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

  臘八粥的香味還未散去的時候，趙清明的眼睛複明了，趙清明永遠都會記住這一天，盛啟元年臘月初九，往後的每一年這天清晨，趙清明總是喝一碗臘八粥，以此紀念，自然熬粥的人肯定是翩翩。

  這一年臘八，是翩翩頭一次親自下廚熬臘八粥，從前不用自己做，又或者是沒條件做，但是今年情況就不一樣了，翩翩想從臘八的臘八粥開始，好好兒過個年，所以對於熬臘八粥這事兒，翩翩的熱情十分高漲，頭幾天就把熬粥所需用的各種材料都買齊全了。

  頭天晚上就將各種豆子給泡上了，臘八這天一大早，翩翩就早早起床，洗漱之後，就興衝衝地去廚房裏頭熬臘八粥，趙清明自然是要跟著的，也是要幫忙的。

  “不著急，左右咱們今天包子鋪打烊，隻管踏實在家裏過臘八, ”趙清明扶著翩翩的胳膊, 道，“仔細地上的雪，滑著呢。”

  “嗯，我仔細著呢, ”翩翩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待走出幾步之後，突然頓住腳, 看看地上白茫茫的一層雪, 又仰頭看著灰蒙蒙的天兒，再驀地回頭看看趙清明的臉, 一臉後知後覺的驚喜, “你你你你看到雪了？”

  趙清明的眼睛一直都在好轉，從最初能夠感受到眼光跟火光，到後來能感受到燭光, 到現在，這樣灰蒙蒙的清晨，他都能看見地上雪了，翩翩自是驚喜無比，這真的是很大的進步啊。

  被翩翩這樣一提醒，趙清明自然也心情很好, 點點頭, 含笑跟她道：“就是覺得眼前到處都是白茫茫的，再加上腳底踩著的感覺，就知道是雪了。”

  “沒錯，就是雪！”翩翩大喜, 伸手從窗台上抓了一把雪不由分說塞到趙清明手裏，一邊又用涼冰冰的手指, 輕輕點了點趙清明的眉毛，：“沒錯, 你距離複明又近一步！等會子吃完早飯，咱們就去秋安堂, 讓莫先生給你瞧瞧！”

  趙清明搓著手裏的涼涼的雪, 心裏卻暖呼呼的，點頭道：“嗯。”

  當下, 兩個人便去了廚房煮粥，翩翩心情實在好的冒泡, 煮起粥來也是幹勁十足，將所有的豆子蜜棗什麽的一股腦兒都倒了進去, 趙清明聽著那動靜, 不由有些踟躕，問道：“翩翩，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不多！我還想著給莫先生沈郎中他們送去一些呢！”翩翩道。

  “嗯，應該的。”趙清明點點頭，便就不再說話了。

  翩翩蓋上了鍋蓋，坐在了趙清明身邊, 被灶膛裏的火烤的暖呼呼的, 翩翩的心情別提多好了，不知想到了什麽, 突然就“噗嗤”笑出了聲。

  “怎麽了？”趙清明聽到了，好奇問道，“想到什麽了？心情這樣好？”

  “在想咱們的孩子呢, 也在想你呢，”翩翩含笑道，伸手拉著趙清明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一邊柔聲道，“你運氣好，能親眼看著咱們的孩子出生呢，咱們的孩子福氣大，自打懷上他之後，咱們所有的麻煩厄運都消失殆盡了，好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呢，真真是個福氣寶兒。”

  趙清明輕輕撫著翩翩的小腹，一顆心柔軟溫暖得不像話，點頭道：“可不是嗎？就是個福氣寶兒呢，天生命裏就是帶福的。”

  想想還真是, 自從翩翩懷上孩子之後，他們的生活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們相互扶持著總算是脫離了絕境，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如今想起來，似乎還真是孩子給他們帶來了福氣。

  當然，也給他們帶來了勇氣。

  “那咱們以後叫他阿福好不好？”翩翩突然道，大概是覺得這個名字再合適不過，翩翩很滿意，衝趙清明眨了眨眼，激動地道，“不管是女兒還是兒子，都叫阿福，趙清明你說好不好？”

  阿福，阿福……

  趙清明在心裏默念著，嘴角就不由漾出絲絲笑意了：“好啊，就叫阿福。”

  “阿福，阿福，這是娘第一個叫你的名字哦，”翩翩開心極了，又溫柔極了，一邊又碰了碰趙清明的手，帶著三分嬌氣道，“來，讓爹爹也叫一叫。”

  趙清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沒有叫，卻低下了頭，在翩翩詫異的目光中，趙清明湊到翩翩的小腹前，輕輕親了親，然後對著隆起的小腹，柔聲道：“阿福，我是爹爹。”

  翩翩愣住了，小臉頓時紅到了脖子根兒，一把推開了男人還一臉深情笑意的臉，一邊翻著白眼兒，一邊嫌棄道：“當著孩子的麵兒呢，也不嫌害臊，哪兒有你這樣做爹的？真是的。”

  趙清明還是笑，笑得異常滿足，他不覺得害臊，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雖然他曾經認可的婚姻關係應該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但是後來他知道，那並不適合他跟翩翩，他在翩翩這裏做不到什麽相敬如賓，他想牽著翩翩的手，想親吻他的翩翩，想每一天擁著她入眠，想每一天清晨起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一路走來，這些都是順其自然。

  待到日後孩子出生，他跟翩翩……應該也隻會更加甜蜜。

  大手被小手悄默默地勾住了，趙清明不動聲色，心裏卻甜的開花，待到小手又再度拉著他放到自己的小腹上，趙清明還是忍不住笑得眼睛眯起。

  翩翩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她真的喜歡趙清明撫摸自己的小腹，男人的手大而有力，每每這個時候卻又異常溫柔克製，這種感覺，太容易讓人上頭，為了避免讓自己上頭，翩翩決定轉移話題。

  “對了趙清明，咱們這兩天不管怎麽都得找到宅院的買主，商量買回宅院的事兒，”翩翩突然道，“不能在等下去了，再等下去就過年了，這樣不好。”

  原本之前拿回五十多兩銀子的時候，翩翩就想著把宅院給買回來，自然要再加些銀兩的，雖然有些肉疼，但是她跟趙清明都不想舍掉這個小院兒，這個他們在涼州的第一個家，住了這麽久，真的感情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