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郎中點點頭，然後小虎一臉受驚過度的表情，愣了一會兒，才嘀咕著又往老官莊走。

  師公竟然還有沒胃口的時候？

  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

  師父的確是沒有胃口，此時此刻，他一個人坐在房中，想著在嘉善在京師的經曆，莫仲齊隻覺得一股子濃濃的哀傷打心底湧出，將他整個人纏裹，實在是太難受了，以至於都過去那樣久了，他還是緩不過來。

  沈郎中跟柳郎中的師父不是別人，正是之前一直被皇後跟鄧淵苦苦尋找的西北名醫，莫仲齊。

  自從上次在清風觀跟衛老國公一別之後，莫仲齊便就被衛老國公的人給一路護送到了西北，因為當時鄧氏一門的人還在滿處地找他，莫仲齊厭煩不已，索性直接就躲到了西域他國去了，他原本也有去異國遊曆的想法，這一趟在異國見識了不少新奇的藥材還有前所未見的醫術，莫仲齊大開眼界之餘更覺流連忘返，所以在異國一直遲遲沒有回來，更是將大夏這邊的人和事都拋在了腦後。

  他這一生都醉心醫術，又是個極有天賦的，所以成就非凡，雖然手底下教出來的徒弟因為資質的關係，倒是沒再出什麽神醫，但是不管是沈郎中還是柳郎中都是醫者仁心、醫術尚可的，所以莫仲齊雖然心有遺憾，不過對徒弟卻也還算滿意，因為莫仲齊醉心醫術的緣故，這輩子都沒有成過家，所以徒弟沈郎中的家便就成了他在涼州的落腳點，每次回涼州都會住在他這裏，也算是半個家了。

  這一次也是一樣，不過莫仲齊這一次卻是一聲不吭地就回來，事先都沒有來得及知會沈郎中，至於為何如此匆忙，這跟柳郎中派人送來的那份密信有關。

  莫仲齊在異國收到嘉善那邊送來的密信的時候，還挺詫異，待打開信封一觀，頓時就坐直了身子，因為那不是他徒弟柳郎中的筆跡，竟然是……

  寧王的親筆書信。

  寧王在信上求他能為王妃醫治腿疾，言辭十分懇切，字裏行間並無一絲天家的高高在上，這真的讓莫仲齊對鳳子龍孫刮目相看。

  他之所以當初一門心思躲著皇後跟鄧氏一門的人，也不緊緊是因為不想摻和進天家裏頭來，沒得落個不能自拔的下場，當然也是因為對方的態度，若是皇後跟三皇子能有寧王一半的謙遜懇切，他也未必會對他們如此反感。

  寧王可真真是個天家異類啊，不僅僅性子如此低調隨和，而且對王妃還是這樣情深義重，一門心思要給王妃看腿疾，倒是都沒有顧得上自己的眼疾……

  莫仲齊看了寧王的親筆信之後，幾乎是沒有任何的猶豫，便就想著趕緊收拾東西回大夏，至於回大夏做什麽？那自然是去給嘉善給寧王夫婦看病了。

  對，不僅僅是給寧王妃看腿疾，他還要給寧王看眼疾。

  之前在清風觀避風頭的時候，莫仲齊就答應過至交衛老國公會給他的外孫寧王醫治眼疾的，隻是當時情況不允許，他不便給寧王醫治眼疾，隻是給寧王開了一個藥方，減緩寧王眼疾惡化的藥方，衛老國公過年的時候巴巴地派人給寧王府送過去，可就這樣，還被人家寧王拒之門外，當時莫仲齊沒少取笑衛老國公。

  不過，莫仲齊一直把寧王的眼疾放在心上，他最擅長的是醫治腦疾，對於眼疾他並無多大把握，這麽長時間呆在異國，也是一門心思鑽研醫治眼疾的法子，到現在他已經有了八分把握，正好又有寧王的親筆信邀請，他正好南下嘉善，到時候一並治好這夫妻兩人，也算是對得起當年衛老國公的救命之恩了。

  隻是才一回到涼州，莫仲齊便就聽聞了朝廷的一係列大事兒，萬歲爺病重秦王謀逆皇後鄧淵雙雙歿了，這些都沒讓莫仲齊多驚訝，畢竟這些人死了活了都跟他沒有關係，但是讓他震驚的是，寧王夫婦已然葬身火海，還有衛老國公竟然也已經一命嗚呼了。

  莫仲齊當時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隻是覺得不可能，肯定不可能，然後轉天便就啟程趕往嘉善，非得親眼所見，他才能相信。

  到了嘉善之後，他沒用心思去吃徒弟柳郎中巴巴準備的豐盛酒席，更加沒功夫去跟徒弟敘舊，趕緊地直奔寧王府，然後等著他的是一派繁忙景象，隻見幾十上百光著膀子的漢子正在忙活著打地基呢。

  “這是朝廷的旨意，原本的寧王府被燒成了一片瓦礫，如今就在原本的瓦礫之上給寧王殿下修建祠堂，前幾日是動工破土的吉日子，聽說朝廷還特地派了工部官員前來主持修建呢，”柳郎中忙得跟莫仲齊解釋，看著眼前一派繁忙景象，柳郎中不僅感慨道，“一眨眼都將近一年了，過得可真快啊！”

  是啊，過得可真快啊。

  柳郎中攏共來過寧王府三回，第一回是入府給寧王妃看腿疾，當時寧王府的恢弘氣派還有王爺夫婦的平易近人都給柳郎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第二回是送福伯去查看寧王府的情況，當時已經是一片斷瓦殘垣，讓柳郎中倍感震驚，如今是第三回，柳郎中心裏隻剩下唏噓跟感慨了。

  莫仲齊就那麽站在日頭下，一聲不響，站了好半天，他這幅模樣，讓柳郎中都覺得擔心不已，除了擔心還有困惑，師父跟寧王夫婦並無交集，不過是遺憾沒能為寧王妃醫腿疾罷了，怎得師父卻這般……失落甚至是傷心呢？

  柳郎中也許這輩子到死都搞不清楚這一點了。

  莫仲齊在嘉善沒有多待，轉而又去了京師，他到京師卻是萬萬沒有機會見到衛老國公了，不僅僅是衛老國公，他連衛氏一門的任何人都沒有見到，彼時衛氏一門已經舉家搬去遼北老宅經營皇家農場去了，京師哪裏還有衛氏一門？

  莫仲齊就又跑了一趟遼北，到底在遼北衛氏一門的祖墳裏頭，見到了衛老國公的墳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