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這裏了，拿好啊。”沈郎中將包好的藥遞給翩翩，連帶著還要泡腿的藥材，又細細叮囑了用量。

  “謝謝沈郎中！”翩翩接過藥又付了銀子，總算是覺得心裏是一塊石頭落了地，拎著藥走了，似乎比來的時候步子都輕快些了呢。

  沈郎中看著翩翩一瘸一拐卻又輕鬆無比的背影，不由笑著搖了搖頭，正要讓徒弟喚下一個病患進來的時候，徒弟小虎卻先一步挑開了門簾，急急走進來，行至沈郎中麵前，躬身道：“師父，師公回來了。”

  “你師公回來了？現在人在哪兒？”沈郎中一怔，隨即起身，忙不迭詢問道。

  “回師父的話，師公如今人在後院兒呢！”

  “快去給你師公置辦酒菜，什麽豬肘子烤羊腿醬牛肉紅燒蹄髈，樣樣都別缺了，”沈郎中聞言頓時兩眼放光，一邊忙不迭催小徒弟去置辦酒菜，一邊自己也起身去屏風取來外裳披上，急匆匆朝外走，還不忘囑咐道，“我今兒就不回藥堂了，將病患分給別的郎中！”

  “是，我這就去！”小虎忙不迭應聲道。

  “對了，再賣兩壇子高粱酒！你師公愛喝這口兒！”

  “是是是！師父放心！”

  ……

  沈郎中一路直奔後門，他這宅院實在不小，前頭門臉是占地五間的大藥堂，藥堂後頭便就是沈郎中的家了，沈郎中出了藥堂的後門，急匆匆直奔正堂，果然見著正堂裏頭坐著的白須白發的老者，正是自己的師父，頓時更是心潮澎湃，激動非常，忙不迭疾步上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叩頭拜見：“徒兒給師父行禮！”

  那軟趴趴坐在太師椅上的老者瞥了跪在麵前的徒兒，臉上卻是沒什麽久別重逢的喜悅，反倒是一臉揮之不去的哀傷，稍稍點點頭，道：“行了，起來吧，你年紀也不小了，別動不動就下跪，沒得在你徒弟麵前丟了臉。”

  “師父這是哪裏的話？徒兒給師父行禮本就是理所應當，便就是徒兒變成耄耋老人，隻要見到師父，徒兒自然還是要給師父叩頭行禮的，”沈郎中從地上爬了起來，打量著自己長久未見的師父，明顯也察覺出了師父的不對勁兒來，當下小心翼翼詢問，“師父，是不是……柳師兄那邊出了什麽事兒？”

  沈郎中去年六七月份的時候，收到了嘉善那邊的柳師兄的親筆書信，說是裏頭的一份密信讓他務必親自交到師父手裏，隻不過師父那個時候人在西域遊曆，師父一向是個瀟灑不羈的，走到哪兒是哪兒，沈郎中哪裏知道師父具體人在哪裏？所以就隻能暫時留下信件，待到年初，師父才讓人從西域那邊送信過來，說是今年就不回來過年了，讓他們不必等候，沈郎中這才又托人將那封密信給師父送了過去，本也沒有期待一封信就能讓師父回來，然後兩個月後，師父竟然真的從西域回來了。

  沈郎中自然又驚又喜，張羅著要給師父接風洗塵，隻是沒想到師父卻是個來去如風的，翌日便就動身要前往嘉善，沈郎中擔心他身子骨吃不消，便就想讓他在涼州歇息幾日再動身，但是師父卻是個斷斷坐不住的，趕著就去了嘉善，沈郎中沒有辦法，隻能多派了幾個徒弟跟隨，也好一路伺候師父。

  師父這一去嘉善，又是好幾個月沒有動靜，期間沈郎中十分記掛師父，還特意給柳師兄寫信過去詢問師父情況還有歸期，可是柳師兄回信裏頭卻說，師父才在他那裏待了兩日，便就走了，卻也沒說去哪裏，至於沈郎中派去伺候師公的那起子小徒弟，也都被師父打發回了涼州，後來沈郎中還是從小徒弟口中打聽到，說是師父可能去了京師。

  什麽？

  去京師？

  師父不是一向最討厭京師的嗎？之前那回從京師回來不是還口口聲聲說，這輩子都再不去京師的嗎？

  怎麽這就又去了京師？

  要是師父遇到……那起子一門心思尋師父的歹人可又怎麽好？

  沈郎中在涼州一直提心吊膽著，成天都伸長脖子盼著師父早點兒回來，如今師父總算是回來了，沈郎中自然覺得一塊石頭落了地，但是師父怎麽看著……

  有些不對勁兒啊？

  師父可從來都不是個會裝深沉憂鬱的啊？

  所以，這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兒？

  沈郎中巴巴地看著自己師父，就等著師父能跟自己這個愛徒分享心事，不過師父卻是都懶得看他一眼，甚至都很不給麵子的站了起來，甩甩袖子就要回房歇著。

  沈郎中見狀，忙不迭追上去扯住了師父的袖子，忙不迭賠笑道：“師父，您這一路舟車定然是累得不行，也餓得不行，徒兒已經讓人去置辦酒席了，您暫且等一等，這就好了！”

  師父卻兀自不給沈郎中的麵子，一把甩開了沈郎中的手，頭也不回往外走，沈郎中站在原地，看著師父的一臉懵，頓了頓，又不死心地對著師父的背影喊道：“師父，有肘子！紅燒蹄髈！醬牛肉！還有您最愛的高粱酒呢！”

  師父卻置若罔聞，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啪”地一聲將房門關上，明擺著不許打擾的架勢。

  所以師父這……到底是怎麽了？

  “師父，酒菜都準備好了！”沈郎中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就瞧著小虎興衝衝地跑了過來，一臉喜滋滋地道，“老官莊說一刻鍾後就讓小二把酒菜給咱們送到！”

  老官莊是涼州城裏頭有名的酒樓，師父最愛老官莊的紅燒蹄髈醬牛肉了，每次隻要一回到涼州，師父第一件事兒就是去老官莊大飽口福。

  看著小虎一臉討表揚的模樣，沈郎中到底還是把到嘴邊的那句“把酒席給退了”的話給咽了回去，想了想，吩咐小虎道：“讓老官莊晚飯點兒的時候再送來。”

  小虎一愣，看了看師父，又回頭看了看師公的房間，然後小聲問道：“師公……現在沒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