交待，“這個黑羅盤，也許真的會像詛咒一般，到了某個時刻反噬我這個主人。”

  “當年母親離世，與這黑羅盤脫不了幹係。如果我有幸追隨母親離去，請你將這黑羅盤毀掉，不要讓它再傷害其他妖族。”

  原羌牙根隱隱微動，努力放鬆，“可你知道，妖族對神域的向往，不會因前輩的死亡終結。”

  玄鐵閉著眼睛，半夢半醒地微微一笑，“阿原，你答應我了……”

  清淺的呼吸聲響起，原羌緊盯著玄鐵英俊粗糲的麵容，心中波瀾起伏，隱忍地咽下想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