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時分，他們來到了錦蒼公路上，在一個村子裏找到了高鬆為他們召集的五六十個鄉親。

  他們都在焦急地等待，還以為已經不做了呢。但高鬆先就囑得緊，說是沒有他的話不能散。

  李燦聽高鬆介紹說：這些都是蘆花湖人，領頭的叫二愣，是他的好朋友。他們是裝扮成推腳的住在了這個村子裏。

  高鬆還介紹說，從這裏往南到關公集，二裏；往東南過十裏便是青草坡。你們不管是到千佛山，還是鐵籠山，首先必須通過青草坡。

  李燦“嘿嘿”笑著對高鬆說：“好哇，虧得你來了，不然我李燦會變成盲人瞎馬了。沒說的，高鬆哥，我心裏記著你的好呐！”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李燦的幾句話，說得一旁的武鐵匠臉上火辣辣的。她在心裏深深地歎了口氣，可又覺得非常暢快。

  她扭頭一看周雲，他卻毫無表情地站在那兒，手裏揉著駁殼槍上的筋條，也不知他心裏在想些什麽。

  李燦叫上郭昆山，在他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一會，郭昆山帶著一班便高興地離開了。

  李燦對高鬆說，我想你和二愣帶著他們，他指了指鄉親們，怎樣？

  高鬆爽快地答應了。李燦又走到周雲麵前，周兄弟，你和其他的弟兄還是跟我們吧！

  他對這個叫周雲的不太待見，覺得他行為不夠磊落。但聽高鬆介紹說周雲是李八的朋友，心裏又覺欽佩。

  周雲遲疑了一下，可沒等旁人察覺到，便爽快地答應了。武鐵匠眼巴巴望著會與她說話，不料李燦轉身欲走，急得她叫了一聲：

  “李小隊長，…….我……”

  “你？哦，你自然是跟著我了。”李燦說。

  開始行動了。

  李燦帶著三個班和武鐵匠的人又朝西南走，不到一個小時就來到青草坡下。

  青草坡與鐵籠口不同。這座雄峙的關隘不管從哪邊上，都是很艱難的。它兀自聳立在兩山之間，倒很像個馬鞍子。

  隻是北麵的坡一長溜順勢傾斜，坡上倒是名副其實地生長著厚厚的青草，現在在冷風中逐漸枯萎了。

  一條不算寬的山路蜿蜒如蛇地從坡底伸上來，又從岡上伸了過去。一個月前，他們也是在這個時候偷過關隘的。

  再有一個時辰天就會亮了。必須在天亮前拿下關隘，否則糧食運過來了不能馬上進山，要是敵人發覺並追過來那就麻煩了。

  李燦讓田春帶一個戰士去摸掉敵人的崗哨，自己帶著隊伍埋伏在高岡下隨時準備攻擊。

  田春上去了很久，也不見結果，李燦非常焦急。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動靜。

  他很不放心，帶上小其就上去了。找到了田春，一問，才知道敵人警戒加強了。

  田春悄聲說：“你看——”他用手指著不遠處的一座黑糊糊的東西。

  “有固定崗哨，還有遊動崗哨，碉堡上是敵人的機槍，我剛才看到那邊吸煙的亮光處有一個烏黑的槍管口。太不似先前了。莫不是與我們出山有關係！”

  “唔！”李燦眉頭一皺，突然說，“管它呢！堅決打下它！”

  他正要親自動手，忽然被誰拽了一下衣袖，回頭一看，竟是武鐵匠，原來她與周雲也跟上來了。

  武鐵匠向他擺了擺手，低聲對身後的周雲說：“周雲兄弟，你不是有飛刀嗎？把那個崗哨幹掉！”

  周雲卻搖了搖頭：“剛才在鎮裏甩出去了。”武鐵匠惋惜地匝了匝嘴。

  李燦聽到這話，不覺一股熱血往上湧。“難道還打不下麽？倒要一個女人焦急！”

  他對田春說：“把部隊運動上來，不成就硬攻。”田春趕緊下去了。

  這邊李燦招呼著身邊的兩個戰士，匍匐著向那座碉樓摸去。武鐵匠也學著樣子就往前去，剛爬了兩下，就被周雲扯住了：

  “不行，嫂子，你不能上去。我們就待在這兒！”

  “不！”武鐵匠拒絕了，繼續往前爬。周雲不知是由於用力過猛，還是心裏著急，“嘩啦！”他碰響了一叢荊樹樑子。

  “誰？口令！”糟啦！敵哨兵發現啦！“叭叭”兩聲槍響，子彈“哧哧”飛進了樹叢。

  幸虧武鐵匠已經爬了一丈多遠。她急忙回頭一看，周雲卻不見了。他躲到一塊大石頭後麵去了。

  李燦心裏暗暗高興，他們仨人快接近敵哨兵了。可是就在這一刹那，敵哨兵吼了起來，並且抬手就是兩槍，子彈在他們的頭頂上飛過。

  他以為是自己暴露了。毫不猶豫，他一個魚躍撲了上去。敵哨兵正要再扣動扳機，不想腳下突然冒出倆人來，嚇得他差點把槍扔了，還沒清醒過來，就被李燦一刀結果了性命。

  敵巡邏兵立即就過來了。武鐵匠伏在一個石棱後麵，用駁殼槍射死了兩個敵兵，迫使其餘的扭頭跑了。這時田春領著三個班都上來了，一個猛衝，將五十幾個守關團兵消滅了。

  武鐵匠心中異常興奮，她看到立在碉堡前的李燦，不知是慚愧還是羞澀，美麗的臉頰上紅彤彤的，目光裏充滿了敬佩。

  她正要走上前去與他說話，猛然間聽得身後樹叢中傳來扭打聲，她立即意識到還有殘敵在頑抗，便趕緊奔了過去。

  不想下麵是一條很深的暗溝。她下不去，隻得幹著急。扭打聲愈來愈急，她顧不了許多，攀著一塊突出的石棱子，縱身跳了下去。

  有兩個人扭打成一團。這時熹光正起，周圍的景物漸次清晰起來了。武鐵匠看去，原來是周雲與一個敵軍官在徒手格鬥。

  那軍官驍勇雄健，正用連連進攻的拳頭雨點般擊在周雲的頭上。武鐵匠眼看周雲抵擋不住，便大喝一聲：“住手！”

  敵軍官一見有人拿槍指著他，一飛腿，“叭”，武鐵匠沒防著他這下，槍被踢飛了。她眼疾腳快，還沒等那軍官收回腿去，左腳一抬，把敵軍官摔出去一丈開外。

  她正要撲將上去，誰知道那家夥來了個泥鰍翻浪，一翻身滾下高坎，爬起來，沒命地跑。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白光閃起，敵軍官撲地而倒了。一看，一把飛刀插在背上，又是致命一擊。

  武鐵匠愕然了，她記起了剛才打碉堡時，周雲竟說沒有飛刀！

  走到他的麵前，隻見周雲盡管臉頰青腫，臉上可布滿了殺氣，使人見了有幾分駭怕。

  天亮了。高鬆、二愣帶著鄉親們趕著幾十匹騾子，馱著糧食過來了。也就是說，一班長郭昆山也領著部隊打下了關公集。

  高鬆興致勃勃地對李燦說：“好我的小隊長呐，你們真是神兵哩！那邊殺了關培德，這邊又端了碉堡。行嗬！真行嗬！”

  李燦笑著說：“這有什哩，比這更硬的仗我們也打過。”

  說著，從腰裏抽出一把駁殼槍，“給，酬謝你的。怎麽樣？還好吧？”

  高鬆欣喜地接下了。這是一把燒藍很好的長瞄駁殼槍，是剛才李燦在碉堡裏敵兵排長房裏搜出來的。

  可惜沒有子彈，那敵排長也不見了。李燦令戰士搜索，結果在一條暗溝的高坎下發現了他的屍體，背上有飛刀紮過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