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姐姐，謬讚了，說起來也算是機緣巧合，”福伯淡淡一笑，說到這裏，正好臘八又爬到了他麵前，小手長長主抓了他腰間係的一塊玉佩，開始研究了起來，福伯低下頭輕輕摸了摸臘八肉乎乎的臉頰，含笑道，“稀罕這塊玉佩？旁的都行，這卻不能給你，這是主子從前賞我的，我是要帶進棺材裏去的。”

  臘八自然是聽不懂這些的，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轉睛還是盯著那塊玉佩看，忽然開始動手扯了起來，福伯擔心他扯斷了穗子，這是主子從前賞他的，如何能被扯壞了？當下忙得去哄臘八撒手，偏生臘八卻是個一根筋兒的，死活不撒手，搞得福伯一身大汗，又急又氣“真是個強脾氣，跟他爹一模一樣！”

  “我來吧，”周嬤嬤含笑走到臘八麵前蹲下來，沒有讓臘八放手，卻指著那塊玉佩問道，“你也知道這是個好東西啊？”

  臘八兀自一臉似懂非懂表情，不過卻還是點了點頭，這下子周嬤嬤臉上笑意更深了，起身回房，沒一會兒拿了個錦盒走進來，對著臘八打開，裏麵躺著一副長命鎖項圈，隻不過中間的長命鎖不是金銀做的，而是一塊瑩潤的羊脂玉，材質一流，做功亦非凡，一看就是好東西。

  “臘八喜歡這個嗎？”周嬤嬤衝臘八晃了晃錦盒，見臘八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周嬤嬤又含笑道，“既是喜歡那就送給臘八了，隻是臘八再不能去搶福伯的寶貝了，好不好？”

  這次臘八聽明白了，當下就痛快地鬆開了手，然後就兩眼放光地看著錦盒裏的長命鎖，伸手要去拿，周嬤嬤取出來給他戴上，臘八摸著脖子上的長命鎖，頓時“咯咯”笑個不停。

  看來是真的很喜歡呢。

  “這皮猴子哪裏戴得了這麽貴重的項圈？沒得被他磕著碰著把這樣好的東西給糟蹋了，”福伯是個識貨的，一樣就看出這項圈是個好東西，當下就開始擔心起來，“老姐姐還是收起來吧！”

  周嬤嬤卻搖搖頭，看著臘八坐在地上“咯咯”笑著玩項圈，半晌輕歎一聲道：“沒事兒，挺好的。”

  這項圈原是周嬤嬤從前偷偷攢出來的，羊脂玉是從前方氏賞的，赤金打造的項圈是她多年攢下來的，後來翩翩嫁人了，她就托福伯請了宮裏的匠人給打了這個項圈來，想著等翩翩生孩子的時候，送給孩子戴，也算是她的一片心了，可是……

  這項圈到底是沒有福分戴在王爺王妃的孩子身上了。

  不過，戴在阿蠻孩子的身上，也不錯，到底也算是有了歸處。

  福伯聽著周嬤嬤的口氣，再定睛一看臘八脖子上的項圈，這才想起來這件舊事，登時亦是一聲歎息，也沒再讓周嬤嬤把項圈收回去，而是點點頭道：“老姐姐說的是。”

  ……

  除夕，涼州。

  這是翩翩跟趙清明在涼州過的一個年，也是他們過的最開心的一個年，從前過年，雖然也開心，但是卻又不能盡情，心底總揣著惴惴不安，但是今年不一樣啊，自從進了臘月開始，翩翩跟趙清明就已經感受到了濃濃的年味兒。

  初八的臘八粥打開了這個過年的序幕，到後來入鄉隨俗地蒸饅頭、炸丸子、炸果子，還有醃菜醃肉，這一次過年，讓翩翩跟趙清明大開眼界，欣喜不已，並且從頭到尾，一樣都沒錯過，當然也沒有錯過，新年要做穿新衣裳的這一傳統。

  “是穿新做的襖子嗎？”晨起，趙清明一邊摸索著疊被子，一邊不放心地問翩翩。

  “穿的，穿的，不信你來摸摸！”翩翩嘟囔著，有點兒不耐煩地道，一邊拉著男人的手放在自己新簇簇的襖子上，“摸摸看，這襖子可是新的，料子也是棉的，是不是一點兒都不皺巴巴的？還軟活活的？”

  趙清明的手在翩翩的襖子上來來回回摸了兩把，又去摸那襖子的厚度，然後才放下心來，不錯，是新做的那件襖子，而且還挺厚的，翩翩應該不會冷了。

  “嗯，棉褲也得穿新的，”趙清明又不放心地叮囑，“等下出門還要戴帽子，棉鞋穿那雙新做的。”

  “知道了，知道了！”翩翩點頭答應，卻忍不住衝趙清明連翻幾個白眼，忍不住肺腑道，從頭到腳什麽都穿新的，搞得她跟新嫁過來的新娘子似的，等會兒出門，定會引人注目，多難為情啊。

  涼州城在西北算是富庶了，但是跟揚州京師那肯定是沒得比，更何況是底層小民，哪一個不是補丁上頭落補丁？雖說過年要穿新衣裳，但大人卻哪裏舍得？不過是咬咬牙給家裏孩子做身新衣裳，大人卻是舍不得的，像翩翩這樣從頭到腳一身新的，這一出門自然是要引人注目的。

  從前在京師，哪裏會有這樣的困擾？綾羅堆裏長大的貴女，其實都沒有新舊一說，因為櫃子裏的衣裳實在太多，有的不過是被穿一次兩次就被擱置了，有的甚至都來不及穿，可是如今不一樣了，入鄉隨俗指的可不僅僅是翩翩接受並且愛上了臊子麵，更是從所有方麵，這就包括了衣裳的問題，若不是趙清明一直催著她做棉衣，她其實都不想去做。

  其實趙清明對穿不穿新衣裳也並沒有多大的堅持，他隻是怕翩翩冷，凍到了翩翩的腿，家裏的棉衣還是去年從湖州帶過來的，如何能抵禦涼州的嚴寒？自是不能的，尤其翩翩還有腿疾，所以棉襖棉褲還有棉鞋，趙清明樣樣都不放過，到底是催著翩翩置辦齊全了。

  “你也要穿新棉襖，”翩翩不服氣，從櫃子裏頭翻出了給趙清明做的新棉袍不由分說就給趙清明穿上了，一邊忙著係腰帶，一邊嘟囔著，“反正不能我一個人穿新衣裳。”

  趙清明沒有異議，展開雙臂由著翩翩給他係腰帶，翩翩給他係好了，卻沒有著急離開，而是上上下下打量著他，他看不見，但是卻一向對翩翩的目光很敏感，當下便有些奇怪，詢問道：“怎麽了？是衣裳有什麽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