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手下拎著已然軟手軟腳的苗二跟著牢頭出了地牢，在苗二驚恐不安中，他被迎頭潑了盆涼水，這讓他更是驚恐萬狀，不過再怎麽害怕他也不敢再吭聲，一直死死咬著嘴唇，那手下沒有耐心給他洗澡，胡亂潑了幾盆水，又扔給苗二一身麻布衣裳，讓他換上。

  苗二哪裏敢反抗？哆哆嗦嗦換上了衣裳，又在那手下監視下，重新梳了頭發，剪了胡須，比剛出來的時候是能勉強入眼了，牢頭這才滿意，行至苗二麵前，還沒說什麽，這氣勢就已經嚇得苗二兩股戰戰。

  “等會子見到了貴人，貴人問你什麽你便老老實實答什麽，膽敢有一直不嚴不實的，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聽明白了嗎？”牢頭警告苗二道。

  苗二根本就沒聽清楚牢頭在說什麽，他現在腦中是既緊張又混沌，隻一個勁兒衝牢頭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犯民明……明明白。”

  牢頭這才滿意，當下帶著苗二朝院外走。

  ……

  關犯人用的地牢跟堂堂衛國公的住所，那自然是相去甚遠，所以這一路過來，苗二竟然還坐上了驢車，被太陽曬得暈暈乎乎的苗二，腦子越發混沌了，可是待驢車停在一座巍峨氣派的建築麵前，苗二混沌的腦子一下子又清醒了起來。

  這……這是什麽地方？

  他可從來沒見到過比眼前的宅院更氣派的所在了，隻怕是……皇宮最多也就這樣了吧？

  可牢頭帶他來這裏做什麽？

  牢頭自是懶得為他解疑答惑，跟衛國公府門前的守衛一通交流解釋，守衛上前親自過來搜了苗二的身，確認沒有問題，這才放了牢頭跟苗二進去。

  苗二就這麽暈暈乎乎地又跟著牢頭進了衛國公府，一路亭台樓閣，隻把苗二給看的目瞪口呆，不過他又哪裏敢多看？忙不迭低下了頭，一顆心“砰砰”亂跳，不安地跟在牢頭後麵，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牢頭帶他在一個小院兒裏頭停下，牢頭上前跟一個侍衛模樣的人交談，態度十分殷勤，那侍衛又過來搜了一遍苗二的身，然後這才進去通報。

  “等會子要見的人是衛國公，你進去之後不許亂看更不許亂說，若是衝撞了國公爺，你自己喪命那是活該，卻還要連累到你湖州的家人，記住了嗎？”牢頭不放心，又提醒了苗二一麵。

  啥？國公爺？

  國公爺還要見他？！

  苗二膝蓋一軟，要不是牢頭眼疾手快給一把扶住了，苗二指定就要直接跪了。

  “進去吧。”不等苗二一口氣倒騰過來，那侍衛又出來了，麵無表情地看了看牢頭，又看了看一臉菜色的苗二。

  “是，有勞。”牢頭忙不迭應聲，暗中在苗二腰上掐了一把，疼得苗二一個激靈，好算是回過神來，然後牢頭不由分說就拖死狗似的把人給拖了進去。

  再然後，剛才險些癱軟跪倒的苗二，甫一進了屋子，還沒見到國公爺的人影，對著遠處的黃花梨太師椅，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抖似篩糠，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小民見官就沒有不怕的，更何況還是苗二這樣的犯民，更何況還是衛國公這樣的天家貴胄，苗二的驚慌緊張，可想而知。

  這一次牢頭倒是沒有嫌棄苗二，實際上他自己也緊張得厲害，聽到內間傳來腳步聲，牢頭一顆心也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待看到衛正弘緩步走出，牢頭也隨即“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畢恭畢敬道：“奴才見過國公爺！給國公爺請安！”

  衛正弘的注意力壓根兒就不在牢頭身上，不過是衝牢頭點了點頭，輕描淡寫說了句“平身”，眼睛卻在瑟瑟發抖、臉死死貼著地的苗二身上轉了一圈，然後徑直行至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侍婢過來奉茶，衛正弘接過茶杯，輕輕攏了攏，茶蓋發出輕輕地刮擦聲，那聲音落在苗二耳中簡直跟刮骨似的，頓時又是一陣哆嗦，衛正弘抿了口茶，這才緩聲開口：“你便是苗二？”

  被堂堂衛國公給點名，苗二已經嚇得根本說不出話了，他沒有直接暈死過去便就已經是不錯了，牢頭見苗二一直哆嗦不停，卻不答話，心下生氣又著急，卻也沒有辦法，隻得躬身跟衛正弘道：“回國公爺的話，此人正是苗二。”

  衛正弘瞥了一眼苗二，又看向牢頭，問道：“是那個從湖州來的苗二？”

  對於國公爺對苗二的注意還有了解，牢頭想破了腦袋都想不明白，卻哪裏敢詢問？當下忙不迭點頭如搗蒜，道：“回國公爺的話，正是此人。”

  是這人就好。

  衛正弘點點頭，目光又落在苗二身上，一邊攏著茶，一邊淡淡開口：“此人所犯何罪？為何會被關入大牢？”

  牢頭忙不迭繼續答道：“回國公爺的話，此人與農場裏頭的蛀蟲素有暗中交易，以至於讓農場蒙受損失，還是國公爺到了農場之後，整治農場上下，肅清風氣，才將苗二這等奸商以及農場裏頭的蛀蟲一並拿下，收押入獄。”

  衛正弘點點頭：“那此人還有多長的刑期？”

  牢頭道：“回國公爺的話，此人還要蹲上十年大牢。”

  牢頭這話一出，一直瑟縮發抖的苗二身子抖得更加厲害了，喉頭裏頭還不時傳出一兩聲短促的哽咽，引得牢頭跟衛正弘都朝他看去，隻不過牢頭的眼睛裏都是不滿還有嫌棄，衛正弘的眼神卻帶著一絲笑意，他繼續攏著茶，再開口的時候，對的卻是苗二了：“苗二，如今有個機會擺在你麵前，你若是能抓住的話，這十年大牢之苦也就不用承受了，非但如此，我還能賞你白銀百兩，讓你風風光光還鄉。”

  “當真？”苗二頓時就抬起了頭，猩紅的眼睛看著衛正弘，帶著震驚惶恐，還有一絲希冀，仿若一個即將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衛正弘卻沒有搭理他，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攏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