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瑤跪在金宮威嚴的大殿中央，低著頭等待上級審判。

  不過就是偷溜出去玩了幾天，竟然要鞭笞懲罰，阿瑤心中不肯認錯，噘著嘴、青著臉，把教訓她的神官長氣得夠嗆。

  “屢教不改，金宮聖地豈能容你在這裏撒野？”

  一鞭子打在阿瑤背上，委屈的小婢女哇地一聲哭起來，火辣辣的疼痛讓她顧不上聖宮的規矩，隻一味地低聲哭泣。

  神官長無奈地放下鞭子，“小丫頭，你這撒賴躲懶的本事是愈發厲害了，我的鞭子都沒碰到你，哭什麽哭？”

  阿瑤的眼淚糊了一臉，聞言抬頭，“啊？還沒打嗎？”

  周圍監刑的神女都微垂著頭，沒有半點表情，簾幕後卻有人發出一聲輕笑。

  神官長非常不滿，“何人？膽敢偷窺神族刑罰？”

  阿瑤想抬頭看看，旁邊的女神官瞪了她一眼，她連忙低下頭，連女神官的衣擺都不敢亂看了。

  幾聲腳步，有人站在阿瑤身邊，聲音威嚴，“你為何受罰？”

  “……我偷溜出去玩兒了。”

  “可有他人一同陪你？說出來，免去你的鞭笞。”

  阿瑤停頓都沒有，“隻有我自己，聖宮之中，除我以外，皆是主神忠實的仆婢。”

  “除你以外？”

  “我對主神是忠心的，可實在太喜歡外麵的花花世界，不想困在金宮裏到永遠。如果、如果……”

  那聲音極有威嚴，雖輕柔曼妙，可阿瑤覺得，周圍的神官們都不敢作聲，隻怕這位是個大官。

  “如果什麽？”

  “如果能經常出去溜達溜達，讓我看看世間萬物，我會更愛主神的。”

  那人似乎是在忍笑，不知何時神官們已經退出大殿。

  阿瑤反倒把頭低得更低，總覺得這位長官的氣場比神官們加起來都強大，恐怕是主神身邊的重要人物吧。

  可這樣重要的人物，為何來監看她一個小小神女的受罰現場呢？

  完了完了，一定是想要拿我當個靶子，讓其他不聽話的小神女看清聖宮宮規森嚴，這下可躲不掉刑罰了。

  “大人，我錯了！您從輕發落……不不，您從嚴發落！將我趕出聖宮吧！”

  阿瑤叩首下去，頓在地上一動不動，緊閉著雙眼隻求大人能開恩，雖說被趕出聖宮名聲不好聽，但總比真的困在這裏一輩子強吧。

  “你的名字，是誰取的？”

  阿瑤語塞，進入聖宮的神女都是刻意不取名字，隻等主神賜名，這不僅是對神女更是對家族的無上榮耀。

  “我、我的一位朋友取的。”

  “朋友？在我的金宮中，還有誰敢為神女取名？說出來，我要懲戒她！”

  阿瑤扁了嘴，咬著嘴唇不說話。

  “不肯說？那我就要一個個神女排查了。”

  “到時候把你們倆一起趕出聖宮！”

  阿瑤怕極了，她不愛護自己神女的名聲，可昊天非常在乎，不然怎麽會連那美妙無邊的世間都不想多看，執意回到聖宮。

  “別別，大人您……啊？？？”

  眼前憋笑憋得滿臉通紅的，可不就是多日未見的昊天嗎？

  阿瑤一下子跳起來，跪久了腿麻，踉蹌著齜牙咧嘴，“怎麽是你呀？——你膽子太大了，竟敢假冒主神身邊的長官？”

  躲在大殿後廂的神官長差點兒暈過去，這小丫頭膽大包天，竟敢對著主神大呼小叫，正要出去阻攔主神懲罰，卻看到主神笑嘻嘻地扶住她。

  “噓……你小聲一些，嚷那麽大聲就怕別人聽不見嗎？”

  阿瑤雙手捂嘴，瞪大眼睛提溜轉了一圈，連連點頭，悄聲問道，“你這樣肯定會被發現的，神官長很厲害的。”

  昊天蹲在她麵前，一副做了壞事的表情，“那怎麽辦？他那麽凶，我看他真的要打你，隻能出來攔一攔。”

  阿瑤急得沒辦法，想來想去都不可能騙過神官長的智慧，一咬牙，“你快走吧，趁他們發現以前溜走，我絕不會出賣你的。”

  昊天沒說話，阿瑤催著她快點離開時，揉揉她的頭發，沒多說。臨走時，手指在阿瑤眉心點點，有些涼沁沁的感覺，挺舒服的。

  大殿裏恢複安靜，阿瑤壯著膽子抬頭看去，隻有神官長略帶迷茫的眼神。

  一場嚴肅認真的懲戒，她連一板子都沒挨到，稀裏糊塗地被放走了，真像一場鬧劇。

  從此以後，阿瑤在聖宮中的生活辛苦了許多，除了每日的供奉打掃，神官長日日對她耳提麵命，簡直是想用嚴苛繁瑣的宮規累死她。

  好在能偶爾溜出聖宮和昊天一起玩，要不然這樣的日子可是一天都要過不下去了。

  “昊天，你來了？聽說主神病了，是真的嗎？”

  阿瑤看昊天的臉色有些發白，擔憂地說，“主神主宰神族數十萬年，已經行將就木，可沒想到，她會在我們這一代隕落。”

  昊天笑笑，“阿瑤，如果主神魂歸天地，聖宮失去主人，世間必定大亂，你願意侍奉新的主神，永遠不離開聖宮嗎？”

  阿瑤沒說話，她在想不明白事情時，都會不自覺地咬著嘴唇。

  “阿瑤，在這聖宮裏，你心思最純，對世間的愛最盛，我已經無力保護世間，你必定不願看著它蕭索衰敗，是嗎？”

  在阿瑤震驚的目光中，與她同齡的昊天慢慢顯出老態，身上的肌膚像是數萬年的樹皮，幹癟、枯萎。

  一雙充滿好奇的靈動眼眸，也成了枯井般的一潭死水。

  阿瑤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老態龍鍾的昊天，不敢相信這是她認識了幾個月的朋友。

  “阿瑤，我就是昊天大帝，原諒我臨死之前，任性了一回。”

  昊天微笑著看向阿瑤，“我從小生在聖宮、長在聖宮，是主神之後，可我對這世間沒有半分熱愛，不管它洪水滔天還是山火爆發，我的心中都沒有一絲波瀾。”

  “阿瑤，我不想再虛偽地活著，想把這世間交到最愛它的神女手裏。”

  “以後你有了我的衣缽，就是這座聖宮中最有力量的神，神族，會在你手裏再創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