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你的一片深情
作者:
桃青熊 更新:2022-02-19 22:14 字數:2084
女人家的閑話說起來就沒有完,直到日落西山,才有首領的親信來尋找草戈和雲鳳。
“草戈,首領請你去前麵。”
草戈點頭,雲鳳跟在她身邊,眉眼皆是風情,看得傳話人麵紅耳赤。
部落前是日常接待其他部族首領或商隊的地方,今日的商隊特別熱鬧,無數部落男女圍著商隊,挑選喜愛的物品。
“這就是我說的,我們部落最美的女人。”
雲鳳搶先一步,把草戈拽到商隊領頭人麵前,清楚地看到他眼裏的驚豔。
“的確美麗,比傳說中更美麗。”
商人的貪婪令她非常不適,草戈低著頭不肯與他對視,乞求地向一旁的首領看去。
雲鳳托著草戈的下巴,對那商人說,“你可看清楚了,這樣的美人整個大陸部族也是沒有的,到了你手裏要賺多少金銀?”
草戈一愣,白著臉掙開她的手,“雲鳳,你在胡說什麽?”
“成交!五匹壯馬,都是我的商隊裏最好的馬,換給你們!”
傍晚的火把忽明忽暗,草戈一張臉白似金紙,茫然地看著天邊的火燒雲。
她聽見水炭帶著孩子們跪在首領麵前,求他不要把草戈賣掉,卻被首領著人拉走。
雲鳳的一雙眼睛直直地看著她,那是從未有過的恨、怨,還有極為瘋狂的得逞與享受。
那商人上前一步,扛起草戈就要進帳篷,被草戈連推帶蹬地踹了個跟頭。
五匹馬已經被首領牽走,那些愛慕草戈的男子都像牲畜一樣,首領的女人他們不敢碰,可一個商隊的女人,卻可以成為他們享用的對象。
草戈掙紮不過,被商人一巴掌打暈,迷糊中聽見雲鳳的聲音。
“你看,過了這麽多年,他都沒有找到你,我用鳳皇鮮血把他引到西大陸,還真是管用。”
從小生活的部落被擊潰、自己被人搶占時,草戈沒有哭,因為她疼,太疼了,忘記可以哭。
不過幾年的安穩日子,到頭來等著她的,仍然是被販賣的命運,可不再疼,麻木的心感受不到身上的疼。
衣衫不整的商人堵在帳篷門口,和部落裏的男人們討價還價,達成協議後,一個早上還叫著她“姐姐”的男子,成為她的第一個客人。
不知過了幾個日夜,草戈慢慢起身,雙腿已經沒有知覺,踉蹌著撿起地上殘破的衣服。
太陽永遠高高在上,不論世間怎樣變化,它都是普照大地的君主。
“你要去哪裏?真不愧是伺候首領一輩子的老女奴,這麽多男人都累不倒你?”
雲鳳的笑聲淩淩響起,幾個部落貴女都是從小與她一起長大,如今看她這般狼狽,真是遂了一輩子的心願。
“為什麽?”
草戈自從部落被滅,她就對熱情萬丈的雲鳳有所保留,事到如今,她並不怨恨命運不公,隻覺荒唐。
“為什麽?沒有為什麽。”
草戈輕輕一笑,“雲鳳,你裝模作樣這麽多年,辛苦了。”
雲鳳沒有從她臉上看到衰敗和哀苦,收斂笑容,“怎麽,你如今殘花敗柳,也敢在我麵前爭風嗎?”
“現在你可不再是首領的女人,不過是個商人買來的下賤奴婢,知道昨天那商人賺了多少?漂亮女人還真是有用。”
草戈呆呆地看著天邊的白雲,目力所及,她似乎看到一條黑色遊龍,一閃而過。
“水炭呢?她給首領生了那麽多孩子,首領總要善待她的。”
雲鳳咯咯一笑,分外刺耳。
“水炭那小賤人為了給你求情,被首領賜了一頓鞭子,可一不小心,她被打死了!啊哈哈哈哈哈!”
草戈空落落地看著一雙手上的老繭,這是她幼年時為家裏割草打果留下的。
“死了,就解脫了嗎?”
懸崖上威風凜凜的雄鷹盤旋,高高鳴叫著,就像是召喚她的亡靈。
“當然解脫不了,你這一生髒汙不堪,早就配不上他,即便是死亡也不可能洗幹淨你的肮髒。”
雲鳳說的話縹緲無邊,草戈已經不想探究她的意思。
“是啊,死了也不能解脫,那麽你呢?”
草戈緊盯著雲鳳,“我有水炭為友一生,哪怕是死也有人作伴,你就一個人在這世間熬著吧,世人都是你手中的玩物。”
你自己又何嚐不是他人的玩物呢?
雲鳳在懸崖邊上,露出從未現過的陰損,毫不留情地將草戈推下無邊深淵。
罡風呼嘯,草戈淒涼悲苦的一生,就這樣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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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元無法掙脫彌漫在周身的悲涼,不疼不痛,卻如同一道魔咒,緊緊箍住她的神魂。
相柳冷眼旁觀,白元一頭熱汗,卻得不到他的半點同情。
“你看到了吧,這一生你像個牲畜一樣被賣來賣去,而他呢,卻認錯了人,在西大陸逍遙快活。”
白元緊閉著雙眼,咬住嘴唇,嚐到鮮血的滋味,才清醒過來。
時移世易,整片大陸已經不是她記憶中的那樣,黑色遊龍化成的少年人定定地站在懸崖邊。
他手裏捧著一堆白骨,不知是不是草戈的遺骸。
“你的深情一片,隻會害死她。——那女人這樣說過。”
少年身後的一位老嫗,渾濁的雙眼看向懸崖底。
“我是阿媽最大的孩子,從小就在她身邊長大,她與我阿媽感情極好。阿媽為了給她求情被阿爹打死,那時候我就知道,在阿爹眼裏,我們都是可以去換牛馬的牲畜。”
老嫗佝僂的身軀行將就木,卻將一段往事說得娓娓動聽。
“我的弟弟們長大後,奪取了阿爹的部落首領位置,可他們記得她的教導,帶著族人去了中原,再不用過顛沛流離的生活。”
“你找到她了?太好了,太好了。阿媽總說,她是這世上最美麗的女子,該有個最美好的歸處。”
“她的名字?不記得了,也沒人敢記得。阿爹年老的那些年,他的女人們爭鬥叫罵時總提起她的名字,都被阿爹打殺了,慢慢就沒人記得她的名字了。”
少年人默默將一捧白骨化作骨灰,消散在懸崖強勁的山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