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說相柳的表情越嚴肅，甚至帶著些許的切齒。

  白元抬起手，想安撫相柳一下，卻沒敢落下去，隻能收回手指，認真聽他講述過往。

  九千年的遭遇，並非幾句話能帶過。

  在白元不知道的時候，相柳一個人在龍族地庫的永生池中浸泡多少年，雖然保住了神魂不滅，卻變成可怕的畸形怪物。

  身為妖族最強的力量，相柳的出世本就是天地對妖族的認可，更是在神族湮滅之後，天地給予龍鳳兩族的一次機會。

  “我一直有個疑問啊。”

  白元想著說幾句話，怎麽都能轉移一下相柳的注意力。

  “為什麽龍鳳兩族明明被神族拋棄了，卻能得到天地啟示，他們當初是怎麽知道萬妖之王會借著兩族神子神女的血脈降生？”

  這個疑問橫亙在白元心中很久，難不成就像是上古傳說一樣，感應天地氣息而孕？

  相柳聽了白元的問話，無比驚訝地看著她，“媽媽，你居然不知道龍鳳兩族……你真的不明白什麽是鳳皇神女嗎？”

  白元咽了一口唾沫，被兒子鄙視的感覺可不太妙。

  “哎喲！”

  相柳的腦袋被人一拍，白元抬頭看去，華彰臉上有些慍色，像是被老師批評的小學生。

  “你說完話了？怎麽樣？”

  白元有些緊張，生怕龍族幾個大神自己做主，就要把她的人生大事界定。

  “沒什麽，父王母後都很高興，隻不過釗大人對我私下成婚的事情不太滿意，認為這樣委屈了鳳皇神女。”

  其實華彰沒說實話，釗大人豈止是不滿意，在正殿裏怒斥華彰一番，甚至提出讓龍少主回到族裏，再好好學習一番龍族禮法。

  相柳抬起被華彰拍倒的腦袋，十分討厭地露出個嘲諷笑意。

  “華明釗真不愧是龍族最講究禮法的王族，說不準哪天就成了新的龍族族長，隻可惜啊，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子嗣。”

  小崽子說話一向不含蓄，更不會藏著掖著，永遠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露骨模樣。

  可這番話說動了白元的心思。

  一萬年前，龍族隻誕生了華彰一個新生代，從那以後再沒有新的龍族後代出生。

  而華明釗作為原本龍族第二順位的繼承人，難保他不對華彰的存在有異議。

  白元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提了口氣，就看到華彰一巴掌扇到相柳頭上，把小崽子打了個趔趄。

  “嘖，你看你這當爹的，還家暴兒子。”

  相柳慢悠悠抬起頭，被華彰打一下，當然要在白元麵前裝可憐。

  “媽媽，你都不管的嗎？”

  黑葡萄一樣的眼睛水汪汪，仰著臉看白元的五歲小孩，下一秒就像是要流下眼淚，看得人心裏刺撓撓。

  白元抱著兒子，心知肚明這老妖怪在演，可是演得怎麽了？人生在世，還不能演演嗎？

  “柳柳說得也有道理，你那位叔叔對咱倆的婚事急成那樣，指不定心裏怎麽想的……”

  華彰摸摸白元的頭，歎口氣，“你當我不知道他怎麽想的？”

  “他想的可不就是讓咱倆想辦法生孩子，省得我父王母後非要讓他成婚。”

  相柳不高興，挑撥離間沒成功，誰都知道那位不苟言笑的釗大人是什麽意思。

  “你呀，少來點歪心思，小小年紀的，也不學個好。”

  白元不忍心說兒子，再說，說了也沒用，崽子就是這麽個崽子，當爹媽的也隻能盡量平複兒子心中的怨憤。

  “那，元元，釗大人已經打算去鳳族找各位耆老，向他們提親。”

  華彰罕見地露出羞澀的表情，把白元看得沒話說，相柳更是直接出言諷刺。

  “你看那龍少主羞澀的樣子，還真像天邊的晚霞，無比美麗。”

  白元拎著兒子的耳朵，輕輕擰了一下，“越說越不像話了，怎麽說那也是你叔爺，尊重點兒。”

  一聲叔爺，把華彰和相柳都說愣了。

  趁著父子倆愣怔，白元趕緊說，“鳳族耆老，除了那位老族長以外，還有其他的嗎？”

  相柳深重地歎口氣，“我媽是一點也不想跟鳳族有牽連，那個叫俞遠的真慘。”

  白元有些尷尬，整個鳳族到現在她都不認識誰，除了那個會開飛機的小鳳皇俞遠，是真不知該怎麽跟其他鳳皇交流。

  “那我這不是覺得……唉，那怎麽辦呢？”

  人際關係是最難處理的一種關係。

  白元歎口氣，對鳳族本就沒什麽感情，可血脈中蠢蠢欲動的基因作祟，每每想到丹穴山的景致，她心中都會湧起一股豪情。

  丹穴山的美景對每隻鳳皇都是極致的吸引，血濃於水，來於斯生於斯，不是在人間轉生幾次就能抹平的。

  “元元，不管你願不願意，丹穴山是你永遠的家。你再怎麽逃避，不去麵對，都欺騙不了自己。”

  華彰坐在草地上，看著頭頂上泛著淡淡藍色的天空。

  許久，華彰肯定道，“你害怕成婚以後，承擔起鳳皇神女的責任。”

  白元在相柳納悶的眼神中潰敗，囁嚅著，“也…也不是吧……”

  “媽媽，你就是鳳皇神女，為什麽不願意承擔責任？”

  相柳是真的不理解，在人間幾千年，他自詡能將人類看透，卻不知道人類細膩複雜的心思，可以九曲十八彎到什麽地步。

  白元雙手抱頭，無奈地說，“我隻是個普通人類啊，從小到大的思維都屬於人類，怎麽可能短時間內就轉變成妖族？”

  華彰沒忍住，揉了一把白元的腦袋，“平時看著大大咧咧的，原來我家元元內心深處還是這樣一個纖細的小女孩。”

  誰還不是個寶寶了！

  白元的小白眼還沒翻完，相柳直起後背，很嚴肅地看著她。

  “媽媽，妖族承天景命，是神族最重視的臂膀，神族湮滅，近處侍奉的龍鳳兩族還有四大妖族的新生代，都受到嚴重影響。”

  “如果不能獲得新的繁衍方式，用不了幾千年，妖族也要麵臨著合族盡滅的結局。”

  白元一下子緊張起來，“說的就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