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靜姝這裏，他可以放縱可以予取予求，可以展示自己最真實脆弱的一麵，不必擔心被人算計被人嫌棄被人利用，因為她是靜姝啊。

  他這個沉穩老城、八風不動的安王殿下，隻有在靜姝麵前才能活的像是個正常尋常的男人，他的不安他的落寞他的憤怒他的眼淚，他所有不能為外人道的苦衷與煎熬，在靜姝這裏通通都能得到安慰與理解，靜姝不止是他的妻，還是他這一生唯一的知己。

  不止是傾聽，靜姝還會不遺餘力地給她提供助力，若是沒有靜姝在中間斡旋，衛氏一門如何會那般輕易信任他、又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就決定拚盡全力助他上位？那可是逼宮，稍有閃失，衛氏一門便會血流成河、被絞殺殆盡。

  因為有靜姝，他才能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才能一步登天，是衛氏一門、是靜姝生生將他抬上了大位。

  靜姝，不僅僅是賢內助，更是與他並肩作戰、榮辱與共的戰友。

  ……

  靜姝，就是這樣一個無所不能的女子，有時候她是能為他撐起一片天的女神，有時候，她又是這世間最尋常最溫婉的小女人，她會坐在暈黃的燭光下，等著疲憊夜歸的他，會給他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雞絲麵。

  “殿下，今兒的雞絲麵如何？”

  “味道不錯。”

  “承蒙夫君誇獎。”

  ……

  往後，是不是再沒有等他回家了，是不是再吃不到靜姝給他做的雞絲麵？

  前所未見的恐懼與絕望一股腦兒湧了上來，他使勁兒晃著衛靜姝的臉，再開口的時候，已經泣不成聲了：“靜姝！你別嚇我！我……我什麽都不要了！我隻要你！隻要你！靜姝！你醒醒啊！”

  他真的什麽都不要了，他都已經想好了，他隻要靜姝，哪怕是要付出皇位的代價，他都心甘情願。

  靜姝才是最重要的。

  靜姝實在是太美好太重要，一想到可能失去靜姝，他就覺得痛苦不堪，這種痛苦遠遠要比做不成皇上來的更加強烈，如果非要在靜姝跟皇位之間做出選擇的話，那他一定會選靜姝。

  他真的已經想好了，可他還沒來得及告訴靜姝呢，怎麽靜姝就……

  “靜姝，你聽到沒有，我隻要你……隻要你，”手底下、靜姝的臉似乎越來越涼，這讓趙清暄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他手腳並用想從地上爬起來，卻被滿地的鮮血給滑了個臉朝地，頓時滿臉盡是冰涼的鮮血，這更讓他毛骨悚然，他忍不住驚呼起來，然後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牢牢抱住衛靜姝，驚恐著道，“靜姝，你別嚇我，我怕……我怕……”

  趙清暄這一聲驚呼，隨即就引來了幾個侍衛，待緊張兮兮地拔出佩劍就闖進房來，甫一看清楚眼前的一切，頓時都嚇得個個目瞪口呆，險些手鬆讓手中的佩劍落了地。

  隻見他們家主子渾身是血，緊緊抱著同樣渾身是血的王妃，充斥著濃重血腥氣息的屋子裏，回蕩著他們家主子的喃喃自語——

  “靜姝，不怕了，不怕了，孩子不生了，我也不做皇上了，靜姝，不怕了……”

  侍衛個個心驚膽戰，稍稍一頓之後，然後默契地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彌留之際，衛靜姝聽到嘈雜的腳步聲，聽到女人的驚呼，夾雜著哭聲，後來似乎還有表哥的哭聲，但是這些似乎都跟她沒有關係了一般，像是身處迷霧一般，明明身後表哥一直在喊她，在求著她醒過來，求著她別走，但是，她卻不想回頭了。

  回頭路，太難走，她實在是身心俱疲。

  她撫著高高聳起的小腹，一邊緩步向前，一邊柔聲道：“圓哥兒，別怕，娘陪著你，你也陪著娘……”

  ……

  是夜，皇宮。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五皇子聽到安王妃的死訊的時候，正在萬歲爺那裏，自入秋之後，萬歲爺的身子骨便就每況愈下，從一開始總是昏睡，到現在都已經不怎麽能吃得下飯了，連人都已經認不出來了，太醫話說的再委婉，五皇子也聽的出來，萬歲爺是萬萬不可能熬過這一年了。

  甚至是這個秋天。

  所以五皇子這程子一直都住在萬歲爺這邊，一直悉心照顧萬歲爺起居，如今萬歲爺是他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從前母妃走的突然，他沒有機會盡孝床前，所以這一次，他不能再留下遺憾了。

  可是他卻哪裏想到，安王妃竟然會死在萬歲爺的前頭，聽著林開的稟報，五皇子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實在是太震驚了。

  林開便又說了一遍：“啟稟主子，安王妃……將將歿了。”

  五皇子愣愣坐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是反應過來，然後又忙得詢問：“好端端的，怎麽就歿了？”

  林開道：“回主子的話，安王妃是死於難產，一屍兩命。”

  “竟是這樣……”五皇子喃喃道，“安王想必痛不欲生。”

  林開聞言，卻不由蹙了蹙眉，先是四下打量一番，確定偏殿裏頭沒有人，然後才湊到五皇子耳畔，壓低聲音道：“主子，您還不知道吧？就在今天，西南、西北兩個大營那邊的折子同時遞到了京師，為的卻是同一件事兒，原來衛氏一門一直欲意謀反，雖然表麵上一直在遼北安分守己，據說還將皇家農場經營得有聲有色，甚至還頗掙了些名聲，但這些不過就是個幌子而已，原來衛氏一門一直在與他們在軍中的舊部勾連，意圖煽動大營將士，趁亂奪權，然後謀反作亂！”

  五皇子聞言又是一驚，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忙得又詢問：“竟有此事？衛氏一門的人竟然……竟然要造女婿女兒的反？”

  自從萬歲爺臥病之後，五皇子幾乎就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門心思地顧看萬歲爺，冷不丁地聽到衛氏一門要造反，自然大為震驚。

  林開對此，亦是無法理解，搖搖頭道：“屬下也覺得衛氏一門此舉……委實瘋狂。”

  五皇子點點頭：“的確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