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點點頭：“的確瘋狂。”

  不管衛氏一門出於什麽樣的心理做出這樣的選擇，但是最重要的原因卻一定是對這世間最至高無上權力的極度渴求，為了得到這至高之權，為了等上這九五之位，還哪裏顧得上什麽骨血親情？

  想到此處，五皇子不由就是一聲歎息，這幾年來，這樣的事兒，實在是看多了，從最初的震驚無語，到現在的一聲歎息，五皇子都已經見怪不怪了，可是心底卻到底還存著一抹悲涼。

  為什麽總是有人飛蛾撲火、執迷不悟，難道這世間就剩下做皇帝一件事兒嗎？

  雖然，曾經他一度也在渴求那個位置，可他到底迷途知返。

  林開倒了杯茶給五皇子端了過去，五皇子隻是捧在手裏，對著那杯清茶發呆，半晌，他忽然抬起頭，打量著欲言又止的林開，問道：“你是想說，安王妃的死並非難產這麽簡單，而是……另有隱情？”

  林開點點頭，有些遲疑著道：“屬下覺得……安王妃死的這個點兒實在也太巧了，前腳衛氏一門成了逆臣賊子，後腳安王妃便就……死於難產了，而且……”

  說到這裏，林開停下了，頓了頓，然後才又小聲道：“而且安王已經下令讓兵部與刑部徹查衛氏一門謀逆一事，衛氏一門的謀逆之罪一旦坐實，一家老小被斬超除根那是必然的，就連安王這個衛氏一門的女婿名聲也勢必要受損……”

  再往下，林開便就沒說了，可是五皇子卻還有什麽聽不明白的？

  “你的意思是……安王妃並非死於難產，而是安王的意思？”五皇子沉聲道。

  林開雖然沒有回答，但是那眼神卻是明擺著的。

  五皇子不由蹙了蹙眉：“為了擺脫衛氏一門帶來的影響，安王竟會連自己的骨肉都一並不放過嗎？”

  林開有些遲疑，可是卻還是忍不住反駁道：“安王可是對萬歲爺下手都毫不含糊的主兒，更是眼睛都不眨地對下令處死了秦王，對父皇、叔父都能如此，可見安王的心腸有多硬多冷。”

  言下之意就是，安王是個沒心肝兒的，什麽骨肉親情都不在乎，所以對妻子還有未出世的孩子下手那就不足為奇了，尤其是，衛靜姝如今竟成了逆臣賊子的女兒，豈非是安王的汙點？安王如何能忍？

  五皇子聞言，眉頭皺的更厲害了，他想著安王，想著他在寧王靈位之前哭得那般肝腸寸斷的模樣，倒是不認為他是個沒心肝兒的，應該也做不出來對妻兒下手這等可怖之舉，但是……

  安王妃的死，隻怕跟衛氏一門的事兒，以及安王對衛氏一門的態度應該有著必然的聯係。

  也不知道安王府是怎麽搞得，竟臨盆的安王妃得知了衛氏一門欲意謀反一事，受了這樣大的刺激導致難產，一屍兩命，還是因為安王妃怨恨安王下令徹查衛氏一門謀逆一事……

  總之，安王妃的死，多多少少是跟安王有關的，一時間，心底的那股子悲涼更甚了，五皇子隻覺得無奈又無力。

  “不要議論安王府的事兒。”半晌，五皇子才道。

  “是，屬下明白。”林開忙得應聲道，他就是個鋸嘴葫蘆，如今自家主子又是一副看破紅塵的架勢，林開雖然不免著急，但是在言行上卻是更加謹慎了。

  “行了，時候不早了，你回家去吧。”五皇子擺擺手，也不等林開回話，然後就放下茶杯，起身往萬歲爺寢殿裏頭走了。

  “是，屬下遵命！”林開目送五皇子離開，看著主子蕭索的背影，心裏頗不是個滋味兒，憑什麽安王那般心毒手辣、六親不認的就能無往不利、繼承大統，而主子這樣心地良善、胸懷遠大的孝悌皇子卻要落個這般結局？

  林開固然不服氣，卻也沒有辦法，隻能一聲歎息。

  慢吞吞地往外走，秋風起，他攏了攏披風，腦中下意識地就想起來家裏的妻兒，牙牙學語的兒子，言笑晏晏的嬌妻，慈愛溫和的福伯跟周嬤嬤，還有一桌未必豐盛卻一定可口的飯菜，一時間心裏的不甘似乎就淡了大半。

  世間安有雙全法，主子雖然再沒有登基為皇的可能，但是如今平靜的日子，卻未必不合主子的心思，主子的早慧也未必肯用在陰謀算計、兄弟相殺之上。

  就像他，雖然心中也有鴻鵠之誌，但是眼下溫馨甜蜜的日子，他亦是珍惜，這樣的好日子是無論如何都過不夠的。

  所以，是不是也該像主子一樣學會知足呢？

  ……

  鹿府。

  再回到家的時候，林開的心情便就比平時更加平和了不少，倒是阿蠻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見他回來，忙不迭地便就迎了上去，一邊接過他解下的披風，一邊忙不迭壓低聲音詢問道：“安王妃當真已經……歿了？真的是一屍兩命？”

  林開點點頭道：“的確如此。”

  阿蠻不由就是一聲歎息，道：“安王妃真真是……福薄啊。”

  可不是嗎？

  因為林開時常隨五皇子出入萬歲爺宮裏，所以他們對萬歲爺的情況比外人了解更多，萬歲爺如今已然是病入膏肓，隻怕都撐不了幾天了，萬歲爺這一駕崩，安王自然就要登基繼位了，而安王妃自然也要被冊立為後了，而且就安王對安王妃的看重，這些年來安王府的後宅隻有安王妃一人，竟然連個侍妾都沒有，阿蠻之前都跟林開打賭，安王日後會不會為了安王妃六宮無妃。

  身為天下之主的夫君如此深情款款，膝下又有兒女傍身，安王妃的日子自是羨煞無數女子，可就在這烈火烹油的時候，安王妃竟然猝然離世，而且還是一屍兩命這樣的慘烈結局，阿蠻自是唏噓不已。

  林開聽著阿蠻的唏噓，並沒有將安王妃的死跟衛氏一門甚至安王有關的事兒跟阿蠻說，阿蠻最是心地澄澈的，像這樣可怖之事，林開都不願在她麵前提起，沒得讓嬌妻受驚。

  “臘八呢？怎麽不見蹤影？”林開在房中環視一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