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作者:蜀國十三弦      更新:2022-01-21 11:00      字數:3249
  傅臻有時覺得將議事披閱之處改到禦書房是非常正確的選擇, 離她遠點,所有不該帶到她麵前的情緒都能有時間自己消化。

  因而回到玉照宮時,方才在禦書房時的滿腔怒火都消散得一幹二淨, 一進殿, 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今日的天氣其實算不得好, 倒春寒的天,太陽隱在密密的雲層之後,寒風砭骨, 冷意逼人。

  唯獨到了她這裏,驚人的麗色。

  一身明紅綺麗的鳳袍,滿身繁複堆疊的丹鳳朝陽紋飾, 便仿佛世間所有的風和日暖和流光溢彩都似集於一人之身, 她就像烈火中涅槃的精靈,那麽鮮活明亮,光彩照人。

  棠枝最先看到他,傅臻遞了個眼色過去,棠枝頷首,便帶著眾人悄悄下去了。

  阮阮還沉浸其中,鳳冠鳳袍加身,她看到從未有過的自己。

  “棠枝, 我這樣穿好看嗎?”

  “好看。”

  阮阮正摩挲著衣裳的滾邊,冷不定聽到一聲清冽低沉的嗓音,驚喜地轉過身,“陛下, 你怎麽這會過來了?”

  傅臻順了順她鳳冠上垂下的流蘇, 望著她夭桃豔李般的臉頰, 輕歎一聲, 笑道:“來看朕的皇後。”

  阮阮抿唇笑,一抹紅暈掃上麵頰,滿身的雪肌透出淡淡的緋紅,華服厚重,她挪步時顯得有些笨拙。

  傅臻想起方才她被眾人簇擁著,吸引了所有的目光,難免想到來日封後大典,他的寶貝就要被所有人看到,心裏便有一口氣堵得慌,不禁慨歎道:“好看是好看,隻可惜不是給朕一個人看。”

  阮阮眨了眨眼睛:“那就不要舉辦封後大典,我就穿給陛下一個人看,那日會有很多人吧……我害怕,一定會怯場的。”

  傅臻眉眼低垂,俯身吻住她嫣紅飽滿的唇瓣,沉沉的嗓音落在唇齒間,帶著不由分說的意味:“一碼歸一碼,朕讓你做皇後,就是要讓你母儀天下,受萬人跪拜,享無盡榮寵。”

  阮阮被他吻得腿軟,禁不住後退兩步,快要撞到身後的妝案時,腰身被他伸出的雙手穩穩托住,這才勉強站穩。

  掌下柔軟的酥腰給他點了一把火,傅臻眼裏泛著紅:“可有不合身的地方?”

  阮阮搖搖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都很好,就是重了些。”

  傅臻聲音喑啞,低低地問她:“既然試著沒問題,朕幫你褪下來可好?”

  阮阮正要說不,腰間的暗扣啪嗒一聲脆響,方才勒得她快要喘不過氣的腰帶驟然一鬆,阮阮抬眸瞥見他滾燙的目光,指尖微微一顫。

  她偏頭試著避開他,軟聲提醒他:“這吉服很難脫的,處處是係帶和暗扣,方才光穿便要好幾個人花了足足小半日,陛下還是喚她們進來幫忙吧。”

  傅臻身子繃緊,晦暗的眼底欲望滴出了水,這時候哪裏顧得上,抬手便箍住她腰身,將人打橫抱起,放到牙床上去。

  她的重量,加上這身堪比半個她的重量的吉服,他抱起來竟是輕而易舉。

  炙熱的氣息拂過她鬢邊的發絲,親吻自眼尾一寸寸往下,他一手壓住她皓腕,一手去折騰那些複雜的暗扣。

  果然並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容易。

  他額頭漸漸滲出汗珠,滴落在她瑩白的鎖骨,有種灼人的溫度。

  繁冗的衣衫攪弄在他掌下,剪不斷,理還亂,折騰了許久仍是一團糟,恨不得直接撕碎的好。

  直到聽見身下人輕哼一聲,傅臻才慢慢恢複了理智。

  堂堂天子滿身熱汗淋漓,從來沒這麽狼狽過。

  怕繡麵上的金線刮傷她的皮膚,傅臻長長喘了口粗氣,不得已停下動作。

  阮阮憋了許久的笑,見他麵色沉得想殺人,又是羞怒又是想笑,氣哼哼在他胸口錘了一拳:“我是不是提醒過陛下?”

  傅臻握著她粉拳,沿著手窩慢慢地吻,“阮阮不心疼朕難受,也要心疼心疼朕這滿身的舊傷,怎麽忍心下手的,嗯?”

  阮阮癢得想縮手,卻被他牢牢桎梏,偏頭喃喃道:“你若要,我何時拒過,非要如此……衣裳都被你扯壞了。”

  傅臻眼底竄著火,欲念沉沉地貼著她耳畔:“好,是朕的不是,朕賠你好不好?十件百件朕都給你,今晚朕再好好地跟你賠罪。”

  他刻意將“好好賠罪”幾個字咬得很重,嗓音酥酥麻麻地竄進耳中,阮阮羞得滿臉通紅,別過頭去不肯看他。

  傅臻放開她的手,將她臉頰的碎發別到耳後,掩耳盜鈴地用外衫遮蓋住內裏的淩亂,然後掰過她尖尖的下巴,“等著,朕讓她們進來替你更衣。”

  傅臻渾身崩得疼,徑直往淨室去泡了個冷水澡。

  尚衣局的宮人看到皇帝麵色冷得像冰,哆哆嗦嗦地進了殿,看到皇後娘娘麵色潮紅,發髻略略歪在一邊,褪下吉服時發現裙麵還有明顯的褶皺,內裏係帶鬆散、亂作一團,暗扣被暴力扯開好幾排,幾處邊縫都開了線。

  誰也不知發生了什麽,誰也不敢多問。

  阮阮滿臉窘迫,隻能將淩亂的衣衫交給她們收拾。

  幾名女官悶頭整理,額頭都浮出了細汗,好半晌過後,幾處被打成死結的線頭才一一解開,又費了小半個時辰功夫,才將吉服完完整整地褪下來。

  繡笙姑姑看著縫合處線頭連連,委婉地開口:“奴婢看這吉服尚有幾處需要補綴,邊縫還需加固,不如讓奴婢們回去再行修補一番?”

  阮阮臉皮薄,耳根紅得滾燙,咬著唇輕輕道:“勞煩姑姑們了。”

  繡笙趕忙回道:“不勞煩不勞煩,原本也是要改的。”

  走之前,鬆涼又給這幾人每人一錠賞銀。

  阮阮既心疼衣裳,又心疼銀子,因為陛下既然將俸祿都交給她打理,那他犯的錯在某種程度上也該由她來承擔。

  繡笙姑姑等人回尚衣局的路上,迎麵看到崔苒一身雪色暗紋錦裙,身後跟著兩個伶俐丫鬟遠遠走來,心中一緊,趕忙俯身請安。

  這位主雖還沒有位份,但好歹姓崔,又是都水使之女、太傅的侄女,即便做不成皇後,將來至少也是個妃位。

  崔苒這一身雖則素淨,但繡笙能看得出來是上等的宋錦,精細度之高,便是尚衣局的繡女一日至多也隻能織三寸,華麗且難得。

  像尚衣局這種給宮裏娘娘裁衣的官署,必然要對之恭恭敬敬,日後才不會被刻意刁難。

  崔苒還不知父親在禦書房發生的事情,前兒才收到母親來信,說太傅那邊差不多點頭了,不出意外的話,立後也就在今年。

  崔苒看完信後隻覺得苦盡甘來,先前受過的那些冷眼都不算什麽了,來日入主坤寧宮,誰還敢小瞧她?

  至於皇帝,崔苒慢慢地也想通了緣由。

  入宮那一日他之所以當著下人和那薑阮那賤人的麵給她難堪,是因為他恨太後,恐怕那時候就查出了惠莊皇後薨逝的蛛絲馬跡,因為她與太後親近,所以陛下待她自然不會有什麽好臉色。

  且他那時惡疾纏身,脾氣自然暴躁些,如今身體慢慢痊愈起來,說不準要比從前溫和許多。

  如今太後一死,他既然沒有將她和藏雪宮那些美人一道逐出宮去,那就說明還顧及著崔家的麵子,無論如何都會給她一個位份。

  崔苒啟唇一笑,目光落在繡笙身後宮女手中那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大紅織金妝花鳳袍,心下微微一驚,好奇地走上前去,指尖細細撫摸那雲錦上的刺繡:“繡笙姑姑,這是……是皇後的鳳袍?”

  繡笙心道怕什麽來什麽,皇後和眼前這位誰也開罪不起,隻能硬著頭皮頷首道:“是。”

  崔苒更是詫異,立後封妃是後宮頭等大事,內府竟一聲不吭地將皇後的吉服都做出來了?

  且這件鳳袍一瞧便知是嶄新的料子,絕非內府從前的庫存。雲錦本就寸錦寸金,而這一件更是雲錦中的上上品,色澤明豔,針腳細膩,珍貴異常。

  崔苒自幼接觸到的都是最好的衣料,今日見這雲錦卻也忍不住看癡一瞬。

  這是為未來的皇後準備的麽?

  崔苒指尖一挑,發現這鳳袍之下竟還有線頭雜亂,不禁臉色一變:“這鳳袍是誰撕扯壞的?”

  她秀目圓瞪,大有疾言厲色的意味,仿佛是自己的衣裳被糟蹋。

  繡笙想起棠枝的話來,薑美人到底還未冊封,皇帝還不知何時昭告天下,宮裏頭豈是碎嘴的地方?可這位主既然問到,繡笙也隻能說一半留一半:“鳳袍是送到玉照宮給陛下過目的,尚有不妥之處,陛下便遣奴婢們拿回去縫改了。”

  崔苒指尖顫了顫:“這鳳袍當真是陛下親自過目?”

  繡笙也不隱瞞,頷首應了個是。

  崔苒翻看那鳳袍裏側,發現並不止那一處開了線,竟像是撕毀了一般!

  一時間顧不上心疼,突然有種福至心靈的感覺,緊接著問:“可是薑美人惹怒了陛下?”

  這開線一看便是盛怒之下損毀的痕跡,否則一件如此珍貴的鳳袍,誰敢這麽糟蹋!

  繡笙想到玉照宮娘娘麵紅耳赤的模樣,也不知如何開口,隻能應付著迎合她的意思:“陛下今日的確不大高興。”

  可不是麽,來時冷著一張臉,去時仍是冷著一張臉,幸好陛下手下留情,撕壞的都是縫合處,沒有出什麽大的岔子,否則尚衣局又得日日夜夜地趕工了。

  崔苒聽完這話自是十分得意,“姑姑,陛下這會可在玉照宮?”

  繡笙如實道:“奴婢隻瞧見陛下出了寢殿,至於去了何處,奴婢也不知曉。”

  崔苒心道也許久未見那嬌嬌弱弱的小蹄子了,聽聞她日日被陛下鎖在玉照宮糟踐,不知如今是個什麽模樣。

  宮裏的好日子,她怕是活到頭了。