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才遵命。”奴才領命躬身退下。

  ……

  翌日。

  福伯甫一到了皇陵行宮，便就先過去給五皇子請安，不論是五皇子對他的關心厚愛還是從前五皇子跟主子夫婦的關係，福伯心裏對五皇子都是充斥著感激跟敬重的，自然是要第一時間來給五皇子問安行禮的。

  五皇子聽說福伯過來了，也很重視，當即喚人帶福伯進來。

  福伯甫一進來，便就忙不迭給五皇子跪拜行禮，畢恭畢敬道：“老奴見過五殿下，恭請五殿下金安！”

  “快起來吧。”五皇子忙道，一邊又吩咐下人給福伯賜座上茶。

  “謝五殿下。”福伯平身落座，身為下人，他原是不敢盯著貴人看的，但是這個時候，福伯卻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目光，昏黃的眼睛一直看著五皇子的臉，看著看著，眼睛就不由濕潤了，直到這個時候，福伯才忙得挪開了眼，低下了頭。

  上一次是什麽時候見到五皇子的，福伯都有些記不起來的，他對五皇子的影響一直都停留在半大少年的模樣，所以冷不丁地看到今時今日的五皇子, 福伯心裏有詫異更有震撼。

  五皇子明顯長大了, 褪去了從前的一身稚氣，似是換了個人，沉靜、優雅、高貴，不單單從頭到腳都氣質都不一樣了, 最重要的是, 五皇子如今的麵相……

  不僅僅與主子有三分相似，跟王妃也有幾分相像。

  如何不讓福伯看愣？又如何不讓福伯濕了眼眶？

  福伯的失態五皇子看在眼裏, 心裏也頗不是滋味兒, 時移世易，往後能記住二哥跟表姐的人, 隻會越來越少, 能永遠將二哥與表姐銘記在心的人，隻怕除了自己也就隻剩下福伯、阿蠻、周嬤嬤寥寥數人了。

  所以五皇子對他們很上心。

  不過麵兒上隻佯裝不知，五皇子一邊喝著茶一邊詢問起了福伯近況, 福伯也一一做了回答。

  “多謝殿下垂問，老奴如今一切都好，林副統領夫婦對老奴十分照顧，老奴心懷感激，無以為報，隻能在料理家事上盡一盡心。”

  福伯如今大多數時間都是待在林開阿蠻那裏, 一半的時間是照顧臘八, 一半的時間是幫著阿蠻管家，也不僅僅是管家，也一直有在提點阿蠻。

  阿蠻如今是堂堂禦林軍副統領的夫人，再不是什麽小侍婢、侍衛媳婦兒了, 也算得上是京師貴婦了，往後少不得要跟別的京師貴人打交道, 這是阿蠻未曾想過的、壓根兒兩眼一抹黑的，卻也是阿蠻必須學會的, 所以自從林開走馬上任之後，福伯便就不再像從前一樣嬌慣阿蠻, 事事都不不必她操心, 而是開始著手培養提點阿蠻，讓她從管家學起, 開始逐漸適應京師貴婦的生活還有交際手段。

  阿蠻叫苦不迭，借口自己如今還身懷有孕, 實在辛苦，想要偷懶耍滑, 福伯也沒有說什麽, 直接把周嬤嬤給請到鹿府小住，阿蠻以為周嬤嬤是來照顧自己的，原本還心花怒放，結果哪裏想到周嬤嬤比福伯還嚴苛，一上來就逼著阿蠻學看賬冊，阿蠻簡直欲哭無淚，不過卻也知道兩位老人家都是為了自己著想, 而她……

  自然也要為夫君還有孩子著想, 所以阿蠻到底還是硬著頭皮，從頭學起。

  這些事兒福伯自然不會為外人道, 但是五皇子卻哪裏想不到？有福伯這樣的老人在家裏幫襯，自然對林開跟阿蠻有所裨益，五皇子自是欣慰, 衝福伯點點頭道：“都道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有你坐鎮，是林開夫婦的夫妻。”

  “殿下謬讚了，老奴如何擔得起？”福伯忙得搖頭道，頓了頓，福伯又歎了口氣兒，道，“隻是老奴也沒法一直幫襯他們，隻能眼下多盡力了。”

  五皇子聞言一怔：“你的意思是……”

  福伯沒有隱瞞五皇子的意思，當下便對五皇子說了自己的打算：“不瞞殿下，老奴如今七十有二，都道是人生七十古來稀，老奴如今也算是黃土埋過眉毛的人兒了, 所以便有葉落歸根的想法，想趁著身子骨還硬朗, 還鄉歸家。”

  這並不是一時心血的想法, 自從了了那樁心事之後, 福伯便就有還鄉歸家的想法了，倒不是因為他嘴上說的什麽葉落歸根，而是因為旁的，如今壓在他心底的最後一樁心事，若是不能了結，百年之後，又有什麽顏麵去見那丫頭？

  那丫頭對得起他，他自然也要對得起人家。

  隻是偏生阿蠻那個時候又再度有喜，林開又在禦林軍有了新差事，不能像從前那般時時事事顧看阿蠻，福伯到底不放心這小兩口，便就想著再多待一程子，待到阿蠻平安產子之後，再行離開，正好趁這功夫，也能提點提點阿蠻，也能親手為阿蠻他們挑選出一波可靠的下人。

  老人家有葉落歸根的想法，按說五皇子是能夠理解的，隻是這種想法放在福伯身上，卻讓五皇子頗為詫異，畢竟……

  忠心如福伯，當真舍得離開京師、舍得日後再不能時時來給主子夫婦上香祭掃嗎？

  以他對福伯的了解，在福伯的心裏隻怕是再沒有什麽比主子更重要的了，甚至因為這份兒忠心，福伯終生未娶，膝下更是無兒無女，可以說是將畢生都奉獻給了二哥，所以五皇子一直以為福伯不論如何都會一直留在京師，甚至會請旨來皇陵為主子守墓至死，五皇子還曾想過，待福伯過世之後，他會上書求萬歲爺開恩，將福伯葬入陪陵，也算是對他忠心的肯定與褒獎了。

  但是如今，福伯卻跟他說，想還鄉歸家、葉落歸根了。

  五皇子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但是看著福伯平靜又誠懇的一張臉，他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隻是福伯退下之後，五皇子的心思卻還是一直想著這事兒，可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到最後，他還是覺得是自己鬼迷心竅。

  他搖搖頭，收起亂七八糟的心緒，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書卷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