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有，這衣裳……挺好的，”翩翩忙不迭搖頭道，臉頰粉撲撲的，帶著幾分羞澀，“趙清明，你真是……穿什麽都好看啊。”

  是啊，不管是繁複喜慶的新郎禮服、嚴肅貴重的皇子朝服，還是不加修飾的斜襟長袍，又或者是此時此刻略顯肥大的竹青色長棉袍，穿在趙清明的身上總是特別好看，都道是人靠衣裝，但是在趙清明這裏，這說法卻是行不通了。

  趙清明聞言，不由微微抿了抿唇，伸手揉了揉姑娘的後腦勺，一邊含笑道：“傻不傻？也就你這麽覺得。”

  他一個瞎子又有什麽好看不看的呢？

  “才不是，但凡是個正常的，都會跟我一個想法，”翩翩一本正經地解釋，“這並不是情人眼裏出西施，這是異口同聲、眾望所歸，就連城南徐公遇到你也要羞愧掩麵而逃，不信等會你問馬大爺馬大娘！你問瑞兒！”

  問他們什麽？

  吾與城南徐公孰美嗎？

  趙清明心裏覺得好笑，也覺得甜絲絲的，臉上的笑意就更深了，大手在翩翩臉上揉了幾下，輕輕拍了拍翩翩的肩膀，然後道：“行了，咱們也該走了。”

  馬大爺馬大娘半個月前就說好了，讓他們去馬家一起過年，趙清明跟翩翩當時就點頭同意了，過年當然是人多才熱鬧才有意思啊，就算馬大爺他們不說，他們也是要邀請馬大爺一家過年的呀。

  “嗯，是該走了。”

  當下兩人帶上了事先準備好的幾樣糕點果品，還有給馬大爺馬大娘瑞兒的新年禮物，便就朝馬大爺家去了。

  “真遺憾，今年都不能貼春聯也不能掛燈籠。”鎖門的時候，翩翩看著光禿禿的院兒門，不無遺憾地道。

  怎麽可能貼春聯掛燈籠呢？

  如今天底下還都為三位已故皇子還有皇後娘娘守著孝呢，旁人也就罷了，翩翩就十分不爽了，她為自己守哪門子的孝啊？

  真是不爽。

  “再過一年就能貼了，到時候咱們自己寫自己貼，把家裏的每一扇門都給貼上，”趙清明知道她遺憾，當下便就勸著她道，“還有燈籠跟窗花，咱們樣樣都不落下。”

  翩翩仰頭看了他一眼，頓了頓，問道：“你確定？”

  趙清明當即點頭：“當然確定，我肯定說到做到。”

  “我問的不是這個，我是問……”翩翩有些為難地措辭，半晌，索性直截了當開口問道，“你確定再過一年就成？”

  趙清明被問倒了，愣了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囡囡，你說的什麽意思？”

  “我是這麽想的……咳咳……”翩翩輕咳了兩聲，然後壓低聲音道：“萬歲爺不是一直病重不起，甚至都不能臨朝了，所以……”

  守完了他們自己的孝，是不是還得緊接著守萬歲爺的孝？

  趙清明：“……”

  翩翩其實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這話說的不妥，見趙清明一臉沉默，以為他是生氣了，忙不迭道歉道：“是我胡說八道，是我信口開河，二海哥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一般見識。”

  “你呀！”趙清明無奈地歎了口氣兒，拍了拍翩翩的胳膊，道，“走吧。”

  “好。”當下翩翩趕緊應聲，牽著趙清明的袖子往前走，一邊悄默默地打量著趙清明的臉，還是擔心趙清明生氣，她真是後悔死了，這新年大節的，她怎麽就說那種晦氣話來著？

  真是太不應該了，趙清明心裏肯定特別難受吧？

  “我沒有生氣，”似是猜到了翩翩的想法，趙清明忽然道，“就是太久沒有想到那邊的人和事了，冷不丁地聽你提起，一時覺得有些恍惚。”

  翩翩聞言，頓時一怔，隨即也歎了口氣，感慨道：“是啊，是好久沒有想起了，我也……也就是剛才才冷不丁地想起。”

  是的，要不是說到貼春聯的事兒，還真是不會想起京師那邊的人和事呢，被趙清明這麽一說，翩翩才猛然發現，他們真的好久好久都沒有想起那邊來了，以至於上次想起是什麽時候，翩翩都已經不記得了。

  “過得真快啊。”翩翩不由感慨道。

  “嗯。”趙清明點點頭，手杖在地上一下下輕輕地點著，一步步穩穩走在熟悉的小巷裏，身邊是不管什麽時候都不離不棄的翩翩，這樣的日子，日複一日，過得很快，其實……

  “希望能夠慢一些。”翩翩忽然道。

  這樣恬靜安然的日子，她希望能慢一些，再慢一些。

  趙清明聞言，不由抿唇笑了，其實……他也是這樣想的。

  “二海，這是去馬大爺家啊？”忽然，路邊傳出一個中年漢子的聲音。

  趙清明聽得出這是街坊的聲音，當下點頭應聲道：“是，說好了去馬大爺他們家過年。”

  “挺好，馬家兄弟兩口子今年沒回來，你們過去跟馬大爺馬大娘一起過年，老兩口也不會覺得空落落的。”

  “是呢，兩家人湊一起也更熱鬧些。”趙清明笑著點點頭，當下跟翩翩繼續往前頭，身後的議論聲卻還不斷。

  “哎？馬家那兩口子今年還沒回來？他們這都多久沒回家了？”

  “兩年多了吧？我記得去年過年的時候，他們也沒回來過年，當時馬大爺心情不好還喝多了，在家裏大罵兒子不孝呢！”

  “他們怎麽這麽長時間沒有回涼州？是不是……遇上什麽事兒了？”

  “這誰說得清呢？都說去異國做生意賺錢，但是那錢是好賺的？異國人可多得是窮凶極惡的，哪年不是好些人死在外頭？好的還能落個全屍落葉歸根，不好的到死都隻能埋骨他鄉呢！”

  “這大過年的你快別胡說人家馬家兒子兒媳雖然沒回家，但是卻時不常讓人捎信帶回來，人家且好著呢！多喝兩口貓尿就胡說八道，要是馬大爺馬大娘聽到了，指定要上門來撕你的嘴！”

  “是是是，老三這嘴成天胡說八道！老三，你既是喝多了，就趕緊回家躺著去，別在這裏瞎放炮，沒得大過年的找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