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呢？怎麽不見蹤影？”林開在房中環視一圈，問道。

  阿蠻一邊吩咐人擺桌，一邊跟林開道：“被周嬤嬤帶去方宅了，說是明兒再給送回來，來，洗洗手，咱們這就用膳去了。”

  揚州方家那邊於這一年年初便就入京了，如今周嬤嬤的兒子一家都搬到了京師，周嬤嬤的兒子周通，是方家如今當家人、也就是翩翩的親舅舅的左膀右臂，如今由他全權負責方家在京師這邊的生意。

  周嬤嬤的兒媳還有一大一小兩個孫兒也都跟著一道入京了，臘八如今正是需要玩伴的年紀，所以經常被周嬤嬤帶去方宅跟周家小哥倆兒玩耍。

  林開也是知道的，所以也沒有什麽不放心的，當下淨了手，跟著翩翩去偏房用飯，忽然又問道：“福伯呢？他怎得也不在？也是去了方宅嗎？”

  鹿府跟方宅相去不遠，兩家人關係又好，所以如今經常走動也是有的，尤其是周通還時常有問題請教福伯，對福伯極是敬重。

  “沒去方宅，說是想回王府待兩天，”阿蠻小聲道，提起福伯，阿蠻不免又心生唏噓，起來，歎了口氣兒跟林開道，“也是聽到了安王妃的死訊，才突然想著要回去王府去的，哎！這老爺子指不定心裏多難受呢。”

  林開倒是能夠理解，畢竟寧王在世的時候，最是敬重親近安王這位兄長，連帶著福伯自然也都親近擁戴安王，尤其在寧王夫婦喪命火海之後，老人家指不定心裏拿安王當寧王看待呢，到底存著一份惦念，這冷不丁地聽聞安王妃一屍兩命，老人家的心裏焉有不痛的？所以想要回寧王府一個人待著也是有的。

  阿蠻有些擔心，道：“要不等會子咱們去趟王府把老爺子給接回來？”

  林開歎了口氣兒，搖搖頭道：“就不必打擾他老人家了，若是明天他還是不回來，到時候咱們再過去接他。”

  “那就聽你的，”阿蠻點點頭，跟著林開在桌前坐下，看著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阿蠻其實沒有什麽胃口，忍不住又歎氣道，“安王如今隻怕難過的要瘋呢。”

  林開沒有接阿蠻的話茬兒，而是動手給阿蠻撐了一碗老鴨酸筍湯，遞過去，道：“別想這些了，快吃飯吧。”

  阿蠻點點頭，接過那碗老鴨酸筍湯，不知怎麽的，平素十分喜歡的味道，這時候卻讓阿蠻忍不住作嘔，阿蠻蹙著眉，想忍住，可到底還是沒有忍住，驀地，阿蠻扭過頭，“哇”地一聲吐了起來。

  林開被阿蠻的反應給驚得人都愣住了，旋即反應過來，忙得放下了碗筷，去拍打阿蠻的後背，一邊焦急詢問：“怎麽了？是這菜不合胃口嗎？還是你身子不舒坦？”

  阿蠻隻是一味兒搖頭，捂著胸口，兀自嘔著，可是也實在嘔不出什麽東西來了，隻是幹嘔不止，這更讓阿蠻難受，阿蠻的臉色都變得煞白起來了。

  林開看著都心驚膽戰，一邊手忙腳亂地給阿蠻倒水，一邊忙得吩咐小廝去請郎中，倒是進來收拾的奴婢見狀，一臉驚喜：“老爺，奴婢瞧著……夫人這怕是又有喜了呢！從前剛剛懷上公子的時候，夫人也是這樣的反應！一模一樣！”

  林開跟阿蠻聞言，頓時都愣住了，然後夫妻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阿蠻突然捂著嘴樂了，饒是麵色兀自慘白，可是眼裏卻泛著光：“你這麽一說，我也記起來了，當時也是這樣動不動就吐得昏天黑地！”

  “是是是，奴婢當時見夫人吃什麽吐什麽，還擔心得要命，不過家裏有經驗的老嬤嬤卻說反應厲害是好事兒，夫人懷的一準兒是公子呢！結果夫人果然生了位公子！”那奴婢也是一臉激動喜悅，“奴婢覺得，夫人這是有懷上了一位公子呢！”

  阿蠻越想越覺得自己肯定是懷上了，不僅僅這兩天胃口不好時不常地反胃，而且似乎有兩三個月月信沒有來了，隻是她一直忙著照顧正是調皮時候的臘八，倒是給疏忽了，這時候想起來這茬，阿蠻真真又驚又喜：“臘八穿剩下的那堆小衣裳如今總算是有用武之地了，虧得我都給好生收著，沒給弄丟！”

  一邊說著，阿蠻一邊輕輕摸著自己還平坦的小腹，頓了頓，又開始發愁：“不過我還是想要個閨女，要是再來一個臘八那樣的臭小子，我肯定要累的吐血。”

  侍婢捂著嘴笑了笑，然後就看向了林開，含笑問道：“那老爺是還想要一位小公子還是位小千金？”

  阿蠻也巴巴地看著林開，卻見林開一臉凝重嚴肅，把阿蠻都給看愣了：“你拉著個臉做什麽？”

  咋地？是不高興她再度有孕嗎？是不想她再生娃娃嗎？

  世間怎麽會有這樣古怪的夫君跟爹爹？

  阿蠻不由也跟著沉下來臉，氣鼓鼓地看著林開，侍婢見狀，也不敢再說笑了，三下兩下麻利地清理好，然後就迅速地退了出去。

  待到房中隻剩下兩人，阿蠻才氣呼呼問道：“你什麽意思？”

  林開能有什麽意思？阿蠻若是能再度有孕，他當然開心了，隻是偏生卻是今天這樣的日子……

  安王妃不管到底是因為什麽死的，可就是一屍兩命。

  這個時候，阿蠻卻有了身孕，林開真的一點兒都開心不起來。

  林開坐了下來，伸手握住了阿蠻的手，沉聲道：“阿蠻，你別誤會，若是你真的再度有孕，我當然高興，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打小就孑然一身，無依無靠的，也是後來娶了你，才總算是有個家，我比別的男人，更渴望能多有幾個孩子，盼著咱們這個家能夠熱熱鬧鬧的……”

  “那你為什麽不高興？還擺出一副棺材臉！”阿蠻嘟囔著，不依不饒，可才一說出“棺材”這倆字兒，阿蠻頓時就意識到了什麽，頓時就愣住了，然後她伸手抱住了林開，在他耳畔柔聲道，“你知道的，我天生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