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湖這話倒是沒說錯。

  競選大隊長的總共有十個人，選拔的條件先是看文化程度，後是看平時下地掙的工分。

  可以說，能吃苦耐勞使勁幹活的，就沒幾個是圓滑性子，人緣好不好先不說，一個個上台發言的時候都跟個磕巴似的。

  就會悶頭說隻要選他們，他們以後肯定更認真幹活，帶領大家增產多少多少。

  自認出去見過世麵的沈二湖都要聽樂了，他用胳膊肘撞撞沈大海：“哥，你聽，招不招笑，這是競選副隊長呢還是競選老黃牛呢？”

  他聲音不小，周遭聽到的人頓時轟然大笑。

  直接把台上正講話的老實頭和之前也是這麽演講的‘老黃牛們’給笑話的麵紅耳赤。

  而相對機靈些圓滑些的，說出來的話更是讓底下聽著的人直搖頭，都是老莊稼人，那牛皮都要吹上天了。

  誰聽著不知道是說大話呢。

  這樣的人在他們看來就是不實在，要是讓這樣的人當上副隊長，以後往上報畝產交糧的時候，還不得把糧倉都給他們大楊村搬空啊？

  這麽一比，沈大海的競爭力，倒這是這堆人裏邊最大的。

  沈二湖給沈大海加油打氣：“哥，你肯定行。”一定得行，他現在在城裏上班可知道，啥玩意都要花錢買。

  沈大海要是能當上副隊長，最起碼對他來說，能占不少便宜。

  沈大海板著臉點點頭，視線投向另一邊也站在台下等著上台的高壯年輕人，對方和他一樣，都是初中肄業，雖說兩人都沒念完初中，但對方歲數小還懂啥農業知識。

  平日裏人緣也好，這也是為啥沈大海讓朱秀芬私底下給人送禮走關係的原因，對上別人他不怵。

  但是對上這年輕人，沈大海心裏就有點拿不準了。

  另一邊，被沈大海忌憚的年輕人正低頭看自己的演講稿，身後突然傳來他娘焦急的聲音。

  “別看了，還看啥呀！振業呀，你快和娘過來！”

  被老娘搶走手上的演講稿，崔振業不明所以：“娘，你幹啥？一會沈大海說完就該到我了，你把我往哪拉？”

  被親娘死活往人群外邊拽，崔振業有點無奈。

  等尋到個避人地方，崔嬸子這才狠狠拍了他一下：“你說我幹啥？你個大傻帽，老娘之前問你用不用和村裏人走動走動幫你拉**。”

  “你跟我說啥？你說不用，你人緣好，鄉裏鄉親的別整那事到時候風氣都不正了。”

  莫名其妙被親娘人身攻擊，大傻帽崔振業好脾氣的點頭：“對，是我說的，咋了娘。”

  崔嬸子簡直都要急哭了，見兒子還是不緊不慢的，恨不得再掄起巴掌錘他兩下：“你知道我剛才偷摸聽著啥了不？”

  “啥？”

  “胡老太和鐵頭娘說，說沈大海家的給她足足送了五個雞蛋，就為了讓**的時候投他沈大海。”

  看到兒子猛地瞪大眼睛，崔嬸子心裏一陣解氣，讓你正派，你正派架不住你對頭不是個東西啊！

  崔嬸子繼續刺激兒子：“然後鐵頭娘說，說朱秀芬也給她家送了三個蛋，胡老太還笑話鐵頭娘，說朱秀芬咋給她送那麽少。”

  “結果鐵頭娘說因為她家分家了，按人頭送的蛋，給人家於家還分了六個呢！大傻帽，你想想，這一會我就聽到三家了。”

  “我就不信他沈大海媳婦隻送三家，不知道的還不一定多少呢！”

  崔振業心裏一陣火氣上來：“我去跟支書說！他沈大海搞暗箱操作！”

  “啥箱啥暗？”崔嬸子聽不懂，可她不懂文詞，她懂人心啊，活這麽大歲數，啥看不明白。

  “你去啊，你去我看誰承認收了沈大海家的東西，蛋那玩意早吃沒了，就是沒吃沒，誰知道是不是人家自己家的。”

  “這種事你不趁她送蛋的時候當場給她摁那，還指望人家跳出來承認做虧心事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想也知道這些人家收了沈大海的東西，**的時候肯定得選沈大海。

  崔振業還對人性抱有一絲幻想：“娘，萬一大家心裏有杆秤呢，就是收了東西然後**的時候還公正著投……”

  在崔嬸子的瞪視下，年輕人的說話聲越來越小。

  崔嬸子恨鐵不成鋼：“你就繼續做夢吧，你看到時候誰不看在糧食的麵子上，看在你的麵子上投你，你麵子咋這麽大，你比那蛋都金貴。”

  崔振業指指自己，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娘。

  咋，他還比不上蛋金貴了？

  “在咱家肯定是蛋不如你，但是在別人家，你指定是人不如蛋，反正你愛咋整咋整，我就跟你說一句。”

  “就是胡老太那種見不得人好的，我走之前都聽她跟鐵頭娘說肯定投沈大海，說沈大海現在就知道照顧鄉親，要是上位了指不定還能給她們分啥好處呢。”

  合著還是個長線許諾唄，崔振業恨的咬牙切齒。

  拉住轉頭就走的崔嬸子：“娘，你幹啥去？”

  “我能幹啥去，我回家搓苞米粒去，省的在這看沈大海當上副隊長之後那死出。”

  眼不見為淨，崔嬸子扔下注定選不上的兒子扭頭就走，她倒不是跟兒子生氣，而是再在這待一會。

  她怕自己忍不住上去撓沈大海去。

  人家可是鐵板釘釘的副隊長，她要是現在給人家得罪了，不值當。

  年紀大了，崔嬸子經曆的事情多，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就連認命接受現實都比崔振業來的快。

  她是認命了，可崔振業被沈大海擺了這麽一道，卻是越想越不甘心。

  那邊，剛趕到嗮穀場的沈錦被他爹招呼過去坐小板凳。

  沈錦：“爹你家夥事兒倒是帶的全。”

  “還行吧。”沈疆笑著摸摸鼻子。

  蔡老太沒好氣道：“咱們就等著看他沈大海是咋當上副隊長的呢，不然白瞎了沈洪林大早上等院子裏跟我顯擺的‘心意’。”

  嘿，這老頭心眼挺小啊。

  大早上還特意堵人顯擺來了？

  沈錦笑著坐過去，剛一落座，腦海裏就響起係統的聲音。

  “叮，任務發布，一切歪門邪道都是紙老虎，任務要求，揭露沈大海暗箱操作操控票選的可惡行徑，任務獎勵，10點錦鯉點。”

  看著台上正在講話的沈大海，沈錦挑挑眉，沒想到啊，看他濃眉大眼一身正氣的，背地裏也幹這見不得人的暗箱操作啊？！

  隻是怎麽揭穿，這倒是個難事。

  “統子，能透露沈大海是怎麽操控票選的嗎？”

  係統吭哧半天，這才扔出來一句：“送雞蛋。”

  “啥？”

  “就是私下賄賂社員，送雞蛋和糧食買通選票！”

  沈錦嘴角抽搐，這麽毫無技術含量的事，咱就別說的這麽高大上了唄，還買通選票，不就是送禮嘛。

  “這你讓我怎麽揭露？送的那玩意又不像是錢或者金銀首飾什麽的，還能搜出來指認，我總不能去人家家翻出倆雞蛋，就一口咬定這是沈大海拿來賄賂人家的吧。”

  “雞蛋上是寫沈大海名了還是雞蛋裏藏金豆豆了。”

  係統沉默不語，隻在沈錦的意識海中，10點錦鯉點這幾個字被係統投影出一個偌大的燈牌，一閃一閃吸引著沈錦的注意力。

  沈錦閉上嘴，有時候，向現實低頭，真的很容易。

  台上，沈大海演講完，台下發出熱烈的掌聲，那掌聲的熱烈程度，直接蓋過之前上台演講的所有競選人。

  沈大海饒是偽裝的再好，此時也不禁有些飄了。

  和崔振業擦肩而過的時候，還不忘遞給對方一個勝券在握的得意表情。

  崔振業臉色陰沉，也沒拿演講稿，理都沒理沈大海一下，上台的第一句話就是——

  “我，崔振業，退出這次大楊村生產大隊副隊長的競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