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周嬤嬤的自作主張，方氏自是不喜，不過卻也明白周嬤嬤的苦心，再想著臨睡之前跟女兒的夜話，方氏到底沒說什麽，接過了周嬤嬤遞過來的勺子，默默地吃起了那碗酒釀小圓子。

  看方氏肯留下來陪鹿成林吃宵夜，周嬤嬤那叫一個大喜過望啊，她很有眼色地趕緊退下了，一時間堂中就隻剩下了夫妻二人。

  鹿成林心裏比周嬤嬤還激動，方才他還擔心方氏會拂袖而去，沒想到方氏竟然肯留下來陪自己吃宵夜，多少年了，這還是頭一次夫妻兩人坐在一桌吃飯。

  太激動了，以至於鹿成林握著勺子的手都不住發顫，動靜太大，連方氏都納悶兒地朝他這邊看了過來，實在是太丟人了。

  鹿成林深吸兩口氣兒，好不容易才壓下了這股子沒出息的丟人氣兒，然後也開始埋頭吃起了小餛飩……

  他這輩子就沒吃過這麽好吃的小餛飩！

  一開始還矜持著，就怕又在方氏麵前丟人，結果第一個餛飩下肚之後，鹿成林就矜持不下去了，直接端起了碗，然後就開始風卷殘雲。

  這吃飯的勁頭，真是跟他閨女如出一轍啊, 方氏用餘光撇著鹿成林, 不由得就想起了女兒連吃三碗小餛飩最後直接吃到積食，鹿成林這把年紀了，還是個大男人，應該不會……積食吧？

  方氏忍不住嘴角一陣抽搐, 忍了半天也沒見鹿成林慢下來, 反而速度更快了，萬籟俱寂的後半夜, 啥動靜都沒有, 就剩下鹿成林的狼吞虎咽了，方氏就算再怎麽相識那動靜也忽視不了, 又忍了一陣兒, 實在是忍不住了，方氏到底還是開口提醒了一句：“慢點兒吃，小心積食。”

  女兒積食吃了藥在家躺上一天也就沒事兒了，要是鹿成林也積食了, 耽擱了太醫院裏頭的大事兒, 那可就不好了, 搞不好天子一怒就連累了他們娘兒倆。

  方氏並不覺得自己是在關心鹿成林, 不過架不住鹿成林會腦補啊, 方氏短短的八個字, 輕描淡寫的語氣, 落在鹿成林耳中, 那就是阿雲對他的關心！簡直就是天籟！

  “多謝阿雲關心, 我……我會注意的，肯定不叫阿雲擔心。”說這話的時候鹿成林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兒了。

  方氏牙酸了, 拳頭也硬了。

  食不言，寢不語, 古人誠不欺我，她就不該廢話！

  方氏懶得再搭理鹿成林, 也懶得繼續陪鹿成林吃什麽勞什子的宵夜，正放下勺子要起身走的時候, 就聽著鹿成林巴巴地問：“阿雲, 明兒我、我還能來你這兒蹭飯嗎？”

  都道是酒壯慫人膽，擱鹿成林身上，小餛飩的作用可比酒厲害得多，更何況阿雲還關心他啊！這麽大好的機會, 他當然不能放過了！

  方氏看著對麵順杆子爬的厚臉皮男人，忍不住捏了捏手裏的帕子, 她一看到鹿成林這張臉，就沒有胃口，實在不想跟鹿成林一桌吃飯，這輩子都不一桌吃飯才好呢，可是……

  想想女兒，想想女兒的前程，方氏到底還是忍住了翻白眼兒的衝動，衝鹿成林道：“老爺有什麽想吃的早些吩咐，也好一早叫廚房準備。”

  阿雲這是答應了？！

  鹿成林歡喜得都有點兒懵了，待反應過來，忙不迭衝方氏搖頭又點頭：“我……我沒有什麽想吃的，阿雲想吃什麽我就想吃什麽！”

  袖中的拳頭攥的更硬了，方氏頭也不回地進了寢室。

  “阿……阿雲我送送你，”鹿成林趕緊地就隨著站了起來，巴巴地就要送方氏回……十步以外的寢室，不過他才將將邁出一步, 就被阿雲的冷眼給釘在了原地，鹿成林忍不住縮了縮腦袋，把邁出去的腳又退了回來，老老實實站在原地，“阿雲你慢走，早點兒休息。”

  方氏強忍怒火，撩開帷幔進了寢室，深吸好幾口氣兒，這才麵前壓住火氣，查看了女兒之後，這才輕手輕腳上了床。

  外堂的鹿成林還舍不得走呢，巴巴地盯了好一會兒帷幔，恨不得盯出兩個窟窿來，隔著帷幔聽著裏麵細微的動靜，確定方氏已經上床了，鹿成林這才依依不舍起身要走，不過目光在某處一定，他又坐了回去，偷偷摸摸地往門外瞄了瞄，確定沒人往裏偷看，然後他這才小心翼翼把方氏剩的那碗酒釀小圓子端到了自己麵前，然後一口一口有滋有味兒地吃了起來。

  剛才他還覺得小餛飩已經是無上美味兒了，可是再美味的小餛飩又怎麽能跟阿雲吃剩下的小圓子比？

  而且用的還是阿雲用過的勺子！

  要是阿雲肯讓他留宿就好了……

  咳咳！

  不能貪心，不能冒進，能蹭飯就已經是天大的進步啦！

  而且飯都能蹭了，那離留宿還能遠嗎？！

  ……

  寢房中，鹿翩翩哪裏還有腹痛積食的樣子？此刻，正撅著屁股貼著房門聽外頭的動靜，時不時就笑一下，顯然對於爹娘的進展十分滿意，一邊笑，還一邊衝身後的前輩豎起了大拇指，服氣的不行，壓低聲音讚道“真是前輩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看來這招有奇效，”翩翩也十分激動，對著鹿翩翩就摩拳擦掌了起來，“要不要從今往後咱們經常使這招？反正娘擔心你的身體，就勢必要請爹過來，這一來二去的，破鏡重圓豈非遲早的事兒？”

  鹿翩翩聞言頓時捂住了肚子，一臉驚恐萬狀：“前輩，你不能這樣對我！握著小身板兒可撐不住您的鐵拳！咱們還是另覓良策吧！”

  翩翩嫌棄地看著鹿翩翩，正要抱怨她這樣嬌氣難成大事，結果就聽著方氏的腳步聲朝這邊傳來，翩翩趕緊噤聲，給鹿翩翩使了個眼色，鹿翩翩會意，趕緊輕手輕腳回到了床上。

  “囡囡，現在怎麽樣了？肚子還疼嗎？”方氏走到床前坐下，擔心地看著鹿翩翩。

  鹿翩翩虛脫地搖搖頭：“不疼了，娘，您別擔心我了，趕緊歇息吧，這幾天為了照顧我，您實在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