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啥？”田有田不敢置信。

  崔振業側頭對上同樣不敢置信回頭看他的沈大海，學著剛才沈大海跟他示威的表情朝沈大海微微一笑。

  “大隊長，我退出，是因為我覺得在場有一個人，比我還有資格勝任副隊長的職位。”

  沈大海眼神閃了閃，心想這小子不會是聽說我當副隊長板上釘釘，這才臨時棄權想向我賣個好吧？

  嘴上的笑還沒收起，就聽見崔振業扯著嗓子朝台下喊。

  “沈疆沈四哥！連長轉業，論領導能力肯定比咱們這些人強，有文化，有能力，有見識，有氣魄！”

  “沒入伍之前十幾歲就能拿滿工分，你們那些背地裏說沈四哥現在種地不靈了的人心裏虧不虧?尤其人家城裏有門路，以後咱們向上邊申請借調拖拉機的時候……”

  他在台上說的慷慨激昂，向眾人安利沈疆安利的唾沫橫飛。

  不知道的，還以為沈疆是他親哥呢。

  不僅是下台下到一半的沈大海跟被釘在原地似的目瞪口呆，就連坐在台上的一溜幹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發展驚得差點閃了老腰。

  沈錦猛地扭頭去看她爹，她爹此時臉上的表情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麽……不對，是崔振業在幹什麽？！

  沈疆：“你們別瞅我，我發誓，這小子突然發瘋我是一點都不知道。”

  可不就是瘋了嘛。

  所有吃瓜社員反應過來崔振業在說什麽之後，第一個念頭都是這小子瘋了。

  天上掉餡餅的事還不要？他們想競選副隊長都沒資格呢，這小子臨門一腳了結果把機會往外推。

  把掉嘴邊的餡餅擋住說自己不配吃，應該給更適合吃的沈家老四。

  有人咋舌：“乖乖，咱以前咋沒看出來崔振業這小子覺悟這麽高呢。”

  其餘人七嘴八舌的附和。

  “對啊，把機會讓給更能勝任的同誌，大楊村風氣就是好啊！”

  這是前一陣因為幫著李愛蘭汙蔑大楊村而被調查組的同誌嚴肅批評了的知青，見縫插針拍的馬屁。

  可惜沒人管他說啥，村裏人在意的全都是這副隊長到底該誰當。

  有的說崔振業說的不錯，沈家老四確實是個能耐人，也該有資格一塊選副隊長。

  有的人則酸溜溜說這哪行，一開始選拔的名單上就沒有沈疆，要是這樣他也加塞兒跟著一塊選。

  “哈哈，胡大你可得了，你選啥選啊，人家疆子是確實符合條件，你符合啥條件啊？你是有文化還是能下地啊？”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胡大剛擱底下偷偷酸了幾句，就直接被人揪出來懟了個體無完膚。

  “對唄，上次去城裏都到供銷社門口了還拽著我問啥時候到供銷社呢，腦頂上那麽大仨字擺著愣是不認識。”

  “睜眼瞎，就這還想選副隊長呢，就憑他娘是胡老太，說實話，他就是符合標準老子也不投他……”

  眼見著話題被底下人吵的越來越偏，崔振業重新把重心拉回到正道上。

  正好他也替沈疆演講完了，幹脆直接朝著沈疆坐著的方向做了個請上台的手勢。

  沈疆倒吸一口氣，心裏是一點準備都沒有啊。

  可趕鴨子上架都被趕到這了，是老爺們就不能慫，崔振業梯子都給他搭好了。

  甭管是因為什麽，他不抓住機會往上爬，那他都對不起坐旁邊一臉崇拜的看著他的小閨女！

  沈錦：爹，你誤會了，我這明明是吃瓜專用表情。

  見沈疆沒怯場，崔振業上前拍拍沈疆肩膀，回頭去看苟支書和田隊長。

  苟支書沉默良久，和田有田商量過後，這才好似下了什麽決定一樣，起身，做手勢讓底下人安靜下來。

  苟支書：“我和村裏幹部們簡單商量了一下，就崔振業臨時退出並推薦沈疆參選咱們生產大隊副隊長這件事，我們沒有意見。”

  田有田補充：“對，崔振業自願退出，沈疆頂了崔振業的位置，本質上其實沒什麽變化，還是十個候選人……”

  本質上沒變化？聽到這句話，沈大海差點把拳頭都給握碎，咋可能沒變化。

  差多了好嗎？！

  尤其最近鬧得挺大的啥貴人特意來大楊村探望老四，如果老四也選副隊長，那他沈大海說不定還真拚不過這有‘靠山’的。

  看著沈大海青青白白調色盤似的臉，沈錦笑嘻嘻窩進蔡老太的懷裏。

  她是真沒料到還有這一出，還能這麽玩，她的確不想沈大海當副隊長，可她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競選副隊長的候選人是早就選好的。

  那既然沒辦法改候選人，沈錦就想著等沈大海坐上副隊長的位置，在他最得意的時候，再想法子給他拉下來。

  讓她大伯父體會一下做過山車的快樂。

  結果……

  沈錦：“哈哈，奶，我大伯父的快樂也太短暫了，剛才還看他跟崔大哥得意顯擺呢，樂的跟已經當上了副隊長似的。”

  “結果沒想到崔大哥玩這一手，反手把我爹這張王炸給打出來了，你看我大伯那張臉，分家時候都沒這麽難看。”

  好似聽到了沈錦的嘲笑，沈大海臉色陰沉，狠狠朝著沈錦的方向瞪了一眼。

  “我不同意，這對別人不公平。”

  沈大海剛把這句反對說出來，第一個跳出來反駁他的不是崔振業，也不是‘撿了漏’的沈疆。

  而是……

  沈三河：“憑啥不同意！支書和大隊長他們都同意的事，你憑啥不幹？！”

  “老三？”

  沈三河從人群裏擠出來，一身正氣：“我沈三河雖然文盲，但我也聽過一個詞，叫能者居之，老四有能耐，他當副隊長我沈三河第一個支持！”

  沈疆挑眉，想起來年前沈三河在茅廁前跟他信誓旦旦的說，讓他看他表現。

  所以……這是找到機會向他投誠來了？

  沈三河嘴笨，胡冬菊緊隨其後，她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現在既然選了四房那邊，就不能猶猶豫豫的再想著兩邊都賣好。

  沒人喜歡牆頭草，不能弄到最後兩邊都不帶著她家玩了，那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既然自家男人在親兄弟那不僅撈不到一點好處，關鍵時候還要被算計被推出來頂缸。

  那就別怪她胡冬菊，幫著四房對付大房了。

  畢竟人家四房還知道給點餃子，知道有來有往。

  心裏發狠，胡冬菊抬高音調：“大家都知道咱家和四弟家鬧得有多僵，那些恩恩怨怨我也就不和大家再絮叨一遍了。”

  “我兩家雖然沒死仇，但不對付是肯定的，可是今天我和三河就憑著良心出來說句公道話。”

  “要是疆子選副隊長，我們家頭一個支持，不怕疆子當上副隊長後打擊報複，先不說疆子壓根不是那樣人。”

  “就說憑疆子的人脈，咱村馬上就要開始春耕了，啥生產工具借不下來？往常咱上邊沒有人，借個拖拉機都得排別的村後頭去。”

  “大家累死累活的幹，結果出的活還沒有人家別的村拿拖拉機突突一天的多，所以哪怕為了咱大隊，這票，我都不能昧著良心不投疆子！”

  胡冬菊把話說的大義凜然，尤其點明了沈疆上頭有人，包括‘打擊報複’這幾個字。

  都是有意無意的刺激了某些聽眾的玻璃心。

  怕被沈疆報複，這是他們這些日子翻來覆去擔心的事，還有胡冬菊說的借調拖拉機……

  有人小聲嘀咕：“不僅是拖拉機，就是那啥增產化肥，上頭都是都定數的，咱村排兩年了都沒排到。”

  他聲音雖小，但場麵一時太過安靜，以至於挺多人都聽到了他的嘀咕。

  “可不是嘛，我聽說向陽生產大隊用了增產肥，那一年糧食產量直接翻了三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