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作者:
蜀國十三弦 更新:2022-01-21 11:03 字數:2754
傅臻眸光淡淡的, 從她掌心抓過那隻卸下的耳夾,拭幹淨替她重新戴上。
其實沈烺方才已經瞧見那朱砂痣了,或者說瞧不瞧已經沒有太大關係, 這就是貨真價實的妹妹,隻是看完那顆朱砂痣, 還未及多言,皇帝已經過來。
但傅臻惦記阮阮就是從這塊小耳垂開始的, 深夜裏無數遍的耳鬢廝磨,他細細揉捏過,舔舐過無數遍的地方,給旁人看是怎麽回事?
即便沈烺是她哥哥也不行。
傅臻麵上沒什麽情緒, 話中透著冷清,“玉照宮人多眼雜, 兄妹也該有個兄妹的樣子, 男女有別, 皇後不是小時候了,來日若傳到前朝那些老臣耳中,不知該誇大到什麽程度。”
沈烺方才並未往這邊想, 這會想起來也覺得自己失禮,俯身叩拜道:“是臣考慮欠周, 謝陛下提點。”
沈烺一直佩服, 也感激傅臻, 本事雖是他自己的, 可這一身本不該屬於寒門的殊榮卻是傅臻給的,知遇之恩, 再加上兩人在軍中的過命之交, 傅臻的話他會聽。
傅臻垂下頭, 當著沈烺的麵將那枚耳夾替阮阮戴上,手背貼在她柔軟的臉頰,手指若有若無地擦過耳廓,指尖那枚小耳垂立刻紅得像瑪瑙。
他靠得極近,滾燙的呼吸堪堪落在她下頜。
阮阮不自在地抿了抿唇,餘光想要瞥一眼哥哥,卻被陛下的衣袖擋住。
傅臻將耳夾給她戴好,又將她小臉掰正回來,眉心微動,若有若無地笑了下,“皇後,朕往後該喚你什麽?阿沅嗎?”
阮阮張了張口,忙搖頭,“陛下,你還是叫我阮阮吧,這個名字我用了快十年,陛下也一直這麽叫,不用特意改回去的。”
傅臻漫不經心地嗯了聲,語氣輕鬆:“阮阮讓朕怎麽叫,朕就怎麽叫吧。”
他轉過身,對沈烺道:“先起來吧,你們兄妹十年沒見,朕若再罰你,皇後怕是要恨上朕。”
沈烺謝恩起身,回想方才那一幕,神色有些複雜。
妹妹是怎麽進宮的,他該了解的都了解清楚了,隻是太後召集了那麽多的美人入宮,怎麽偏偏其他人都被遣散出宮,隻有妹妹留在了皇帝身邊?
傅臻帶阿沅到顧府認親,說明早已知曉她的真實身份。
沈烺原以為這隻是帝王打擊外戚專權的手段,要想壓製這幾大門閥世家,自不能讓他們的女兒入主中宮,而阿沅沒有強勢的娘家背景,是這些美人中最讓他沒有後顧之憂的一個,加上顧家百年清流,傅臻這回是將實權牢牢攥在自己手中了。
沈烺回京途中也想過,妹妹做帝王固權的一枚棋子,倘若一生無憂便罷,可若是過得不好,他就算拚盡性命,也不會讓她留在宮中受苦。
他這輩子欠皇帝一條命,自己來還便是。
可方才沈烺看到兩人動作格外親近,心中又不禁疑雲四起。
妹妹自小溫順膽小,傅臻卻是殘暴之名在外,天下人無不聞風喪膽。就說宮中這群太監宮女誰不是戰戰兢兢、噤若寒蟬,可阿沅與他相處起來竟十分自然,開口也是“你”“我”相稱,而不是照規矩自稱“臣妾”。
而陛下似乎……還很聽她的話。
本想著多問妹妹一些宮裏的事情,傅臻卻率先開了口:“南信王那邊如何了?”
沈烺隻得跟著他進殿,“負隅頑抗者梟首示眾,僅剩的三萬大軍悉數歸降,南信王正在押往上安途中,約莫三月初,大軍就能到京郊大營。”
傅臻滿意地頷首,“北涼短時間內不會卷土重來,樓蘭有把柄在朕的手上,暫且也不敢胡來,如今南信王的事一了,朕打算在京郊屯田,緩解軍中糧草問題,爭取明年減一成稅,連年征戰,老百姓也該休養生息一段時間了。”
沈烺拱手道:“陛下英明,此舉是百姓之福。”
阮阮雖然聽不太懂,但聽到哥哥誇讚陛下,也與有榮焉,心裏又覺得陛下的形象高大了許多。
隻是他們聊起正事,阮阮不好在此久留,便道:“我讓茶房沏茶,再做些點心送進來。”
傅臻麵上溫和一笑,“去吧。”
沈烺看著妹妹的背影走遠,這才緩緩回過頭,對上傅臻漆色沉沉的鳳眸。
他起身,照例將兵符上交。
以往出征凱旋的慣例便是如此。他對兵權本就沒什麽留戀,從前對於權柄的渴望,極大程度來自於妹妹,如今見她完好無恙,還做了皇帝的枕邊人,那麽她這個嫡親的哥哥自然也屬外戚。
且他官拜二品車騎將軍,手裏若再有兵權,想來沒有哪個皇帝會毫無忌憚。主動上交兵符,為他自己,也為阿沅。
傅臻手裏摩挲著那半塊虎符,眸光透出幾分玩味,“朕杖責你一百,殺雞用牛刀地將你趕去江州退敵,你心中可有怨懟於朕?”
“臣不敢,”沈烺在傅臻麵前俯身跪下,“陛下是臣和阿沅的恩人,臣為陛下效力,萬死不辭。臣還要替阿沅,多謝陛下半載以來的照拂。”
話說得漂亮,可才見了妹妹,便句句都離不開,傅臻心裏隱隱不大舒服,“朕寵愛她,欲立她為後,這一切都與她的背景無關,與她是誰的女兒、誰的妹妹也無關,談不上一個謝字,更不必你來替她謝朕。”
沈烺心中微微詫異,他跟在傅臻身邊很多年,對方的為人他再清楚不過,他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能說出這番話來,放在以往簡直天方夜譚。
可這畢竟是皇家,帝王之愛雨露均沾,後宮之中更是險象環生。
幾日前他才聽說惠莊皇後和傅臻體內痼疾的真相,先帝那般長情之人尚有三宮六院,惠莊皇後與太後更是出自同族,尚不乏姐妹相殘的鬥爭,他的阿沅本性善良,往後該如何應付這一切?
沈烺手掌攥緊,想到阿沅看著傅臻時眼底遮不住的光芒。
曆來都無妃嬪長住玉照宮的先例,想來,他待她應是極好的,否則阿沅也不會這般歡喜他、依賴他。
沈烺暗暗籲口氣,朝傅臻深深一拜,“無論如何,臣還是要多謝陛下對阿沅的厚愛,臣鬥膽,還有一事相求。”
傅臻淡淡道:“你說。”
沈烺拱手道:“臣與阿沅分離十年,日日椎心泣血,牽念於心,如今能夠團聚,全賴皇恩浩蕩。隻是臣乃武將,頻繁進出後宮委實不妥,懇請陛下給臣兄妹相聚的時間,臣想在封後之前多陪伴她一段日子。”
話音落下,傅臻唇角那一抹?的笑意也斂散得幹幹淨淨,“你想說什麽,帶她出宮?”
沈烺坦然道是,“顧大人那邊,既幫助臣找到阿沅,他夫婦二人又是阿沅的義父義母,臣也想帶阿沅親自上門拜謝。”
傅臻手指捏緊那半塊虎符,指尖微微泛白,涼意攀上眼底:“顧襄在紫宸殿明說阮阮為故交之女,如今卻又成了你的妹妹,你讓朕與顧襄如何向天下人交代?何況她如今已是眾矢之的,隻有朕可以護她周全。”
沈烺垂眸思忖了一陣,“陛下若不放心,臣可以不做皇後娘娘的兄長,臣隻做阿沅的哥哥,今早玉照宮一事並無幾人在場,隻要他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臣與皇後的關係。至於阿沅的安危,陛下可以護住她,臣一樣可以做到。”
他執意如此,並非想要刻意為難,隻想確認妹妹是否果真過得不錯。
有時候外人看到的皆是假象,悲歡冷暖要聽她親口所說才是真。
況且,他如今能牽掛的,也就這一個親人了。
阮阮端著點心在外頭,本想等他們談完國事再進來,沒想到哥哥竟想帶她出宮。
阮阮心裏自然十分歡喜,一來可以和哥哥敘舊,他們十年沒見,阮阮有很多的話想要和哥哥說;二來她的茶樓已被何盛接手,近日正在翻修,她總得去瞧一眼。
可是,陛下好像不放心她離開。
思及此,她快步進了偏殿,將手裏的盞碟放下來,“陛下,阮阮離開哥哥很多年了,也想出宮陪伴哥哥幾日,就幾日行嗎?哥哥是大將軍,一定可以保護好我的。”
她眼眶紅了一圈,說話還帶著泣音,眼巴巴地盯著他。
傅臻沉著臉,偏過頭不想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